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第12章

    醉仙楼在京华的名气很大,但洛意欢一直不怎喜欢那个地方。

    浮夸高调的装潢,华而不实的菜品,以及那些为彰显自身财力喜欢在醉仙楼张扬炫富的客人。

    即使前世程景川似是很喜欢来这里,她对这个地方也怎么都生不出好感来。

    一楼大厅的舞姬翩翩起舞,洛意欢淡淡扫去一眼,一旁便有小厮恭敬上前引领她去往二楼雅间。

    程景川早已等候多时,或许是心中有求,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殷勤,早早得了消息就在门前候着了。

    一见洛意欢的身影在转角现身,他眼眸一亮,带着笑就快步迎了上去:“意欢,你来了。”

    看见都到雅间外来迎她的程景川,叫洛意欢意外地挑了挑黛眉,但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只淡淡颔首应了一声:“嗯,进去吧。”

    接连几次遭洛意欢显而易见的冷淡,程景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还来不及开口,洛意欢已径直略过他,先行入了雅间内。

    压下心头一股异样的憋屈,程景川连忙也跟了进去。

    “意欢,醉仙楼今日春季菜色上新,我估摸着你肯定也惦记着,一早便来醉仙楼定了位置,新菜品我都点了一份,待会你好好尝尝。”

    洛意欢眸底闪过一丝冷意,视线移到程景川满是殷勤的笑脸上,一时间觉得他很可笑,但又觉得真正可笑的是前世的自己。

    前世因为程景川喜欢醉仙楼,每每陪程景川来此,即使她不喜这里,也表现得很是开心,更因程景川喜欢,对于醉仙楼不同时节的新品菜色,她比程景川还要上心。

    像如今这样菜品上新之时的邀约,向来是她很早就准备好,然后兴致勃勃去邀程景川。

    现在换作程景川以此来邀约她,他却从来不知,她是不喜醉仙楼的,更不会惦记着这里的新菜品。

    洛意欢敛目一瞬,掩去了眸底的沉色,才缓缓开口道:“不是说近来要事缠身抽不开身来,今日怎又得闲了?”

    程景川一噎,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很快又修补裂痕自然道:“再忙也不能冷落了你,你我好些日子没这样坐下来独处了,今日忙里抽闲得此机会,自然是想着你的。”

    听着程景川虚伪的甜言蜜语,洛意欢脸上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冷漠,连敷衍的场面话也懒得回应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景川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视线飘忽之时,瞥见了洛意欢白皙的手腕上那只明晃晃的金镶玉镯。

    心头一紧,他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为柳媚定制的正品,今日他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但想要拿回来,还得先把洛意欢忽悠住了才行。

    程景川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动了动唇,轻笑着道:“我知你心里怪罪我,但近来当真是忙碌抽不开身,你有所不知,我本有个弟弟,他在十多年前不慎走失,十多年来家中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近来头一次打探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他竟还活着,家中为寻得他的下落都忙昏了头,我自然也为此事劳心费神停歇不得半刻,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找到他了。”

    洛意欢一愣,脸上怔然讶异的神情并非伪装。

    前世程景川可从未在季砚辞回家前向她透露过任何有关此事的消息。

    在季砚辞回家后,程景川对他的态度也模棱两可,让人不知他是真的在欢迎这位弟弟回家,还是在心底暗暗排斥这个突然出现在家中的弟弟。

    可真正让她愣住的,是在在意程家所得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现在的季砚辞就在洛府,他们是否会顺势就找到了洛府来,让事情的走向仍被拉回到前世的轨迹上。

    洛意欢神色有些不自然,好半晌才稳住心中异样的情绪开口道:“你……还有个弟弟?”

    见洛意欢终于搭了他的话,程景川也没太过多在意她的表情,说这事不过是为了让她觉得自己将家中要事都分享于她,从而能让他更好掌控她的心绪罢了。

    程景川点了点头:“因为弟弟走失太久,在此之前几乎没有找到半分有可能找回他的机会,所以也一直没和你说过。”

    洛意欢很快接了话:“那他现在在何处?”

    这回换程景川愣住了,他看着洛意欢急切的神情眨了眨眼,一时间也不明白她怎对这事如此上心。

    可这话只是他说来忽悠她的,实则这几日他都在柳媚那里,根本没搭理过这件事,自也不知晓那个所谓的弟弟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否能被找到。

    程景川顿了一瞬,才道:“或、或许就在京华某处,还不知我们正在寻找他吧,不过家中既是如此重视此事,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定能找到他的。”

    程景川话音刚落,洛意欢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凝重,匆匆扔下一下:“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走了,你自己吃吧。”

    顾不得程景川在身后的惊讶呼喊,洛意欢脚下步子不停分毫快步走出了雅间。

    槐夏本是闲得无趣候在楼下发呆,被突然从二楼下来的洛意欢吓了一跳,一见她脸色不对,忙慌张跟了上去:“小姐,怎么了这是,您要去何处?”

    “备马车,回府。”

    洛意欢被自己的大意打乱了阵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掉以轻心,心中很难不为此而慌乱无措。

    她从不知前世的季砚辞是怎么被程家找回去的,是在街上无意遇见,还是一路循着线索找了去,还是季砚辞自己到程家找上了门。

    无论是哪一种,眼下还未到前世季砚辞被领回家门的时间,她只是暂且将流落在外的他带回了洛府,但若是程家找上门来,洛家自然没有任何理由留着程家的孩子,仍是会把季砚辞送回到程家。

    这一切,都存在着她难以掌控的变数。

    马车很快驶回洛府,洛意欢匆忙下了马车。

    但当她快步朝着自己小院走去时,又忽的不知道自己这般匆匆赶回来又能怎么样。

    她根本就没能想出如何阻止或是掌控这一切变数的法子。

    脚下步子逐渐缓了下来,眸底的沉色是前世所经历的遭遇在眼前闪过,夹杂着恨意,几乎要翻天覆地地将她拉拽入深渊中。

    可该下地狱的人不是她,前世的她,问心无愧。

    午后温柔的风没能吹散她一身的阴郁,却在脚下吹过几片不知何处飘来的落叶。

    沙沙声中,她顿住了脚步。

    她的小院门前,静静站着一道沉默孤寂的身影,好像已经僵硬地站在那里很久了。

    久到双腿酸软,双眼干涩,即使有阳光落在他肩头,却有更大一片阴影将他笼罩在了失落和落寞中。

    像只刚看见希望,又被遗忘在角落的小狗,在新环境的不适应还未能缓解,就遭到了主人的冷落,令他无所适从。

    洛意欢心尖一颤,就见季砚辞突然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沉黑的眼眸还带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悲伤,就在瞳孔中映出她的身影时,转而攀上了湛着光亮的惊喜和喜悦。

    期待,雀跃,夹杂着那份显而易见的心安,让人即使不用刻意猜测,就能看出他站在那里,是为了等她。

    犹如一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无论等待了多久,都会为主人的回家而迅速扫去所有阴霾。

    望进那双澄澈的眼眸中,洛意欢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了胸腔,隐晦又带着几分冲入思绪的念头无声地在心底滋生开来。

    她看见他对着她张了张唇,那唇形像是下意识要唤她“姐姐”,故而又想起了什么,转而变成了一声低声的呢喃:“小姐……”

    洛意欢紧绷的神色在这一刻终是放松了下来,担忧慌乱了一路的思绪,在此刻解开缠绕,顺畅地通向了一个以往从未想过的方向。

    她看着季砚辞,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试探性的,却又胸有成竹地抬起了手,朝着他的方向,葱白的指尖弯曲地勾了勾,用他听不到却能看到的低声唤他:“小辞,过来。”

    在这一刻,终是得她看见,又真切被她呼唤的少年眸中的光亮绽到了最亮,溢于言表的喜色在他脸上绽开了纯净真挚的笑容。

    在她的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奔向了她。

    此时的画面并无半分勾人缠念的旖旎,仅是一个单纯的少年欣喜奔向自己心中所想之人。

    季砚辞几步在她面前停下,胸膛微微上下起伏着,却并不是累喘只是太过激动的表现,眼眸亮闪闪的,好似盛满了璀璨星河。

    他忍不住在她开口前先问道:“小姐不是说要在外用午膳,怎这般快就回来了。”

    洛意欢抬眸去看他,眸底仍是意味不明的笑,看得季砚辞下意识心慌一瞬,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逾距,有些不自在地微敛眉目解释道:“我只是担心小姐还未用膳,没有别的意思。”

    作为下人,他那般话语已算是在打探主子的行踪,大为不妥。

    想必,这是福旺今日教他的规矩。

    洛意欢看着他此刻即使敛目也难掩欣喜的模样,也不知他傻乎乎地是在高兴什么,但她脑海里却不由一直浮现他刚才落寞站在院门前的样子。

    洛意欢动了动唇,不答反问:“刚才一直在那等我吗?”

    季砚辞点了点头,认真答道:“福旺哥安排的事情都做完了才等的。”

    看他又想表乖巧又不愿撒谎解释的模样,洛意欢轻笑出了声。

    视线落到他身后不远处那一排被修剪得不怎么整齐的灌木丛,不由让人回想起临走前那一声突兀的剪碎声。

    季砚辞似乎意识到什么,眸底生出几分紧张的慌乱来,大抵也是知晓自己修剪得不好,又隐隐透着别的什么信息。

    是他故意发出那样的声音想引起她的注意,她走时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以为将遭到训斥的小狗忍不住要垂下头去,视线下移时,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她白皙皓腕上那只夺目精致的金镶玉镯。

    低敛下的眉目掩藏于微颤的眼睫下,那双泛着星星点点光亮的黑眸,生出在强压下也仍旧翻涌着想要冲破牢笼的阴鸷晦暗,带着像野兽领地被侵犯的警备本能似的,所有圆润的表面在不受控制地变得尖锐锋利。

    下一瞬,那只戴着金镶玉镯的手臂自然抬起,视线中的威胁随之消失,转而代之的是落在头顶温软的触感,像被疼爱了一般。

    她揉了他的发。

    “不错,的确学得很快,第一次做成这样还算合格。”

    洛意欢收手时忍不住上前了半步,想伸手去抬他的下巴看他此时的表情,却先一步在靠近时感觉到了他明显因她触碰而攀升上的灼烫气息。

    侧眸时,看见了那双微动的耳尖蔓开了青涩的绯红血色,带着欲而不自知的引.诱,像在勾人逗弄,将它□□搓揉绽出更艳丽绝色的模样。

    刚才在脑海中生出的那一丝隐秘晦暗的想法,在这一抹艳红中开始扩散蔓延,侵蚀着她仅存的理智和岌岌可危的良心,直至彻底占据了她的思绪,将那个想法清晰到了极致。

    随手将他捡回的救命之恩足以让单纯正直的少年一生铭记,却不是无法挣脱的束缚,更无法绝对牢固的掌控。

    沾染他纯洁的心,拉他入情.欲的沼。

    深陷其中时他才会抓住那只唯一能够攀附的手,抓紧她,缠绕她,不可自拔地深陷,又心甘情愿地沉沦。

    勾.引纯情的小狗几乎用不着什么招式,勾勾手指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向他奔来,随意哄骗一番,就能彻底引他上钩。

    无论是程家先将他找回,还是她主动将他送回程家,她掌控着他,拿捏着他,程家将不会再对她造成威胁。

    将他铸成为她报复程家的那把最锋利的刀,利用他给程家带去希望,再甩了他将他和程家一并推入绝望中。

    她心中所想的计划天衣无缝地嵌合在了一起,却又不可抑制地在心中生出对他注定要遭到抛弃的命运而感到的犹豫。

    是否太过恶毒,是否对他太不公平。

    她是否该如此狠心,当真要将这个纯真的少年拖入暗影中。

    洛意欢的手不自觉地从他头顶滑落,指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触及了他的耳尖,触及一片热烫躁动。

    季砚辞耳尖一颤,慌乱无措地抬头,耳尖却无意识地贴住她将要滑落的指尖。

    身体紧绷的肌理很好地掩藏在了衣衫下,袖口下的指骨克制地蜷缩到极致,才忍住要抬手抓住她向自己更重更紧密的触碰。

    他本以为,自己在做下决定费尽心思来到她身边时,就已经对将面临的任何处境有所准备了。

    她的漠然,她的冷落,亦或是别的任何能轻而易举折磨到他的举动,却唯独没有把握她的靠近。

    只是这样的程度,就几乎让他全身血液沸腾,贪婪渴望的欲.念在内心深处叫嚣着不满足,渴求着更多,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将那张乖纯无害的面具在脸上戴紧。

    季砚辞眸底的神色清纯懵懂到不含半分情.欲,滚动的喉结却是泄露了他身体最真实的反应。

    连这么一点触碰都好似要受不了了一样,他又哪能受得住情沼中引人堕落的痴缠。

    洛意欢恶劣的计划终是在他如此乖纯的模样下生出了不忍,她敛目之际,错过了他眸底压抑不住攀上的暗涌。

    指尖落下耳垂,再将要离去时,手腕忽的被一股急促慌乱的力道握住。

    本是她的手欲要离开,他突然的动作却将形势扭转到像是受不住了要制止她一般,也不知他这是要将她拉离还是拉近。

    他低声羞赧道:“小姐,别这样碰,很痒……”

    微颤的嗓音分明没有任何攻击性可言,却毫无征兆地绷断了洛意欢脑海中那根弦。

    好像不是她在计划着要拉他沉沦,而是他在主动引她犯进,还嫌她的动作不够激进力道不够重似的。

    可偏偏他的目光又澄澈得不掺杂半分杂念。

    本就摇摆的心绪更难坚定,洛意欢忍不住在脑海里描绘这张青涩单纯的脸会在陷入情.欲之时露出怎样无措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模样。

    季砚辞不自然地别过脸,适时松开了手指脱离了与她肌肤的相触,却久久散不去掌心被灼烧的一般的热烫。

    他想做她怀中的小狗,也愿做她鞘中最锋利的刀,享受她的柔软,也承受她折断他时的痛楚。

    那份痛却愉悦地情绪滋生在心底,掺杂着他早已隐忍到了极致的爱意。

    无论是什么方式,让他留下,让他进入。

    靠近他,占有他。

    想让她不用顾及任何地,玩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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