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段大富以为郭厂长找他,是要谈升官的事,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上一次在郭厂长办公室感受到“和颜悦色”再也不复存在了。

    段大富两只脚连门槛都没迈完,就已经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了。

    他努力解释其中的误会,可郭厂长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他说什么对方也不信了。

    段大富在人屋檐下,被侮辱了祖宗十八代也得受着,想着等郭厂长骂够了,再向他解释清楚吧。

    可郭厂长这次是真气坏了,发了大脾气。骂够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就被撵了出去。

    段大富灰溜溜地离开,回味着郭厂长说得难听的话,心里猫抓似的不舒服。

    他也快五十的人了,却被骂得像个三孙子,真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通发泄发泄。

    王娟这一闹,与郭厂长家的亲事黄了,当车间副主任的事也没指望了。

    老陈家与他们家也成了冤家对头,大院邻居也对他们家人都没好脸色,到手的二千块也给人退回去了。

    里里外外都不是人,鸡飞蛋打,段大富悔得真想像女人似的坐地上拍大腿。

    如意算盘被拆的细碎。

    要怪就怪家里的婆娘,成熟不足败事有余。

    段大富想立刻马上冲家去把刘玉芬暴打一顿,然后撵走她,家里有这么个败家娘们——没好!

    可冷静下来,又没了能耐。现在好说歹说他还有个媳妇,在外人看来刘玉芬还风韵犹存,结婚多年,虽说胖得不成样子,但脸蛋还是比同龄人好看。

    撵走刘玉芬,他一个人,要上班还要顾家务。晚上回家连给烧水洗脚的人都没有,想想就觉得凄凉。

    再找一个女人也不现实,他带着两个半大孩子,普通工人,又没钱没势,谁家大姑娘愿意进门就当人家后妈。

    找一个离婚带孩的,辛苦挣的钱还要分出一份帮别人养孩子?怎么想,这买卖都不划算。

    段大富还得忍着,忍着刘玉芬这个还算“合适”的人。

    想来想去,段大富也能释然了,不委屈了。

    谁的人生还不是忍呢,忍着忍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段大富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落汤鸡似的,湿湿黏黏地黏在一起,想展翅都挥动不起翅膀。

    他耷拉着脑袋骑着自行车,连前方的路都不愿意看,沮丧地回到家,却发现刘玉芬心情特别好,坐在小板凳上手用搓衣板洗着衣服,嘴还不闲着的哼着小曲。

    这情绪真是天地之分,段大富本想忍忍就过去了。他不爱吵架,吵架也断不出一个好的结果,生活还得维持原状,那还浪费精力口舌做什么。

    可看刘玉芬这没心没肺的状态,段大富是真是来气,他今天被骂得三孙子似的,她还在家唱歌庆祝,这不是和他唱反调呢嘛!

    “嚎啥嚎,有啥事值得高兴的?”

    段大富撒气地踢了一脚刘玉芬的洗衣服盆,盆里的水溅了刘玉芬一身一脸。

    若是平时刘玉芬肯定不依不饶的,她这辈子虽然不上班不挣钱,但在家有绝对的话语权,吼丈夫骂孩子都是家常便饭。

    当年刘玉芬年轻漂亮,腰细如柳,追她的人排成排,最后选了段大富就是图他老实听话,对她百依百顺。

    可最近她连着办了几件错事,段大富脾气也越来越大,不像年轻时那样惯着她,什么都听她的,什么都无所谓。

    人到中年,容貌资本渐渐变薄了,刘玉芬也得学会收敛脾气,溜须着家里的经济支柱。

    “你看你这又是发得哪门子火,我不就是哼两句解解闷嘛!”

    “解闷?你在家倒是逍遥了,没人说没人管,我天天在外面吃苦受累的。王娟那娘们在厂子里到处说我坏话,郭厂长今儿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那边的亲事也黄了,升副主任的事也吹了。你还有心事哼歌解闷?”

    “王娟敢说你坏话?瞧把她能耐的,你不早说,我找她算账去!”刘玉芬手里的水都来不及擦就向外冲,她向来不是省油的灯,撒泼骂街谁也不输。

    “你就待着吧,还嫌我不够烦的!”段大富一把抓住刘玉芬,“让你早把钱送回去你不肯。陈韬那小子刚出点事,我就去退亲,这事谁听了都是我们家不仗义。算了,活该我们点背,高枝没攀上,钱也没捞着。以后有合适的,再给小婉张罗,我姑娘漂亮,还愁找不到好女婿不成。”

    刘玉芬听得眼珠子滴溜转,郭厂长的高枝没攀上,她是一点不心疼。

    刘玉芬可没段大富好高骛远不实在,他家与郭厂长家差距太大了,将来嫁过去还不是给人家差遣着,娘家能不能借上光不说,窝火憋气不敢言语是一定的。

    可陈韬家不一样,他们家有钱啊!陈大勇跑车回来,休息那几天还摆摊做小买卖。王娟又会过日子。在他们厂住宅区也算数一数二的富裕户,家里怎么着也得有个小一万的存款。

    可论社会地位,他们两家都差不多,都不是当官的,谁也不高谁一头。

    陈韬从小看到大,这孩子没啥心眼子,将来还不妥妥被娘家拿捏住。

    刘玉芬觉得段大富说得对,不能去和王娟吵架,撕破脸以后更没法缓解关系了。

    现在陈韬没事出来了,他还是最佳女婿人选。

    段大富搞不定的事,刘玉芬倒是有把握试试。

    王娟不就是脸面上挂不住,觉得儿子被看低,要面子嘛!

    大不了她配上点脸面,给老陈家买点东西赔不是去。

    这年头,谁和钱过不去啊,只有傻子才在乎自尊心呢!

    两千块巨款它握在手里多实在啊!

    有了钱她可以给自己买新衣服,给儿子买大鸡腿,多“压榨”老陈家点钱,给儿子娶老婆的钱都够用了。

    巴结上厂长,无非当个小官。表面上看着威风,还不是挣不了几个钱,屁用没用。

    刘玉芬想好了,等王娟倒班,她就带上东西,去他们家”负荆请罪”去,无论如何,送回去的钱还得要回来。

    没料到,刘玉芬把事情想简单了,她本以为说几句好听话,王娟就能消了火气。

    可人家根本就不给面子,刘玉芬到家这么久连个椅子都没坐着,对方一副随时赶客的架势。

    刘玉芬提着两瓶酒一盒子糕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得像案板上的鱼,她跳得挺欢,人家却想拿刀剁了它(她)。

    “老爷子爱喝酒,我专程买了两瓶好酒,给老爷子品品。”刘玉芬把酒放在桌上笑得讪讪的,任务还没完成,虽说尴尬,她也舍不得走。

    王娟翻了个白眼,没领情,站起来把桌上的酒又赛回到刘玉芬手里,“快拿走,我公公可喝不起你家的金贵酒。”

    “陈韬妈,你看这话说得就外道了,我们两家这关系还……”

    “刘玉芬,少和我来这套。”王娟制止了刘玉芬继续说下去,“你拿着东西赶紧走,别怪一会儿我把东西都给你扔出去。”

    刘玉芬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这典型的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王娟一点情面都不留。

    送礼赔不是这招不好使,看来真是较上真了。

    刘玉芬没辙,看这架势她继续杵在这也不是办法。提着东西离开,在大门口看见背着书包回家的陈韬。

    刘玉芬暗忖,这才上午十点多,陈韬怎么就放学了?

    陈韬的状态也不对,耷拉着脑袋,脸色铁青,像是生了大病,游魂似的。

    刘玉芬与他撞了个满怀,陈韬一点知觉都没有,低着头绕过去,继续向屋里面走。

    刘玉芬见不太对劲儿,没有马上走,趴在人家窗户底下偷听。

    没一会,就听见王娟的声音传出来,“韬儿,你怎么又逃课了?”

    “不舒服!”对方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

    “你天天不舒服,不发烧不感冒不闹肚子的,你这是这么了?你爸回来知道你天天不上课,看他怎么揍你!”

    “揍就揍吧,死了拉到!”

    “你这孩子,有啥心思和妈说说。”

    “我睡觉去。”

    “你不是刚睡醒,又睡觉?一天睡二十个小时了。”

    ……

    刘玉芬没听到陈韬回答,她在窗户底下捂着嘴偷偷乐了,像是得到了重要情报,提着酒兴冲冲地往家跑。

    刘玉芬听明白了,陈韬这是在“闹失恋”呢!

    王娟的面子再大,还能别扭过她宝贝儿子不成。

    这礼她还不送了呢!

    刘玉芬拍拍手里的酒,准备晚上做两个好菜,让段大富改改馋。

    这颗定心丸算是有了,刘玉芬猜测用不了多久,王娟定会再登他们家门。

    刘玉芬没猜错,陈韬至从知道了他和段婉的亲事吹了后,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陈韬回来这么久,段婉一次也没来找过他,连句解释都没有。

    陈韬想去问清楚,这事段婉是怎么想的?

    可几次都走到段婉家门口了,他又胆怯了。

    如果段婉当着他的面嫌弃他惹是生非,没出息,陈韬不敢想象,他怎么收场?

    还要不要面子,找个地缝钻进去?

    思来想去,还是不见得好,起码还能多个念想。

    陈韬有意无意地避免和段婉偶然碰见的机会,她上放学的时间,他就躲在屋里睡觉不出来。

    人可以不见,但心却始终牵挂着。

    这十多天,陈韬上学就闹心,赖得和人说话,平时爱吃的饭菜也没兴趣,只想睡觉。

    睡觉就会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一切都没变,他和段婉还像小时候一样要好,段婉跟在他屁股后面,把他当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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