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公司前台收到一封快递。
因为明确指明要席临舟本人签收,可老板休假不在公司,前台就打了电话到闻徽这里。她正要外出办事在收拾资料,眼都没抬让她给江宸拿过去。
刚挂了电话,江宸后脚就跑过来嘱咐她:“忘了给你说,席总来过电话了,那东西要送到席家。”
她把资料袋装好,皱眉,“哪个席家?”
除了老宅,清轩居也是席家。
“老宅,交给程月淑女士。”
她拿起自己的包,往外走,“你去,我没空。”
“你不是要出去?正好顺便过去一趟,今天之前都行。”他跟上来,穷追不舍。
她上下打量他两眼,凉声道:“你这腿是没法用了?去不了,你们秘书处那么多人随便指派一个,别逮着我压榨。”
“我真走不开,席总的东西你送送又怎么了。”
她等着电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提醒他,“席总给你打的电话,你怎么不亲力亲为,反省反省。”
正说着,他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他朝她做了个“席总”口型。
接听的时间不长,他一直在应着声,但最后说起了一句,“好的,是闻徽去送。”
挂断电话,他一脸正经地告诉她,“闻徽,席总要你去。”
“……”闻徽沉默,她不是没听见。
她同意了。能为了让她去送这般努力,再拒绝反倒显得她不够得体。
办完事,再去到老宅已经下午四点左右。
闻徽来到老宅,始终无法沉下心,特别是被开门的佣人引着到内堂过程中那种警惕的感觉越发明显,或许自己略微有些担心会遇到他。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收看新闻报道电视机的声音。在她环视四周,发现只有席均鸿和程月淑两位老人,这才放下心来,她只是来送东西很快就走。
程月淑接过东西,让佣人去泡茶,尽管闻徽拒绝了多次。她礼貌之余还跟闻徽解释了一番,“麻烦你跑一趟,是国外寄来的一封请帖,他们不知道临舟不在公司。”
闻徽只是微笑。
她又颇为热情地问:“今年你没怎么来过家里,你明年又要去别的地方了,留下吃个晚饭吧,正巧孩子们也在。”
闻徽在热切的目光下抱歉地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还得回趟公司,下次有机会陪老夫人您吃。”
程月淑有些惊讶,“很忙吗?这个点看着也快下班了。”
是不忙,可她绝不会留在这里用餐。闻徽笑起来朝她亲近地说道:“不忙的,只是今天赶在一块儿了,本来也要回公司。”
程月淑对此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些问她,“上次临舟婚礼上加你微信的成豫,有在联系你吧?”
她愣了愣,想到那人已经被她拉黑了有些心虚。“打过招呼,之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程月淑宽慰她,“别理会他们,也就是当时那场面不好不给面子,我没有给人牵线的意思。”
“您放心,我明白。”
茶端上来,闻徽接住,不喝吧又不行了。
只能又拖延了些时间。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阿言和敏敏在后院,他们过两天就走了,你要不要见见她们。”
在程月淑印象里,阿言和她关系不错。
这要得益于当时两人恋爱那几年席言经常在程月淑面前事无巨细地提起闻徽。
特别在国内,他说他给闻徽添了很多麻烦。
闻徽觉得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别人都觉得他们关系很好。她神情有些为难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在婚礼已经见过面了,我后面还有事要忙,就先不打扰了。”
“阿姨?”
正说着,外面有道声音传进来。
闻其声,闻徽内心叹气。
低头盯着手中的那盏茶,心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喝它,耽误了时间不说,还撞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唐敏敏走了进来,看到闻徽,眼里有惊讶,“你来了啊。”
唐明明穿得很休闲居家,手上有一些彩色的污迹,闻徽扫了一眼,好像是颜料。
她站起来,眼睛接触到她身后没人时,不安消散了许多,“嗯,我来送个东西,不过我现在正要离开。”
“你等等我,我去洗个手,马上就过来。”唐敏敏一边往盥洗室走,一边大声道。
“……”
程月淑看着唐敏敏的方向,突然问道:“你们也挺熟的吧。”
闻徽觉得她可能想问她和唐敏敏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她扯着笑,“见过几次,不算太熟。”
不一会儿,唐敏敏又走了出来,打量着她的眼睛,“你昨晚还好吧,看起来精神不错呀。”
闻徽用眼神制止她,希望她不要在长辈面前说那些她喝了多少酒的话,弯着眼笑,“我挺好的,精神也好。”
唐敏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看你精神不错就好,”她凑过来挽着她,“席言在后院,要去看看吗?还是让他进来给你打声招呼。”
闻徽有些语塞,她真不是借着送东西名义来看席言。她抬起手臂,看了时间,挂着歉意的笑,“抱歉,我真得走了。”
“那行,我送送你吧。”她很爽快地没有再挽留。
闻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走了。
两人行至前院大门口,唐敏敏站定,“我和席言打算后天走,先去香港,再回纽约。”
“噢,挺好,一路顺风。”她淡声回应。
却在想,为什么要告诉他们的行程呢?
像是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一样,唐敏敏眨着眼,“告诉你是为了在你后悔的时候能去追啊,要是时间不够准确的话,我把航班时间发你微信。”
说完又哈哈笑道:“开个玩笑。”
闻徽皮笑肉不笑,觉得无趣。
“对了,我昨晚见着你那个男朋友了。”
她表情很淡:“嗯。”
“他好像……”唐敏敏预言又止。
闻徽撩起眼皮看向她,怎么了?
她想了片刻,看向闻徽淡漠的面孔,陈述道:“他和席言认识吧。”
席言在国内的朋友圈很少,他们认识,意味着他们三个互相认识。
“你从哪知道的?”
“是不是认识?”
她眉心稍蹙,语气已经冷下来,“嗯,认识,他们是朋友。”
唐敏敏面露困惑之色:“所以,你为什么会去和他的朋友交往?”
闻徽眼睛盯着前方,“对于这个问题,我有选择不说的权利。”
察觉到闻徽心绪不佳,但她依旧毫不含糊大胆问出心中所惑,“你也不是多喜欢那个小孩吧。”
闻徽冷倦淡漠的声音响起,“别来揣测分析我,你这样真的很讨人厌。”
唐敏敏点点头,“那好,我不问了。我在告诉你一件事吧。”
闻徽无动于衷。
“我说谎了,席言昨晚来了。”
闻徽看向她。
“你的那位男朋友抱着你和他正面相遇,场面很精彩。”话气中透着看戏的意味。
空气静悄悄的。
唐敏敏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以为她会看到触动、闪神。
可惜没有。
闻徽望着唐敏敏,半响后轻扯了下嘴角,“是吗?说他没来的是你,现在又说他来了也是你,你这么颠三倒四就是为了看我的反应满足你的好奇心吗?不好意思,我不关心不在乎和席言有关的所有事,你用不着再试探我。”
她冷淡着转身离开,却在抬起头时,正对上他凝视的目光。
她僵在原地,以为产生了错觉。
落霞余晖透过树梢投落在墙壁,少许光辉洒在门外高挑瞩目的男子身上。
她凝目望去,他的轮廓分明,肌肤冷白,黑眸明明无波无澜,睨着她时却有种透着寒彻的冷感。
她心虚错开眼。
忽然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心情交错复杂。
……
闻徽走后,唐敏敏也很心虚。
几乎不敢直视这个比她小很多又分外冷漠的年轻人。
她讪笑着从他身边经过,快速走进门才把吊着的一口气松下。
有些可怕。
她接过佣人端来的水,捧着喝了起来。回头看向大门口,那人还站在那里,看着远处良久未动。
她无奈地摇头……
-
席言感觉有吻落在自己唇上。
那是一片湖畔岸边,某个南市冬末的午后,阳光在水面缓缓铺展,白色飞鸟跃过头顶直飞天际。他看着闻徽的眼睛,她漂亮的眼掩在细微颤动的眼帘下。
闻徽的吻向来带有凉意,跟她体质有关系,凉薄,绵软,忍不住想替她暖暖。
他面前是奉若神祇的姐姐,他被勾得理智全失,扣她腰身,掌住她脑袋,深切地回吻,她很配合地环住脖子,他臣服迷乱,很难注意到闻徽解下了他颈间的小金锁。
漫长的吻结束,只见到她拿在手中,散漫地把弄着。他视线紧紧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僵直着身体。
“阿言,它只是一条项链。”她轻声道。
他深陷慌乱,“姐姐,还给我。”
即便是一条项链,他想留着。
她后退一步,躲过了他要去拿的手。
她的神情让他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哑声道:“我想要它,留给我。”
她无动于衷,下一秒空气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漠的闻徽。
那金锁被水面吞噬,坠入湖底,连涟漪都无声无息。
随着那消失的项链,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就如把长在他身体里的器官连根拔起一样,血肉和神经都在疼痛叫嚣。
他眼圈蓦地红了。
因为她不要自己了,所以什么都要收回。他无力地垂下身子,“都是你不要的东西,就算不扔掉它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分手,就断干净。”一句话,刺得他喉咙心尖都痛。
她冷漠吐出一句话后,随即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他怎么也找不到。
那些画面戛然而止……
席言醒来是深夜。
他做梦了。
那些晦涩记忆弥漫在暗夜的空气中,夹着暗哑、深沉而又凄切的叫喊声朝他袭来。他闭眼间轻轻抽离这种失控的趋势,看向现实。
他打开床头灯,靠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空旷的墙壁,后来伸手去摸脖子,那里空荡荡的,他想握住一点什么,却什么也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