这周五唐嘉没有回廖劼家，因为她下周就要期末考，但她还是去了公司上班。张莉又跟她闲聊起今年的年会，毕竟下周四就是年会，唐嘉说自己可能参加不了，因为那天下午的考试到五点才结束，结束后还要开班会，开完班会才能放大假。
廖劼当然知道这事儿，但他表情一点也不显遗憾，因为唐嘉放寒假就意味着一整个假期他都能跟她待在一起，区区年会，不放眼里。
周四这天傍晚，全班同学坐在一起听辅导员念叨，唐嘉的手机不断滋滋震动，后来她索性调静音。张莉正给她现场直播公司年会，三秒钟一个照片，一分钟一个视频，看来今年的席又升级了，桌子中间的大肘子给她看饿了。
唐嘉：然而我们还在开班会。【哭泣】
张莉：你没来太可惜，今年的一等奖从保时捷变成了房子的钥匙！
唐嘉：【震惊】
张莉：等下说，要开始抽奖了！
唐嘉的手机安静了一段时间，她看了眼坐在她旁边打瞌睡打到头快歪断的叶芝芝，笑着把凳子挪近一点，然后用肩膀支起叶芝芝的脑袋。
突然，她的手机跟炸鞭炮似的弹出N条消息，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张莉中奖了。虽然是二等奖，但是今年的二等奖是一辆车，难怪张莉这么兴奋，因为她想换车想好久了。
张莉：是我是我真是我哎！天啊，唐嘉你是我的神！我要把你带回家当儿媳妇！
唐嘉：！冷静！
没过一会儿，张莉给她又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张莉笑的嘴角快裂到太阳穴，手上举着白嫖来的车钥匙，旁边是把手背在身后的廖劼，他完全相反，笑不露齿，不知道今天穿的是哪家高定，像被拉过来强行合影的明星。
唐嘉：恭喜啊莉姐！这相当于是开门红，今年一年你的运势肯定都很好！
张莉：谢谢我未来的儿媳妇【玫瑰】。
唐嘉：冷静……
手机又发出震动，是别人的消息，她返回消息界面。
廖劼：班会开完了？
唐嘉：没呢，估计还有半小时，才讲到这次考试，等下还要离校签字。
廖劼：还以为你那边已经结束了，我看张莉和你聊得挺带劲，还说要把你带回去当儿媳妇？
啊这，莉姐怎么什么都跟廖劼讲啊，救命……
唐嘉：不是的啦，可能是莉姐她高兴过头了，胡乱说的！
廖劼：那你也没拒绝？
唐嘉：这……这肯定是玩笑话，不用当真啦。
那边停留很久没回复，唐嘉以为他生气了，想着法儿地找话术为自己辩解，可当她好不容易想到话术时，那边却发来了消息。
廖劼：半小时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记得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收好。
唐嘉：哎？你不用参加年会吗？
廖劼：不了，没什么意思，不想喝酒。
唐嘉：可你是老板，走这么早不好吧……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廖劼心想，我是老板，那我还是你老公呢，有什么事比接自己老婆回家还重要？他回复了个没关系，然后用一杯大麦茶横扫了所有来敬酒的人，他要走董事会的那群人也拦不住，他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出发去了唐嘉学校。
唐嘉和叶芝芝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叶芝芝晚上十点的航班回老家，所以她随便塞了几件衣服就匆匆忙忙走了，走之前还跟唐嘉炫耀说，魏之行说寒假要是有时间会带她去澳洲见他奶奶。看样子这俩人是要修成正果了？
安静的包房里，唐嘉张望着窗外的小花园，刚才廖劼接到她就把她带到这里来，她还以为他在年会上已经吃过了，结果他也没吃，俩人就来到这个餐厅。远处的人造假山上流着细长的小瀑布，还有个灯球在池子里面打转，外面还有个看着五岁大小的小男孩，在服务员的看护下，小男孩踩着花园里面的石子路瞎跑。
“寒假有什么计划吗？”廖劼问。
唐嘉摆摆头，“把开题报告再改改吧，希望初稿能顺利一点。”
“不想出去转转？”
“这不马上要新年了嘛，外面人应该挺多的，春运高峰出行不太安全。”
是个惜命的小姑娘。他用公筷给她夹了两块酱鸭，“也是，那在公司陪我加班吧。”
“突然觉得周边游也不错。”
廖劼笑道：“吓唬你还当真，公司都放假了，没紧急工作。”
唐嘉愤愤吃着碗里的菜，又不敢跳起来打他，其实廖劼每次耍她，她都憋着一腮帮子气，以前是关系生疏，脸一红话都不敢说，现在至少还敢任性地冲他甩甩脸色。
饭后他们坐了一会儿，廖劼中间接了几个电话，听着像是年会上还没还得及敬酒的公司高层。后来唐嘉都快睡着了，廖劼索性关了手机，带她回家。
唐嘉歪在副驾上打瞌睡，这几天因为考试她复习到好晚，而且连着几场考试神经高度紧张，现在好不容易能放松，她只想原地睡着。
车子平稳地刹住等红灯，唐嘉揉揉眼看向窗外，她看到了什么，身子坐直，两只手贴在窗玻璃上。廖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今天外面有风，那个阿姨缩成一团坐在一个塑料板凳上。
唐嘉看向廖劼，表情有些悲伤，“过了马路能找地方停一下吗？我想……去买个烤红薯。”
红灯还在读秒，廖劼应了一声，又问：“怎么看你不太开心？”
唐嘉又看向那个小摊，“以前，我妈妈也是。”
绿灯通行，廖劼转弯停在路边，唐嘉正要开门下车，廖劼拿起自己的钱包，先打开了自己那边的门，“外面太冷，你就在车里等着。”
唐嘉看他走到小摊前，阿姨立马从小塑料凳上起来，热情地招呼着，阿姨嘴里冒着白气说了什么，廖劼就指向唐嘉这边，然后她就看见那个阿姨笑着往车子这边看了一眼。阿姨帮他挑来挑去，像是要把最大最甜的那个挑出来，阿姨用秤称了一下，用手比了个八，廖劼打开钱包，把里面所有现金拿了出来要给她，阿姨赶紧拒绝。只见廖劼弯腰对阿姨说了句什么，阿姨又看向了车子这边，然后廖劼把钱塞到阿姨手里，阿姨还没反应过来，廖劼就已经走了。
唐嘉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她用勺子挖了一一块送进嘴里，又香又软又甜。
“你刚刚跟那个阿姨说了什么呀？”
“问我是不是自己吃，我说不是，是我老婆想吃。”
唐嘉脸红，咬起了勺子。
廖劼接着说：“她说只用给她八块不要多的，我就说，我老婆刚怀孕，大晚上能找到卖烤红薯的很难得，就当是沾沾喜气接好运。”
“所以是……善意的谎言？”
廖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唐嘉这刻觉得廖劼还是蛮接地气的，对身份悬殊的人，他一直都是那么有礼貌，他大概是知道那个阿姨不会轻易接受，所以这个“无中生有”能让阿姨没那么有负担地接下那笔钱，毕竟年纪稍大的人还是比较传统的，不会把喜事拒之门外。
唐嘉心里暖暖的，她大方地举起手里的烤红薯，“吃吗？可甜了。”
“你吃，我开车呢。”
唐嘉撕下一块，喂到他嘴边，“张嘴就行。”
廖劼笑着吃了一口。
唐嘉满怀期待地问：“是不是很甜！”
“甜。”只要是你喂的，苦瓜都甜。
离新年还有三天，S市的节奏渐渐慢了下来，每天街道上的人数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唐嘉天天蹲在房里在同学群跟大家一起讨论开题报告，毕竟头疼的不止她一个，结果大家聊学习聊着聊着就开始八卦，以至于大家的进度都在原地打转。
唐嘉向来不是一个摆烂的人，但昨天姜姨说今天要去市场上买装饰品和备年货，这是她以前和王梦华过年最期待的事，所以她让姜姨带自己一起去，学习的事就暂时抛之脑后。刚好今天廖劼要出去，一早他就载着姜姨和唐嘉去了市场。
她们买了很多东西，因为是市中心的高级商场，都有配送服务，所以俩人两手空空的来，又两手空空的回。
第二天布置的时候，唐嘉很想试着挂灯笼，她踩着人字梯，两条腿忍不住地颤抖，但脸上却是很开心的样子。
“嘉嘉，能够到吗？这么危险，不行我叫别人来弄吧。”姜姨在下面帮她扶着梯子。
唐嘉把挂绳套进钩子里，她怕不太牢固，又绕了几圈。
“没关系，马上就好了，姜姨，你到远处看看对称了吗？”
姜姨走到中间看了看，“很正，不错！”
廖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本书，但他的视线却放在外面，在他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见梯子上的唐嘉。冬日的暖阳穿过她的发丝，一束一束如此耀眼。
一直这样多好。
姜姨接了个收货的电话离开了，唐嘉跑进来躲在玄关后面，笑眯眯对着廖劼说：“廖总，有空吗？”
说话这么客气，他到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合上书放在一边，“空。”
……
“这样呢？”唐嘉把对联往右挪了两毫米。
廖劼站在不远处，他还以为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结果只是贴对联找不到帮手。
他见她举着辛苦，走到梯子下面换她下来，“你去看，我来贴。”
“噢。”
廖劼把手放在她身后护着她下来，然后自己踩了上去。
唐嘉见他只踩了两层台阶，可自己刚才踩到第四层，感叹了句：“身高优势在这里体现得尤为重要呢。”
“多吃点饭就能长高。”廖劼用定位贴贴在对联边上。
“我今年都二十二了，不能了吧？”
“所以真是可惜。”
唐嘉：强颜欢笑。
廖劼：“好了，你去看。”
唐嘉把私人恩怨搬了出来，一会儿说左一点，一会儿说右一点，一会儿上面歪，一会儿下面歪。她的语气倒是很正常，所以一开始廖劼也没多想，后来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自己下来看了眼，明明正的不能再正。
他轻轻捏了把小姑娘的脸蛋，“耍我？”
小姑娘得逞地笑着，“是你先耍我的！”
“你还有理了？”他捏着不放。
“我我我不是！刚才本来就是歪的！你放开。”
“我说不呢？”他得意地看着小姑娘。
唐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伸手也捏住了廖劼的脸，“你不放我也不放。”
廖劼真是被她气笑了，“行。”
俩人僵持着，但是很快因为身高差唐嘉举着的手就开始难受了。
“不行，你作弊，你比我高，不公平！”唐嘉看向不远处的姜姨，夹着嗓子大声呼救：“姜姨！”
姜姨转过身，看见打情骂俏的俩人，她笑了笑，替唐嘉解围到：“小劼，你也不让着点嘉嘉！”
廖劼：“还带拉帮结派的？”
唐嘉吐出一点点小舌头。
他实在受不了小姑娘撒娇，认输放开了她。这以后可怎么办？她一撒娇他就被拿捏了。
算了，宠着吧，反正他家姑娘只能他欺负。
大年三十晚上，唐嘉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廖劼对节目不感兴趣，也没空看，毕竟过年过节即使他不用忙工作，也要忙着应付一堆人情。两个人一个抱着坚果乐呵呵看着电视，一个捧着手机眼珠子都不带动。
良久，廖劼揉了揉眼睛，他起来回了一趟房间，然后很快又回来了。唐嘉悄悄打量着廖劼，因为他除了把充电器带过来，鼻梁上还多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他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眉头微皱，镜片上倒映出他手机的光芒，他手机拿的有点远，慵懒地垂着眼睫。
唐嘉觉得，这要是换别人的话，可能就像有远视眼的老人家，或者只知道学习的书呆子，但在廖劼身上她才真正能明白什么叫极致的斯文败类。
手机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回复的速度始终赶不上消息出现的速度，他预估这样还要持续很久，一想到这，他就叹了口气。一支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手里是一块小纸巾，里面是一小把剥好的开心果。
他看过去，唐嘉目光真诚，问道：“你不爱吃吗？”
他现在是越来越不意外她对自己的亲近了。他接过来，“谢谢。”
“嗯？”唐嘉尾音翘得老高，得意忘形地说：“约定是相互的！原谅你这次，不客气。”
还挺会举一反三。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对唐嘉说：“十点的时候出趟门。”
“你？”
“我们。”
“啊？我们？去哪儿呀？”
廖劼没有正面回答，“去了你就知道了。”
唐嘉的好奇心快炸裂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一起能去哪儿，今天可是大年三十，但他这么说了，她就不多问了。她又盯着他看了一会，主动问道：“你近视吗？”
“嗯，度数不高，一百多度。”
“怎么平时不见你戴眼镜呀？”
“隐形比较多，为了遮盖眼睛颜色。”廖劼抬头看着唐嘉。
“眼睛颜色？”唐嘉喃喃自语，她凑近了一点看向廖劼的眼睛，“嗯？嗯？”
唐嘉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直到廖劼取下眼镜，上半身凑到她跟前，她们的距离一下子特别近，唐嘉这时也看清了，他的左眼是深棕色，右眼是纯黑色，他是双色瞳啊！唐嘉还是第一次见，她好奇的不得了，俩人的距离离远点看就像已经亲在一起。
“之前一直没发现哎！”
“带上有色隐形就看不出来了。”
“好神奇！”
“虹膜异色症，先天的，与常人无异，不过这只眼睛的视力稍稍差点，小时候很明显，长大后颜色差距就没那么大了。”
唐嘉想到什么，“那你的这只眼睛肯定是被天使吻过。”
廖劼忍不住笑了，“怎么突然像个文科生一样。”
“别动，再让我看看嘛！”
“不行。”因为忍不住想吻你。
“看看嘛，给我看看。”
“再看得花钱。”
唐嘉小嘴一嘟，把刚才送他的开心果抢过来，闷闷不乐地吃起来。
廖劼其实可喜欢她这样，她不再小心翼翼，她能放肆地发泄自己的小脾气，她会把喜怒哀乐都呈现在他面前，这证明俩人之间的隔阂正在慢慢消除，她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当然，这姑娘没心没肺，这种小吵小闹不管是他们谁，几乎都是转头就忘。
果不其然，没多久唐嘉又剥好了一些开心果放到他坐的位子旁边，全程没看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他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