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怎么还在赖床！”
门外，小师妹特意打扮下，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亭亭玉立，她轻敲了三下门，声音脆生生地。
顾怀闭眼躺在床上，他听到了白露话里的隐隐笑意。
顾怀一晚没睡，心里很乱。
昨夜，溪边。
师尊语气不紧不慢地问：“想伤害你师妹吗？”
顾怀在黑暗的掩饰下，扯了下嘴角：“我对师妹是真心的。”
师尊反问：“刚刚那个师妹？”
顾怀顿时心虚，低声道：“……师妹薰欢。”
在他说完后，宴长宁接着他的话道：“嗯。想来你对白露也是真心的。”
顾怀抬起头，满脸惊恐：师尊，这话我没说过！
“一颗心，又如何分成两半。”
“……”
没等顾怀辩解，宴长宁继续说：“你考虑一下，修无情道。”
顾怀也没跟上师尊变幻莫测的思路，只晓得立马拒绝：“徒儿不考虑。”
“你想直接试一试。”宴长宁说，“那也行。”
顾怀有些窒息，勉强一笑：“师尊……您真会开玩笑。”
宴长宁走出亭子，一步一步地靠近顾怀：“好好考虑一下，你还有时间选择。”
不知名的压力之下，顾怀绷着脸，点了点头。
等师尊走了之后，顾怀彻底松了口气，而后，才后知后觉地，一脸崩溃。
师尊说。
他，去修无情道？
怎么可能！！！
顾怀恼怒地想，师尊是不是觉得，如今的他，就配不上师妹了？
想起昨晚，顾怀就满心压抑，十足烦躁。
顾怀粗暴地撸了一把头发，拧紧眉头，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等了许久的白露立马抬起头，把手藏在身后，笑道：“师兄猜猜，我手里有什么？”
动作慢了，羽毛都被他看到了，顾怀眉头舒展，阴暗的心情放松了些，便顺势假装不知：“什么？真猜不到。”
“算了，不浪费时间了，还是直说吧，都怪师兄起得太晚。”白露委屈地皱皱眉，紧接着兴奋道：“是吱吱鸟！我们早上就吃它！”
是因为没吃上仙鹤，在哄他吗，顾怀用深邃而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向白露，“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吃了水里游的鱼，转而吃天上飞的鸟，师兄觉得不好吗？”白露脸颊带红，目光闪烁，就是不看他。
……
薰欢按照习惯早起练了一套剑法，然后来找人时，看到一副非常温馨的场景。
白露脑袋搭在顾怀的肩上，两人十指交握，坐在一堆篝火前，笑容真挚，偶尔的眼神对视，都包含着双方才懂的意思。
这是不藏着掖着了，也不想再照顾她的情绪了吗？
薰欢恍惚间有种错觉，自己一直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在师兄回头之前，薰欢很快离开原地。
“师尊？”薰欢皱着脸，揉了揉额头。她刚刚有横冲直撞，没看路吗？完全没印象了。
肯定是太过倒霉，居然连师尊这样的高人都撞得到。
宴长宁垂下眼：“你没事吧？”
薰欢放下手，特意摇头道：“没事。”
宴长宁沉默了下，斟酌着说：“为师打算去一趟古荒山。”
薰欢此刻也想打打杀杀一番，就问：“我可以去吗？”
宴长宁微笑颔首。
荒古山深处对薰欢太危险了，有宴长宁在身边，两人也只在山脉中间地带搜寻异兽和灵草。
每遇到一只看似凶恶异常、丑陋无比的异兽。
宴长宁都会不自觉地挡在薰欢前面，或者将薰欢拉开，然后抬起手，气势澎湃地一招消灭掉。
轻而易举，如同薰欢拍蚊子。
看客薰欢：“……”
然后，师尊还会扭过头，用特别认真的语气对薰欢说：“等下找只适合的，给你练手。”
薰欢默了默，垂眸看了眼手中闲置许久的剑，挣扎道：“师尊，我行的。”
宴长宁一边动手灭凶兽，一边应道：“嗯，你行。”
半点也不走心。
这种事一二三再而三地发生之后，薰欢终于看明白了，在师尊眼里，这里就没一只适合“脆弱到不堪他一击的”徒弟，来练手的异兽。
她家高冷师尊，高岭之花的外表下，实际掩藏着一副伟大到可怕的慈父心肠。
薰欢抿了抿唇，动手拉了拉宴长宁的衣袖。
宴长宁脸往薰欢那边侧了侧：“怎么？”
师尊的气息太近了，几乎闻得到师尊那长长的黑发散发的幽香，薰欢僵硬地松开手指，紧张了好半天才说：“师尊，我来保护你。”
嗯？嗯？嗯？
她到底在说什么！！！
薰欢想捂脸。
保护师尊？
师尊怕是一招就能把她摁死。
“你保护为师？”宴长宁微不可查的笑容一闪而逝，“好。”
闻言，薰欢舌尖在嘴巴里卷了卷，只能尴尬地认了。
在争取到动手的机会之后，薰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次次遇上异兽，都能准时冲在师尊前面，挥剑而去，偶尔也能一刀致命，远远看去，女子眼神凌厉，颇有几分气势。
最后，连杀三只异兽，薰欢才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筋疲力尽，摔倒在地。
宴长宁上前扶她起来，忽然说：“他不值得你这么拼。”
“师尊，你说什么？”薰欢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她想在地上躺着，但师尊都来扶她了，也只能手脚发软地靠着师尊起身。
而后，脑子转动一下，薰欢意识到师尊在说些什么了。
宴长宁再次重复：“为你师兄，不值得。”
薰欢靠着师尊，弱弱地赞同：“师尊说得对。”
宴长宁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以后师尊再为你找更好的。”
薰欢：“……不用了。”
见师尊还有话要说，薰欢直起身，慌忙说：“徒儿只想跟随师尊好好修炼，追求大道。”
宴长宁一脸慎重：“常年累月不停修炼，对你来说会很枯燥。”
薰欢神情很轻松：“累了倦了，就休息一下，到处散散心。”
宴长宁默然半响：“为师还是帮你找个合适的人选吧。”
薰欢：“……”
算了，到时候再看，师尊总不可能逼她。
宴长宁招出飞剑，踩上去，回过身伸出一只手掌，朝薰欢示意。
薰欢眉眼低垂，把手搭了上去。
半空中，凉风吹得人十分舒爽。
薰欢踩着师尊的剑，回到缥缈山。
一和师尊分开，薰欢就想起了师兄师妹，所有的心事浮上心头。
薰欢沉着一张被绿了的脸，回到房间，坐在窗边发了半天的呆。
从前师兄说，依着师尊避世修行的冷性子，身为他的徒弟，大概率也是走师尊的老路。
所以他俩小时候师兄妹相互帮助，长大后可以成为道侣相互扶持。
师尊是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不见面，对于和性格开朗温和的师兄结为道侣，她没有哪里不愿意。
反正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日日和师兄相处着，那时她想，未来也不会例外。
如今是尴尬了。
除了薰欢的房间，外面的练武平地、小树林、小溪周边，他俩都会去。
唯一不会去的，只有师尊后山那片领域。
外面下起了飘雨。
希望师尊不会嫌弃她烦人。薰欢关上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