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长

    ......

    林茉冉去了卫生间。

    她在洗手池边洗了手。

    萧澈则在外面,清理有点混乱的现场。

    过程中,林茉冉确实体会到了掌控的快感。在男女关系中,女生常为被动的一方,鲜少体验主动的快感。

    萧澈主动要求,林茉冉也接受了。主动去探索的过程中,达成了对方的需求,同时,自己的心理上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是这事儿后劲太足了,林茉冉在洗手的时候,萧澈刚才临到了的粗喘声似乎还回响在她耳边。

    那时他头抵在林茉冉肩上,用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手,几十秒后,林茉冉听见了沉沉的一声闷哼。

    此刻,她低着头,看着水从她手上蜿蜒而下,脑海中想到了几分钟前相似的场景。

    同时,她也渐渐察觉到手腕有点疼了。

    林茉冉正揉着酸疼的手腕,萧澈走了进来,看见了林茉冉的动作,眼神一顿,他想了想,有些内疚地问:“我抓太用力了?”

    林茉冉看他一眼,实话实说:“没有,应该是时长的原因。”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和萧澈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自然,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刚才红着脸让萧澈教教她的人,不是她自己似的。

    萧澈眯着眼反应了两秒,和林茉冉对视一眼,两人木着脸,都故作平静。

    绷了一会儿,没绷住,双双扭过头去笑开了。

    “我就当你夸我了。”萧澈笑着说。

    这话题再继续下去,林茉冉在他家就要待不住了,她看萧澈一眼,见他表情还算轻松,于是她换了个话题问他:

    “所以你怎么了,下班之后你是去见了什么人吗?”

    萧澈不是什么急性子,正常情况下不至于刚进家门,就迫不及待拉着林茉冉让她帮忙。

    从超市到家里,萧澈就没说几句话,而到家了反应又这样反常,林茉冉自然明白,他有情绪需要宣泄。

    即使在她的角度,这种宣泄方式没那么合理正当,但林茉冉还是随他去了,认认真真地配合了。

    虽然这样有点惯着男朋友,但她对萧澈心软的很,见不得他难过。

    当时她就问了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即使这样的问话有些破坏气氛。

    萧澈亲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只是沉默地继续亲吻着林茉冉,力度重了点。

    而现在,萧澈闻言,嘴边的笑淡了点,看了会儿林茉冉,才说:“先做饭吧,我们晚点再说这个。”

    于是两人到了厨房,处理今晚的晚餐食材。

    自那次在萧澈家里吃完饭后,林茉冉偶尔也会来他家里,两人一起做饭吃。

    每一次,都是林茉冉打下手,萧澈主厨,最后洗碗的工作也是他揽下来。

    林茉冉也试着主动劝萧澈,让她来下厨或者洗碗,因为她跟着萧澈也学会了几道家常菜的做法。

    但是萧澈每次都会委婉拒绝她,用他的话来说,对象儿得宠着,有他在,就不用林茉冉干重活,只要她提供陪伴就行。

    多了几次后,林茉冉也习惯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她不再打算改变了。

    今晚的菜谱是玉米排骨汤,油焖大虾,番茄炒蛋,辣椒炒肉。

    由于林茉冉喜欢甜口,所以番茄炒蛋这一道,萧澈打算做甜的。

    林茉冉在一旁洗番茄,萧澈在处理虾线。

    灶台上的锅里已经在炖着排骨,汤水在锅中沸腾,带起蒸汽袅袅上升,氤氲着厨房。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萧澈仔细地钩着虾线,分了点神给旁边的林茉冉,注意到她正认真地清洗着菜篮子里的番茄,由于微微俯身的动作,头发有几缕垂落,遮住了脸庞。

    厨房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些细微的声音。

    锅中的水沸腾,发出咕噜声;洗菜的水流下水池,声音淅沥;楼下,下班的人们正奔赴家中,车水马龙声从窗户传来。

    萧澈晃神间,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因为在他记忆深处,关于厨房的记忆并没有这么美好。

    无论是一个人在出租房做饭,或者是一群人在饭店的厨房里忙碌,那时的萧澈都是孤独的。

    那时不会有人想为萧澈分担什么,他是背着沉重行囊的独行者,做饭只是为了满足基本的一日三餐或者赚钱生活费,为了活而活着。

    然而现在却大不相同,两人前半个小时里,刚做完亲密的事情。萧澈身边有了陪伴,有人担心他干活太多会不公平,为他打下手的人,心里想的是为他分担一点活儿或者陪在他身边。

    这些,都让萧澈体会到鲜有接触的独属于家庭的温馨。

    林茉冉已经洗完了番茄,将它们放在了装着辣椒的干净的盆子里,然后萧澈余光看见她从橱柜中拿出了碗,熟练地敲几个鸡蛋,打蛋液。

    萧澈将手里处理干净的一只虾放进盆子里,忽而起了倾诉欲:“今晚我见了我的后妈。”

    林茉冉打蛋的动作一顿,转头望向萧澈,见他面容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在一派温馨的气氛中,萧澈同林茉冉讲了他过去的一些事。

    其实说是后妈,萧澈也不知道恰不恰当,在他印象里,叶萍更像是萧明庸的情人。

    萧澈上初一的时候,萧明庸把叶萍带到了家里。他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家,推开家门,就听见了一些不太清晰的声音,从萧明庸房里传出来。

    一开始是细微的说话声,萧澈听见了女人的声音,他有一瞬恍惚,以为是母亲回来了,但仔细辨认下,才发现不是。

    萧澈在出租房门口愣神地站了一会儿,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了房间里面传出几声女人娇媚的□□声,还伴随着男人粗着嗓子的调情话。

    他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未经人事的萧澈不敢再听,他快步走到自己房间里,几乎是颤抖着手关上了门。

    然而房门并不太隔音,萧澈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用被子捂过头,仍然能听见隔壁房间里他们弄出来的一些动静。

    他一边反胃,一边因为失眠而绝望地木然着。

    那之后,女人只偶尔会到家里来,每次都是晚上。

    有次萧澈早上起得早了,走出房门,恰好看见那女人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前,萧明庸把几张钞票塞到女人手里。

    萧澈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视线。

    萧明庸给了钱之后,一脸疲倦的模样,重新关上了房门。女人见萧澈从房间里出来,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萧澈去厕所的路上,必须得经过萧明庸房间,他冷着脸杵在自己房门前,想等女人先离开。

    女人见状笑了,她穿着很短的包臀裙,此时大腿处有一抹裙角翘起,依稀露出雪白肌肤和上面的黑色蕾丝布料。

    她抱着手倚在房门边,姿态婀娜,又用视线重新扫了一遍萧澈的脸:“你是他儿子吧?”

    女人的声音有微微的嘶哑。

    萧澈不应,甚至没看她一眼。女人也没打算要他回答什么,看他杵在原地的模样,了然问:“怎么,嫌弃?”

    萧澈根本不想理她,只黑着脸色瞥过去一眼。

    女人看见他眼里全是讥讽。

    她依旧是笑,甚至笑出了声,因为这样的眼神她见的多了。

    女人把抱着的手放下,朝萧澈走过去,行至他身前,用两人之间能听见的音量对他说:

    “我劝你啊,收一收自己的偏见。我听你爸说,你妈跑了不管你了?可怜的孩子,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可能会经常见面,你嫌弃得过来吗。”

    女人顿了顿,伸手去抚摸萧澈的脸:“说不定我还有机会做你后妈,你觉得呢?”

    萧澈从她接近就开始感到不适,她闻到女人身上劣质的香水味,浓重刺鼻。

    他后退了两步,听着女人说着刺耳的话,只觉得恶心且厌恶。

    然而女人说的也是事实,萧澈母亲确实不要他了,走的时候一句话没留,利落洒脱。

    母亲逃走了,他却没有。

    而眼前的女人,用怜悯又讥讽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萧澈无法反驳,他无力极了。

    女人的手伸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猛地往后一躲,身体本能地拍开了对方的手。

    “少在这自导自演了,我不需要后妈。你给我滚!”萧澈此刻对女人的厌恶达到了极点,有些恼怒地对她说。

    女人的手被大力拍开,她不怒反笑,似乎萧澈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她放声笑了一会儿,逗完了人,收了笑后没了兴致,索性转身离开,给萧澈留下一句:“你会需要的。”

    女人一语成谶,那之后他们确实经常见面。

    萧澈不知道萧明庸哪来的钱,用来养一个这样的女人。最后,萧澈放暑假之前,她甚至还住到家里来了。

    萧澈也得知,女人名叫叶萍。

    提到女人的名字时,萧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林茉冉始终看着他,此时看见他脸上出现了厌恶的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事,随即紧蹙起了眉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闪烁一瞬,转而说起了今晚的事。

    萧澈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自十九岁上大学,离开了他出生的那个小镇后,他就再也没回去过。

    以前的同学他也没再联系过了,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是初中教他语文的于老师。

    现在快过去了十年的时间,他们突然来找到萧澈,告诉他萧明庸生病了,需要钱来治疗。

    萧澈认为,大概也唯有这个时候,萧明庸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可笑的是,那个冷血暴力的父亲卧病在床了,萧澈觉得自己应该是无感的或是痛快的,然而在听见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心头还是紧了紧。

    他没有感觉到多么轻松,更没有一分一毫的痛快。

    大概父子之间的相互折磨,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那天傍晚,即使数年未见,萧澈只看了一眼萧明庸因病消瘦的背影,就认出了他。

    讲到这里时,林茉冉看见,萧澈的神情有些落寞。

    她放下了碗里的鸡蛋液,把灶台上的火关掉,回过身抓住了萧澈的手,让他把手里的虾放下,然后,抱住了他。

    林茉冉明白,此刻的萧澈内心必定是挣扎的。

    萧澈愣了愣,直到林茉冉的体温通过两层薄薄的衣服布料传过来,他才回过神。

    他手上戴着手套,就着这个姿势,他把手套摘掉了,然后回抱住了她。

    有时候拥抱比亲吻更能打动人。

    厨房里很安静的,两人拥紧彼此,无需多言。

    萧澈需要的是鼓励和支持,是一个能在身后等着他的人。

    林茉冉明白的这一点,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后说:

    “你要是想去见他,那就去见;如果不想见,但又想了解一些他的情况,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要是实在不想管,也不用觉得良心不安,我相信了解事情全貌的人,没有一个会指责你。”

    她抱紧了点萧澈,温声说:“有我在呢,我会陪着你。”

    萧澈没说话,只将林茉冉搂得更紧了。

    片刻后,两人松开了些,拉开了点距离。

    萧澈没与林茉冉对视,他搂着她的腰,低下头去,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上。

    他身高比林茉冉高了将近二十公分,这样的姿势反差有点大。

    在萧澈靠下来的那一刻,林茉冉感觉自己的心脏变得像棉花糖一样柔软,而且轻飘飘的。

    耳朵上的温度缓慢地攀升着,她依旧轻轻地抚着萧澈的背,希望对方能从自己这里汲取到安慰。

    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最后林茉冉的肚子突兀地叫了几声,打破了厨房里的静寂。

    两人放开了彼此,对视一秒,都笑了。

    最后萧主厨重新开了火,带上手套把虾处理好,然后尽量迅速地做好了三菜一汤。

    林茉冉看他忙碌的模样,急中有序,便让他不用着急,她先吃了点今晚顺手买的饼干充饥。

    萧澈回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了句:“怕给我女朋友饿坏了。”

    萧澈这时候的情绪,已经被林茉冉安抚得妥妥贴贴了。即使还有一些糟心事需要处理,但有了人陪着,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办了。

    最后前前后后忙碌了约两个小时,他们终于吃上了晚饭。

    --

    翌日,两人早上在花店附近一起吃了早餐,然后照常各自上班。

    植愈花店里,因为人手变少了,林茉冉偶尔需要加班。同时,预约的时间安排上也有改变,一天内到店的客人减少了,预约都尽量往后推。

    这天晚上萧澈在林茉冉下班之前,打电话给她,说自己想了一天一夜,还是决定到医院里看一眼萧明庸的情况。

    昨天在小巷里,叶萍在他离开时,往他口袋里塞了字条,上面写的是医院的地址。

    林茉冉听完,告诉他:“好,我支持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她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到位,不是直接说陪他去,而是先询问对方的想法。

    萧澈沉默地斟酌了一会儿,轻声拒绝了她。

    不是他同林茉冉见外,而是情况不明朗,而且现在他知道身后有她,底气足了点,可以独自应对。

    林茉冉给他留足了个人空间,自然不再说什么。

    萧澈下了班,便打车去了医院。

    在胃肠外科患者的病房里,依着走廊一道道门找过去。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萧澈在走廊右侧的病房里看见了萧明庸。

    他看见萧明庸一个人躺坐在病床上,眼睛看向窗外,在发着呆。

    萧明庸模样变了很多。

    萧澈依稀记得小时候,他们家里服装厂公司没破产时,萧明庸平日里一直是西装革履的打扮。

    破产后,日子过的不好,他便没时间捯饬自己,饮食不规律,经常喝酒,有了啤酒肚。

    而现在,胃癌的毛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导致。如今的萧明庸,啤酒肚消失了,整个人面黄肌瘦,看起来非常憔悴。

    萧澈只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就转身走了。

    他到科室里,询问了医生萧明庸的身体状况。

    萧明庸的主治医生知道了他是病人的儿子后,同他说,现在病人属于胃癌中晚期阶段,建议的治疗方式是做胃全切手术,再后续进行化疗。

    萧澈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后,出来科室,准备到医院大堂缴交费用,却在路上见到了叶萍。

    女人手上拎着饭店打包的两份晚饭,往萧澈这边走来。

    叶萍也看见了萧澈,表情有一瞬惊讶,不过很快收起。她走到萧澈面前,问他:“来了,见到你爸了?”

    萧澈忍着见到她的不适感,也不愿跟她多谈,只点了点头,问了句:“萧明庸愿意做手术吗?”

    叶萍听罢勾着唇笑了:“为了活命,钱到位了,他巴不得明天就做。”

    这就是在暗示萧澈了,他也听得明白。

    萧澈了解了萧明庸的意愿后,随即又想起了一件事,他问叶萍:“你们怎么找到我在这边开的超市的?”

    叶萍看他一眼,然后随意同他解释了几句。

    关于萧澈的消息,他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萧明庸那天回家,走到了出租房门口,正打算拿出钥匙开门,却好巧不巧地,听见隔壁那一家三口谈论着在市里碰见了萧澈的事。

    那家的儿子和萧澈同龄,在市里工作。说是在上班地点附近的超市里,看见了萧澈,对方在那边当了老板,可威风。

    后面谈论萧澈家庭的话,萧明庸没继续听。

    谁也没想到,无心听来的儿子的近况,反而成了关键时刻的救命稻草。

    萧澈按照指引,在窗口处交了萧明庸手术和住院的费用。

    做完这些之后,他就离开了医院。

    路上,天将黑透了。今天天气好,烧红了的晚霞挂在天边,不少行人拿出了手机对着天空拍照。

    萧澈心情有些复杂。

    他发现自己不愿意面对萧明庸,帮他付医药费,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关心程度了。

    不说原谅与否,父子关系如何,萧澈只求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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