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慢了,不是说好要陪我做新术的练习么,大蛇丸。”
兜不满:“又是这种态度……”
大蛇丸没有在意,晴鹤倒是解释了一下:“刚刚碰到了木叶的人,鸣人君的九尾稍微有点麻烦。”
这时多由也从旁边走了出来,“重要资料和素材转移已经全部完成了。”
“辛苦,速度很快呢。”说话的依旧是晴鹤。
“没什么。”多由也听了晴鹤的话稍稍低下头,“那我先去那边了。”
“嗯,路上小心。”
眼角余光瞥着多由也的背影越来越远,大蛇丸意有所指:“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一种才能呢,晴鹤。”
她轻而易举便理解了大蛇丸的意思,“您过奖了,毕竟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有强迫症,有时候也是坏习惯啊。”
“不,能这么快就把桀骜不驯的部下整合起来,这方面你比我和兜要优秀很多。”
晴鹤笑笑没有说话。这时,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佐井却突然出声了。
“我听说过你,宇智波晴鹤。”
晴鹤稍稍转动眼珠,毫无情绪的目光落在了佐井的身上。他的皮肤在昏黄的烛光之下看起来也依旧苍白,他转过来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该是麻木空茫的,此时此刻面对着她却出现了几分人类该有的情绪。
是一种她从不认为会出现在“根”部成员眼里的,批判的情绪。
虽然很微小,但擅长观察的她却能清楚地判断出来。
这个名为佐井的少年,在用否定的眼神看她。
真是稀奇。
她报之以轻嗤,“呵。”
现在突然说这些,这个“根”的少年到底在想什么?
“说实话,我对你很好奇,因为你是连团藏大人都亲口称赞过‘天赋异禀’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团藏大人想必会亲自出面和火影要求将你编入‘根’……而且直到我出发之前,木叶的人对你还抱有非常正面的评价,他们都还以为你们的离开是身不由己,期望你有一天能回去……可如今看来你似乎对自己叛忍的身份适应良好。”
大蛇丸和兜不约而同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就连晴鹤听了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她缓缓地眨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一双眸子里难以遏制地溢上了笑意。
十分讽刺而冰冷的。
“呵,这可真是……”
该怎么说呢?
晴鹤认真地想了想,居然发现自己几乎整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个人,到底是凭什么来责备她?
“兴师动众地这么多人去,结果就是为了这个人?”
佐助的面容沉浸在烛光下昏暗的阴影里,语气冰冷,“既然回来了就快点过来,晴鹤,你也是,别在不相关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被他这么一打断,晴鹤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阵阵地发烫,站在她左手边的兜早已后退一步让出了她看佐井的方向。“晴鹤,你先冷静一下。”
佐井扑通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瞳孔收缩,面容惊恐扭曲,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明显是中了幻术。
躲过一劫的兜松了一口气。
别一言不合就放幻术啊!要不是他闪得快就中招了!
兜暗暗心惊于这一切发生的速度,又想起了这双眼睛曾经造成了怎样的恐怖。
最可怕的不是她多么擅长幻术,又拥有着怎样优质的血继限界,而是她太擅长抓住人心理上的弱点。
她的幻术可以是温柔的美梦,也可以是足以将人逼疯的噩梦,以至于晴鹤虽然表面上一直都是柔柔弱弱脾气挺好的样子,但是谁都没有把这副面孔当真——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层温和的伪装之下是极端的,甚至是疯狂的,而那些畏惧她幻术的人们也因此选择了屈服。
兜曾经对此很是好奇,不过在大蛇丸似笑非笑的“忠告”之后,他还是默默忍下了。
【想摆脱她的幻术需要有破而后立的勇气,兜,现在的你还不行。】
大蛇丸确实足够了解他。
现在,那双已经可以靠本能启动的眼睛用出的幻术,他已经一点都不想接了。
原来是不知不觉中开眼了。
还真是……许久没有的体验,她居然会失控到差点下意识杀死对方。
心头出现的是难以克制的杀意。
晴鹤努力地试图冷静下来,结果是徒劳的。
他,该,死。
晴鹤寻遍了所有的理由,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那是先于她理智的、本能的判断,是刻在骨子里、溶于血液中的仇恨。
一直被她死死压制着的疯狂,破闸而出。
俯视着佐井痛苦倒地的样子,听着他喉咙里幼儿一般哽咽的声音,看着他无法停止的眼泪,她发现自己的心里畅快多了。
可这些还不够啊。
“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开口说话,这种批判别人的感觉很好对吗?”
她睁大了眼睛,目光直接越过了大蛇丸和兜看向佐井,脚下迈出了一步。
“……长着一张嘴巴,却没有替你思考的大脑,你那如同摆设一样的头颅,需要我帮忙取下来吗?”
少年沉溺在噩梦中,根本听不到她的话。
“不客气。”她弯起眸子笑了笑,五指缓缓抬起握住了背后的刀柄。
那么健助……父亲当时是被伤了哪里?胸口?腹部?
“晴鹤!”
不止那些,还有左臂,背后。
“晴鹤!”
——死之前还想要对她露出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慈爱的笑容的健助。
“晴鹤,住手。”
——始终不敢和她相认,小心翼翼的健助。
【作为交换,你要让我在你身上做一个实验。】
【不用露出那么恐惧的表情,实验结束之前我不会杀你的。我啊,有一个女儿,和你一样大,还小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因为种种原因,我决定过段时间回去接回她……所以我需要你在这段时间里扮演我的女儿,就当是……提前演习吧。】
——那样编造着蹩脚谎言想要亲近自己的健助。
【对不起,作为你的父亲,我活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对不起,我累了,没办法陪着你走下去了。】
【你在我和你母亲的眼里永远都是对的,我们为你骄傲。】
【不要怨恨自己,不要向痛苦屈服。】
【我爱你,我和你母亲都很爱很爱你,晴鹤。】
一滴水滴落下——
烛火瞬间熄灭,蛇窟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阴冷的风吹起了兜的头发,尖锐得如同刀锋直直刺入额头。
这是……杀气!
一道流光划过,明明如暗夜流星转瞬即逝,却掀起了充满震颤波动的烈风,仿佛无名的力量被一再压缩直至扭曲。
被杀气暂时夺走思考能力的兜最后听到的,是金属撞击的刺耳响声。
世界都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待到躁动的余波渐渐平息、归于沉寂之后,时间终于又缓缓流动起来。
兜动了动僵硬的四肢,从怀里摸出了火柴,划开。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刀锋,还有挡在他们面前,用草薙剑拦住了这一刀的大蛇丸。
晴鹤缓缓移动视线落在大蛇丸身上,昏暗的光线下,一双暗红色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只倒映出了冰冷的金属质感。
和往常不同,没有只言片语,哪怕面对的是大蛇丸,她的反应也只是……再一次用力下压她手中的斩首大刀。
看似陷入了被动,大蛇丸却依旧没有用任何忍术,只是皱着眉压低了身体以便于抵抗,巨大而沉重的斩首大刀之下,就算是他猛然接住这一刀也有些吃力。
何况草薙剑毕竟纤细,被斩首大刀正面向下施压,很可能撑不了多久就会出现裂痕。
“晴鹤,这孩子对我们还有用。”
“……哼。”
晴鹤闻言只是轻轻发出了一个鼻音,不置可否。
“和这样一个小角色计较,不如好好审问出他所知道的团藏的情报不是么?”
兜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耐心的大蛇丸。
“晴鹤,不要心急。”
兜立刻看向晴鹤,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他几乎从没有看过晴鹤动真气,所以这一次她愤怒到差点暴走,可见佐井是真的踩到她的底线了。
杀父之仇被提起,还被那样说风凉话一样讽刺,说这些的人还偏偏是罪魁祸首的部下。
不得不说,换成他站在晴鹤的立场上……佐井这个人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放过的。可如今还需要和团藏合作……
扶了扶眼镜,兜悄然后退一步,做出防备的姿势。
果然避免不了了么?大蛇丸大人和晴鹤之间的战斗。
佐助沉默地坐在一边,似乎对这边的变化无动于衷。对此,兜默默地绷紧了神经。
让他帮忙制止晴鹤?哈?别开玩笑了!
如果真的打起来,结果必然是他们同时对上佐助和晴鹤!
兜咬紧了牙关。
【大蛇丸大人,您知道您创造出了多么可怕的怪物么?】
万一有一天……
三人这样对峙了一阵,终于有人动了。
是晴鹤。
她沉默着收回了大刀,眼睛里的血色也消失了。手上承受着的力道骤然一松,大蛇丸终于站直了身体。
虽然成功劝得晴鹤收手,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就是那短短的一瞬间,面前的少女冷漠的写轮眼令他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忆。
“唔,咳咳……”
两人身后中了幻术的佐井突然一颤,突然脱力地趴在了地上干呕起来。
幻术解除了。
佐井的眼神呆滞,意识虽然没能恢复,身体却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幻术,很快触发了自我保护机制彻底昏死过去。
那个任务,那个交给他的秘密任务……
佐井的眼睛上翻去,不需要多加思考便作出的判断出现在他的脑中——
绝无可能。
“晴鹤。”
佐助皱眉叫了她一声,“玩够了吧。”
晴鹤对上佐助的视线,僵硬地勾起了唇角,“突然想起来有件东西忘记了,稍后就来。”
佐助盯着她看了几秒,应了一声,随即走进了身后的蛇窟。
晴鹤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踏着同样僵硬得如同木偶一样艰涩的步子,独自离开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兜这才完全放松了神经,整个人仿佛也经过了一场战斗似地出了一身冷汗。
“……哈。”末了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干涩,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又自嘲地笑了笑,“真是难看呐。”
“这也是一个令人愉悦的惊喜,不是么?”
大蛇丸把草薙剑吞回肚子里,捂着嘴,嘴角却扬起了疯狂而又克制的弧度。
之前已经打消的念头又一次浮现。
【晴鹤,你很像我,可……也仅是如此了。】
底子很好,经过了许多名师的引导,可以说发展的大方向早就已经定型了,相对于佐助,她显然不太需要大蛇丸过于频繁的教导。
大蛇丸正面挡下晴鹤那一刀,说实话心里也是有过忌惮的,晴鹤表现出来的实力虽然不多,但丰富的对敌经验让他可以隐约地察觉出晴鹤掩藏之下大概的力量轮廓。
她的潜力很惊人,又像从小就进行了最完美有效的培养一样,一步都不曾错过。但与之相对的,是她意志和精神上存在的缺口。
那么,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望向了那个漆黑空洞的长廊,蛇瞳带着笑意眯起。
那之后木叶的人紧追不舍,甚至和佐井里应外合想要带回她和佐助,那都不是晴鹤关心的事了。
她花了相当多的精力让自己恢复正常,紧跟着便因为部分还未带走的试验材料,跟着大蛇丸来到了南方秘所暂时落脚。
晴鹤深切地意识到了一个无力的事实:她还不够强,不仅无法靠自己复仇,她还无法违抗大蛇丸,来自木叶的威胁也依然存在,在他们绝对的势力之下,真相被吞噬得那么彻底,以致于那个佐井居然都可以在她的面前无端指责。
与这个认知相比,和木叶一行人的重逢根本就无足轻重——那些已经消失在她世界里的、根本不重要的人,都不该再回头去看。
是的,不该。
无论是卡卡西也好,玄一和拓海也好,勇助老师、良子、天天还有其他人也好。
因为横贯在他们之间的早已不只是深渊,而是两个世界的边界。
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叫她的名字,眼中沉郁的迷蒙尚未褪尽,她坐在高塔的边缘,徐徐吹来的海风几乎将那个声音吹散。
晴鹤慢了一拍地回过头去,那个让她忌惮的黑发男人正站在她背后塔楼窗户的下面,窗外的天光透进来,竟然暖化了素来环绕在他身边的阴冷气息。
多么可笑,大蛇丸这样可怕的人站在微光之下居然也会像一个好人。
“还在生气?”
晴鹤皱了皱眉,“没有的事。”
大蛇丸勾起嘴角,“或许该用另外一个词比较好。晴鹤,还在觉得不甘心么?”
“……”
海风顺着晴鹤的背后吹了过来,明明是暖晴的天,风吹过大蛇丸的皮肤后,余温却在泛冷。
没有被她逞强的杀气影响,大蛇丸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神色,看破了那张看似愤怒的面具之下涌动着的焦躁和迷茫。
“有件事情,要不要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