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

    大家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官宣,惊讶到面面相觑了。

    片刻后,饭桌上最先反应过来的朋友们开始揶揄他。

    “不是你小子,闷声干大事儿是吧。”

    “好家伙,上次还是林老板呢,这次就成嫂子了。”

    “看这腻歪劲儿,我们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点苗头呢?”

    萧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带着林茉冉坐下,笑容温和地解释:

    “缘分到这儿了,自然得抓住了。今晚这顿是脱单饭,我请。”

    桌上只剩沈星杭没回过神来。

    他看着萧澈和林茉冉脸上发自内心的笑,确认了这不是一场恶作剧。

    然而他依旧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沈星杭位置在萧澈旁边,他探过身去,压低了声音问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之前追的人是林老板?”

    萧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沈星杭:......

    他有些哀怨:“怎么不早说,我还当了你们的中间人!”

    沈星杭顿了顿,随即又想起了之前在饭店外见到的情形,越想越不对,脑子一愣,想到了一些不好的猜想,嘴一快就问了出来:“人林老板上次还跟别人吃饭呢,我说你不会是横插一脚吧,兄弟...这可不厚道啊。”

    萧澈笑不出来了。

    他转头看着沈星杭,眼中没什么多的情绪,有的尽是无奈:“有病就去治。”

    沈星杭即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着出言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抱歉抱歉,惊得我脑子都坏了。”

    他看了看萧澈的脸色,平缓了一些,于是他有点迟疑地问:“那你这,跟林老板,你俩是认真处对象儿的吧?”

    萧澈嘴角平平:“当然是认真的。”顿了顿,他接着解释了一句,“上次那位是她表哥。”

    其实沈星杭不必多问的,萧澈都带来见朋友们的人,肯定是上心了的。

    毕竟这些年来这是头一回儿。

    林茉冉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随口问了句萧澈,他和沈星杭在聊什么。

    萧澈莫名有些心虚,大概是因为上次的照片而引起的误会,他没看林茉冉,而是借着夹菜的名头,含糊地带过了这一问话。

    林茉冉狐疑地看他一眼,却也不再问什么。

    饭桌上,朋友们相谈甚欢。

    因为是萧澈请的脱单饭局,朋友们便起了劝这对小情侣喝酒的劲头。

    而林茉冉的酒,却被萧澈悉数揽了下来。

    萧澈喝了一些酒,俯身同林茉冉耳语。

    他身上沾了点酒味,却并不重,也不难闻,还能问到隐藏其中的淡橙香。

    林茉冉听清楚了萧澈的话,为了让大家不再劝酒,她主动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同萧澈的朋友们说:

    “今天在座的都是萧澈的朋友,这些年来感谢大家对他的照顾。上次见大家我还是以他朋友的身份,今后就不一样了,对此我很荣幸,还烦请大家日后多多关照。我今天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说完,她举起茶杯,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大家见她这样,也纷纷举起了酒杯或茶杯,回敬了她。

    当问及林茉冉为什么不喝酒时,她笑着看了萧澈一眼,说:“萧澈说我的酒他代我喝了,晚上我来开车。”

    众人又被喂了一把狗粮,唏嘘阵阵。不过却没再劝酒了。

    --

    饭后,一众人在门口告别。

    萧澈和林茉冉到停车场开车。

    简短商量完之后,他们决定先开车回林茉冉家,然后萧澈再叫代驾。

    这是萧澈坚持的想法,林茉冉本想先送他回去,自己再开车回家的,但萧澈不放心,说必须把她先送回去。

    最终林茉冉拗不过他,便依他了。

    不久,他们回到了林茉冉小区楼下。

    林茉冉将车熄了火,转头看向萧澈,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停了,他尚未有什么反应。

    林茉冉见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解掉了自己的安全带,倾身靠过去,近距离地看了会儿萧澈的睡颜。

    萧澈的脸部轮廓线条很流畅,鼻子高挺,睡颜挺赏心悦目,比平时少了点锐利,多了几分柔和。

    林茉冉再凑近了一点,几乎和他鼻尖贴着鼻尖。

    呼吸可闻,萧澈的呼吸频率依旧平稳,没有要苏醒的反应。

    她忽然伸手,抚上了萧澈的侧脸,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般的吻,稍纵即逝,林茉冉离开了他的唇,瞥见了对方的眼睫有所颤动。

    还装?

    林茉冉知道他没睡着。

    她想了想,眯了眯眼,嘴边泛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下一瞬,她低下头,凑到了萧澈脖颈旁边,微微偏过头,亲吻他的喉结。

    这下,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萧澈喉结颤抖了一瞬,随即睁开了眼睛,那双眼里没有混沌,反而有些酒后微醺而生出的欲望。

    喉结是他很敏感的地方,因此他经不住林茉冉这样的撩拨,他伸手捏住了林茉冉的脖颈,用了点力让她抬起头来,然后吻住了她。

    亲吻时,他的气息全乱了。

    今晚一直没喝酒的林茉冉,最终也从萧澈的口腔中尝到了酒的滋味。

    萧澈吻得很重,也很深,林茉冉有些受不住,肺中的空气悉数被掠夺走。

    车内溢出些许接吻的声响,林茉冉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萧澈的肩上,两人皆沉浸在这个吻中。

    过了不知多久,林茉冉的脖子开始发酸了,萧澈才放开她。

    两人脸对着脸,深深喘着气,萧澈轻声对她说:“你故意的?”

    他其实是明知故问,带点警告意味。

    林茉冉笑了:“看你不愿意醒,逗逗你。”

    然而喝了酒的萧澈讲话有点直接:“我不经逗。”顿了顿,他又说:“还想亲。”

    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让林茉冉笑得更欢了,偏偏她起开了身子,并不如萧澈的愿。

    最后,萧澈叫了代驾,看着林茉冉上楼后才离开。

    --

    对于萧澈而言,恋爱是全新的体验。

    而和林茉冉恋爱,更是新奇又开心的过程。

    萧澈曾经以为爱情并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他不抱太大期待,甚至对未来伴侣没有一个理想的模样。

    然而林茉冉出现了,他的理想型从此有了具象的表达,意料之外的爱情,也随之发生在他的生命里,于是他对于‘爱’这件事有了清晰的认知。

    在他那帮兄弟眼里,这大概和铁树开花没什么差别。

    有了心爱的人,平凡的日子似乎都变得更有趣了,也有了更多盼头。

    比如阳台上的那盆蓝雪花,花开满盆,簇拥的蓝色花朵盛放。

    每次经过阳台,萧澈都会被治愈到,随即想起林茉冉,心情自然而然变好。

    这天是周五,林茉冉提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晚点下班,让他可以过来店里等她。

    萧澈下班后便下楼,从超市后门离开,准备去找林茉冉。

    然而他刚走出后门没几步,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是个女人的声音,萧澈听来还有点耳熟,没等他回想起来是谁,他已经下意识转过了身,却看见了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

    那女人化了妆,然而妆容并不能掩盖她眼尾明显的皱纹。她和年轻时一样爱打扮,虽然年龄已不小,但是音容体态却风韵犹存。

    见到萧澈,她脸上有些意外且惊喜的神情。

    萧澈冷着脸看她向自己走近,在她开口之前,他先留下一句‘跟我过来’就转身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女人没来得及说什么,依言跟上了他的脚步。

    路拐了又拐,他们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

    “你来干什么?”

    萧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女人冷声问。

    女人也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向他,没直接回答萧澈的问题,脸上反而作出一副感慨的表情:“萧澈,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萧澈脸色变了变,冷漠地回她:“如果是来叙旧的,那你可以走了。”

    女人笑了,眼尾的皱纹堆了起来,她又变回了世故的模样:“呵,那我就直接说正事吧。萧明庸病了,胃癌中后期,过来这边大医院看病,医药费不够。他前几天还过来找你,没见着你人,现在他人躺在医院里,因为生病瘦得要命,大半条命也快没了。”

    女人讲这些话的时候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语气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她眼皮上抬,扫了萧澈一眼,问道:“你作为他儿子,总该做点什么吧?”

    萧澈听明白了,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来为萧明庸讨钱。

    女人说话时,萧澈一直看向别处,他看见小巷墙上长的青苔。

    在昏暗潮湿的角落里,那一片青苔爬满了墙面,沾染上肮脏的泥泞。

    萧澈突然觉得自己像眼前这片青苔一样,即使拼命往有阳光的地方蔓延,却终究逃不过被不堪的环境所困住的命运。

    他花光了力气,逃离父亲,逃离不体面的生活,到头来却仍然要被现实的阴暗面拉回深渊。

    小巷里没有多少光,听完女人的话后,萧澈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一言不发。

    恍惚中,他感觉自己又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昏暗的浴室,透不过气的梦境,这一幕的一幕,让他感到压抑,就快要透不过气了。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将他从难堪破碎的回忆中拉了出来。

    萧澈回过神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是林茉冉的电话。

    他往后退了两步,侧过身,接听起了电话。

    “我下班了,怎么没见你来?”林茉冉在电话那头说。

    萧澈顿了顿,才说:“有点事儿耽误了。”

    林茉冉听罢,没抱怨也没问是什么事,她那边听声音像在走路:“好,那我先到你超市里买点菜,你忙完了再来找我。”

    具有强烈生活气息的话,一下子将萧澈拉回到温暖的现实世界里,他慢慢放松下来,回她:“好的。”

    萧澈挂了电话,重新看向女人的方向:“在高考之前,我就说过,我跟他断绝关系了,我记得当时你也在场。”

    女人闻言,还想说什么,萧澈却已经不想听了。

    他快步与女人擦肩而过,口中冷声说着:“以后别再来找我。”

    --

    萧澈回到了超市,本来不远的路,他却觉得走了许久,才重新回到有光的地方。

    他找到林茉冉时,对方已经调好了菜,在排队结账了。

    萧澈走过去,帮她把账结了,然后一手提过袋子里的菜,一手牵着林茉冉,走出了超市。

    十几分钟后,两人到了萧澈的家里。

    一路上,萧澈都没怎么说话,林茉冉跟在他后面进了门,正想问他怎么了,对方却率先把菜放在了桌上,回过头来,一言不发地亲吻她。

    林茉冉明显在对方的吻中,感觉到萧澈有点急切,这急切里掺杂的不仅是欲.望,还有另外一些不明的情绪。

    两人交换着吻,一丝透明的液体从林茉冉的嘴角滑落,吻得激烈了,空气中都飘散着暧昧的气息。

    萧澈将林茉冉抱起,放在了桌子上,他一只手放在林茉冉的腰上,另一只手撑着桌子。

    林茉冉则双手搭在萧澈的背部,感受着那里的肌肉起伏。

    他们忘情地亲吻,任由体内温度攀升,荷尔蒙作祟,多巴胺也登场,两人逐渐相拥坠入欲.望的深渊。

    “帮我。”

    萧澈一边深吻林茉冉,一边哑着嗓音说。

    他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恳求。

    让林茉冉产生一种感觉——萧澈此刻非常需要她。

    这种被心上人需要的感觉,撩人得要命。

    对方把掌控权交到了林茉冉的手上,她可以拒绝,也可以接受——然后欣赏对方被自己取悦掌控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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