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言蝉起了个大早，秋笛利落地给她梳妆打扮。
她脸颊饱满，今日绾的双螺髻更显得稚气未脱，双螺上簪了一对紫玉琉璃，和身上紫色云纱破裙相得益彰。
秋笛看到，镜中的少女雪肤花面，睫毛浓密，一双秋波明媚生光，整个人说不出的娇憨讨喜。
秋笛是言蝉的贴身丫鬟，年纪比言蝉还小两岁，但是此时此刻，她竟油然而生一种老母亲的感觉。
言蝉没有辟谷，知道她喜欢粘着甘雪亭，多半一整天都会和他待在一起，秋笛特意给她准备了一袋糕点和零嘴，用绣着荷花的百宝袋装着，斜挎在腰间。
秋笛还叮嘱：“小姐，今日的糕点是你最喜欢的枣泥馅的荷花酥。”
“知道了，谢谢你，秋笛。”
说完，言蝉抱着01，兴冲冲地出发了。
下过雨的天碧蓝如洗，海浪堆岸，她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天璇、白瑛师兄、试剑。”
一字一句，认真得像是小学生准备春游。
01心里忍不住担忧，言蝉到底能不能担大任。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眼前很快浮现一片幽静的竹林，甘雪亭的住处就在眼前。
言蝉还在自言自语：“试剑、白瑛师兄、天璇。”
01见她兴奋过了头，连忙传音提醒道：“言蝉，你忘了吗？行动要保密。”
言蝉立刻住了嘴，她有些心虚地抬眼乱瞟，却看到，一扇雕花窗户被推开，竹影扶疏间，露出一张雪白清冷的美人面。
言蝉立刻挥手，兴奋大叫：“师姐，早！”
说着，她风一样，朝着他奔来。
门被推开，言蝉风风火火撞了过来，甘雪亭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同时不着痕迹地将01甩在了地上。
01愣了一下，可是对上甘雪亭幽深的眸子，立刻夹着尾巴躲一边去了。
甘雪亭比言蝉高出大半个头，雪色的衣袖云一样遮住她的脸颊，从宽大的袖口中，言蝉闻到一种浓烈的幽香，像是……檀香。
言蝉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小狗一样皱着鼻子嗅了嗅：“师姐，你今天好香呀！”
甘雪亭将她撞得歪斜的紫玉琉璃扶正，闻言，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嗯。”
01实在看不过去，给言蝉传音：“说正事。”
言蝉睫毛颤了颤，心里不满地嘟囔，夸奖师姐就是正事呀！
不过，她想起什么，忽然抓住了甘雪亭的衣袖，晃了晃：“师姐，我昨天送给你的那幅画，今天有没有变啊？”
“嗯。”甘雪亭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阿蝉的礼物很好，能够帮助我预知天气。”
言蝉高兴了起来：“师姐，我要看看。”
甘雪亭领她进屋，将藏在箱匣之中的画拿了出来，里面撑伞的少女果然已经收起了伞。
言蝉瞬间眉开眼笑，拍手道：“我就说嘛，我才没有被骗。”
甘雪亭问道：“有人说你被骗了吗？”
说到这，言蝉就有些不高兴：“是啊，我一出门，就听到有人在笑我，说我是傻子，买了个没用的东西。”
一旁01很不忍心戳穿言蝉，其实那个人说得对，但看着甘雪亭的态度，它又事不关已地别开眼神。
算了，反正女主有宠着她。
甘雪亭轻轻抚摸了一下言蝉的脸颊，温声道：“阿蝉才不是傻子。”
冰冷的触感一触即分，带着微微的潮湿，言蝉眼睫微颤，只感觉脸颊痒痒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甘雪亭从怀里掏出一个镯子，“阿蝉，喜欢吗？”
言蝉看到，那是一枚透明的琉璃镯子，里面飘荡着一丝一丝的红，像是墨水打翻之后凝固的形状，美则美矣，却显得有些诡异。
可既然是师姐问的，她一定不会说不喜欢，点头如同捣蒜：“我很喜欢。”
01却觉得那颜色美丽中透着一股子邪恶，有些担忧：“言蝉，我总感觉……”
“阿蝉。”
言蝉立刻又被甘雪亭的声音吸引去了注意。
他捉起言蝉的手腕：“礼尚往来，既然你赠我画，我便赠你镯子。”
说着，他轻轻将镯子一推，稳稳当当地套在了她手腕处。
言蝉新奇地抚摸着镯子，甘雪亭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少女手腕纤细白皙，戴上琉璃镯子之后，便显得越发不堪一折，甘雪亭莫名想起昨日里，那个人类肮脏的话。
“她掏出灵石的时候，我瞧着她手指嫩笋似的，也不知道摸一摸，该有多滑……”
一瞬间，他仿佛脑海中有个怪物在不停叫嚣，咿呀破碎、怪诞兴奋。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阿蝉是我的……”
可面上，甘雪亭依旧不动声色，他垂睫敛去眼中晦暗：“阿蝉，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把镯子取下来，好么？”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微微沙哑，像是蛊惑人的深海妖物。
言蝉双眼迷蒙了一瞬，里面散射出的光，像是摇曳的琉璃灯盏，她睫毛像是被钨丝灯映照，边缘镀上一层暖黄，宛如蝴蝶翅膀。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甘雪亭笑了起来，眼尾微红，透着一股诡艳：“阿蝉真乖。”
言蝉仰着脸看他，专注又认真，痴痴的：“师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呀。”
01实在看不过去它们腻腻歪歪，终于忍不住提醒：“言蝉，言蝉，保密行动，别忘了我们的保密行动！”
言蝉意识一瞬间清明，眼睛眨了眨，终于想起了此番的正事：“师姐，你今天有空吗？能不能陪我去天璇？”
甘雪亭没有错过她神情的变化：“去天璇做什么？”
“额……”言蝉眼睛眨了眨，眼睫下意识垂了下来：“听说天璇有试剑大会，很热闹，我想去看一看。”
甘雪亭看着她，他很了解言蝉并不擅长撒谎，一旦她心虚，眼神便会飘忽不定，就如此刻。
他总有个想法，想要探知她全部的秘密，像是把她蚕食一般，一点一点地攫取她的神识。
那种念头宛如黏糊糊、湿哒哒的触手，有生命一般，贪婪又蛮横地想要钻入言蝉的口中，将她皮囊拆开，露出里面□□的、漂亮的、鲜红的心脏。
他内心越波澜，表面越平静。
言蝉眨了眨眼睛：“好不好嘛？”
他沉默着，与脑海中的怪诞念头天人交战，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温柔地应了声：“好。”
于是，他又看见，言蝉那双漂亮的，像是宝石一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脑海中那沸腾叫嚣的杂音也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漂亮啊，我的阿蝉。”
言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像是很开心：“师姐，要骑天马！”
说着，她朝着明朗的晴空吹了一个呼哨，一辆华丽的马车便出现在面前，由四匹通体雪白的天马拉着。
01认出，那四匹天马都是纯血的奔宵马，品种珍稀，一匹价值几万灵石。
言蝉兴奋地拉着甘雪亭一起上车坐定，兴冲冲道：“出发！”
转眼间，奔宵脚下白雾如同燃烧，流星般消失在天际。
01顿时傻了，撒开四个蹄子拼命跑，一边跑一边哀嚎：等等！我还没上车啊！
其他修行的弟子，都听到从瑶光到天璇的方向，不断响起“汪汪汪……”的犬吠声，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
天璇比瑶光大出一倍有余，也比瑶光热闹许多。
天璇的主事人是掌教冯朔，是一名剑修，他门下的弟子也多为剑修。
冯朔是个能动手就不逼逼的性格，他授课风格也是实战为主，所以特地弄了一个月中试剑，即每逢月中便令弟子到试剑台之上相互切磋。
同时，冯朔还会拿出一样物件悬在白玉柱上，作为彩头，彩头说不上多贵重，但也是为了讨个好意头。
而且冯朔性格豁达，不藏私，他承诺月中试剑这天，只要是千珠岛弟子就能上台挑战，对于外门弟子而言，这是难得的切磋机会。
于是乎，每到月中试剑，天璇此处便会变得格外热闹。
言蝉赶到的时候，试剑台周围已经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言蝉个字不高，拉着甘雪亭跳起来左顾右盼，不慎撞到一个弟子，那弟子回头，见到是言蝉，眼里隐隐不屑。
他小声嘀咕：“又看不懂，来这里做什么？”
甘雪亭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个人立刻龟缩着，默默让开了。
言蝉还在高兴，“师姐，这里有位置了。”
说着，她拉着甘雪亭要挤进人潮中。
神奇的是，看到甘雪亭，不少弟子，尤其是男弟子都自动让开了。
有人窃窃低语：“甘师姐怎么来了？”
甘雪亭年纪不大，但却是千珠岛掌门云岚仙人的首徒，甘雪亭自然也是千珠岛的“大师姐”，再加上他惊才绝艳，自然大部分弟子都叫他师姐。
“不知道，也许是陪言师妹来的吧。”
而言蝉虽然同为云岚仙人的弟子，却是个毫无灵根的小废物，所以大家自然称呼她为师妹。
有人艳羡地看着他们，“她们感情真好啊。”
那些声音都尽数落入甘雪亭耳中，喧嚣嘈杂，人类总是有着各色的欲望，鲜红的唇喷射着毒汁，那些气息令他厌恶。
甘雪亭垂着睫，凝视着少女细细的腕骨，眼里墨一样翻腾。
待01赶到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灵魂出窍了，赶紧趴在言蝉脚边夯吃夯吃大喘气。
言蝉和甘雪亭已经挤在了最前面，试剑台上，白瑛恰好将对手的剑击落。
对方倒在地上，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白师兄，是我输了。”
白瑛似乎看也不看他，淡淡移开目光：“下一个。”
台下瞬间寂静，白瑛的剑术可是弟子中第一流，几乎每次的月中试剑都是白瑛夺得魁首，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见无人应战，白瑛转身，腾跃而上，摘下了悬在白玉柱上的锦盒，他毫不在意地拆开，里面赫然是一枚蝴蝶形状的簪子。
白瑛毫不在意地将簪子藏在怀里，转身欲走。
01连忙给言蝉传音：“言蝉，快！想办法让你师姐迎战。”
剧情中就是如此，甘雪亭向白瑛挑战，却败给了白瑛，结果，白瑛却将簪子给了女主，还说自己从来不和女的争东西。
女主自然不服气，每次的月中试剑都会向白瑛挑战，一来二去，白瑛也就对女主暗生情愫。
人声鼎沸，01的话不清晰，言蝉有些慢半拍。
01连忙又说了一遍，眼看白瑛转身要离去，言蝉急忙捉住了甘雪亭的衣袖：“师姐，我想要白瑛师兄手中的簪子，你去帮我赢来，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