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腾空给两人，但谁都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沉默，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姜智明坐在床上，抱着肩膀，眼睛飘向窗外，连正眼都不向陈韬这边瞧一眼。
陈韬本就对姜智明怀有敌意，这又明晃晃被无视，心里的火苗又开始乱穿了，脑袋又要短路。
陈韬没忍住，用食指怼了姜智明肩膀一下，唤起他的注意，“姓姜的，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工夫陪你干耗着。”
姜智明脑袋一动没动，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心里却直翻腾，他怎么都想不通，段婉怎么会喜欢这么个没修养、没礼貌、满口粗话的男生。
“你哑巴了是不？”
“不是要向我道歉吗？”姜智明也忍不住了，转过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如果不是我替你求情，你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
“狗屁！”陈韬向地上唾了一口，鬼才信姜智明会帮他求情呢。
姜智明皱着眉头，越看陈韬越不顺眼，不识大体还冲动，真后悔帮了他。
瞬间姜智明也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退让，让段婉和这种小混混在一起。
她那么美好，眼光却成问题，和陈韬搅在一起，这辈子就毁了。
陈韬也学会姜智明的样子，抱着肩膀，惦着脚立威，摆出自己的立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找我麻烦可以，要是你敢找段婉麻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听见没，姓姜的。”
“我为什么要找段婉麻烦？我们两个志同道合，共同进步，过不久还要一起参加奥青赛的封闭训练呢。”
“你……”陈韬气得拳头冒火星子，姜智明是故意的，故意让陈韬不自在，心里不舒服。
陈韬眼睛红成兔子，拳头攥得吱吱响。家长都在，他想忍着，可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一拳头砸了下去。
在走廊聊天的陈大勇和沈鸽听到里面的响动声，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陈大勇脚步快跑在前面，一推门就看见陈韬背对着他们，手在向下滴血。
“坏了？”陈大勇在心里大叫，这孩子打架打上瘾了？手刺挠不成？
陈大勇三步并两步，跑去劝阻，还好姜智明好好的坐在床上。
陈韬一拳头砸在床头柜子上，打破了一瓶玻璃罐头，玻璃碎片扎破了手。
陈大勇只见陈韬流血，对方没事，长吁一口气。
这混小子从派出所出来就别别扭扭的，要是再犯浑又打人，真是上帝都救不出来他。
“让你道歉来，你这干什么呢？”陈大勇没问原因，顾忌到姜智明母亲的面子，先对陈韬吼了一声。
“叔叔，陈韬帮我开罐头没弄好，我们和好了，没事了。”姜智明跳出来帮陈韬解了围。
陈韬见姜智明脸上还挂着微笑，与刚才阴沉脸的他判若两人，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从牙缝挤出一句，“真他妈的能装！”
沈鸽没听清陈韬小声的抱怨，见两个孩子没事了，还挺高兴，喊护士要帮陈韬处理手上的伤。
陈大勇连忙推辞，找个理由带着陈韬仓皇逃开了。
自己儿子啥德行，陈大勇比谁都清楚。
看陈韬脸上的表情，陈大勇就能得出结论，手上的伤绝对不是开罐头弄的。再待下去，没准会惹出更大祸事。
“韬儿，你和爸说实话，你和姜同学到底啥矛盾？瞧你不依不饶的样子。”
回家的路途中，只剩下父子俩，陈大勇准备平心静气和儿子好好谈谈。
陈韬上了初中后就很少和父母谈自己的事，一是烦他们絮叨瞎掺和，二是觉得长大了，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没事，我自己能解决！”
“你能解决个屁，你能解决，你给我解决到派出所去了！手上的伤是又准备打架的吧？”
陈大勇揭开陈韬的老底，三句好话都和儿子都聊不到，他就忍不住发脾气。
陈韬遇事宁愿和爷爷倾诉，也不愿意和他多讲一句。
爷俩关系处不好，陈大勇知道是他脾气大，好话不会好说。
可每次见陈韬不思进取，做事犯糊涂，还常有理的鬼样子他就忍不住，不骂两句，总觉得家长做得失职。
陈韬懒得和陈大勇再说话，黑着脸嘟着嘴，闷着头走在前面。
陈大勇跟在后面，左一句右一句地絮叨嘱咐着，陈韬完全无视，一句话也不应答。
陈大勇气得满脸涨红，耐心全磨没了，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段婉他爸真没说错，就你这样，话都说不明白一句，把闺女嫁你真亏得慌。”
陈大勇在后面叨叨了半天，陈韬一句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有这句话他上心了。
陈韬停下来，瞪着眼睛看陈大勇像个仇人似的，“爸，你刚才说什么？”
“老段家反悔了，定亲钱给退回来了，女儿不嫁你了。你爷爷也为这事给气病了。”
“段婉她……她也同意了？”
“她同不同意有用吗？还能做父母的主不成。韬儿，不是爸说你，你争点气，别总惹祸。过两年你也上班了，是大人了，你总这样吊儿郎当的，谁家姑娘能看上你啊……”
陈韬刚刚走得急了出了一身汗，这瞬间汗全消了，只觉得全身冰冷，一直冷到心里，结成冰，化不开了。
段婉连招呼都不打，就顺从了父母的意见，她也对他失望了吧！
陈韬怎么都不愿意相信，青梅竹马的段婉，终是变心了。
王娟和段大富在一个厂子上班，两家结上矛盾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地方遇见了，也不说一句话。
不忙的空隙，王娟就把段大富家“狗眼看人低”的事迹，添油加醋地讲给女工友听。
以前女工友对老实巴交的段大富印象还算凑合，还都挺同情他的，娶了个泼妇，见天受气。
谁想到他也和势利眼的老婆一个德行，人品一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女工友对闲话的传播能力惊人，没两天的功夫，两家结梁子的起因、经过、结果饶了厂子一大圈，最后又传到郭厂长耳朵里。
郭厂长和段大富要结儿女亲家的事是秘密进行的，怕段大富一家人借着他的名义在厂区里“狐假虎威”，影响声誉，一直避讳他外传。
段婉不够岁数，还要等几年两个年轻人才能成婚，没必要这么早就宣扬出去。
可段大富居然留了后手，偷偷收了别人家的定亲礼，这叫什么事啊？
臭工人的女儿能嫁到他们家算抬举他们了，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这么好的亲事，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在背后搞这么一出。
王娟把事情搅合得人尽皆知，厂子里连打更的老头都知道段大富一家忘恩负义，他家儿子出点事，一刻都等不及了，立马把亲事给退了。
段大富把个人的口碑弄得这么差，将来和他们做亲家，他这个厂长还怎么树立威信？蛇鼠一窝，物以类聚？
最主要的还把他郭志忠的儿子当成备胎，他家郭鹏差啥啊？
就算长得不好人蠢钝些，但就凭他这个爹，就不愁有好姑娘主动送上门。
真是上杆子不是买卖，抬举了段大富，却把他当傻子耍。越想越憋气，这口气绝对忍不了。
工厂开工最忙的时候，郭厂长就叫秘书把段大富叫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