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还是先送喻执渊去了鸿胪寺,鸿胪寺卿带着一大帮子人挑灯等到这会儿,还是哈欠连天地来迎,说是住处已打扫好了,他的行李也全都搬过来了。临走时他笑得十分迷人跟我说今晚他过得很愉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去巴黎铁塔吃的饭,而不是在风露馆破的案(单押x2)。

    至于我坐在马车上迷迷瞪瞪地回到敬书房外面,祝老也在门口迎我,这时已经快到上朝时间,于是一群奴才架着我去洗漱换衣,而沈殊捷因为经常陪我熬夜,敬书房旁边也有他的临时住所,也有他平时穿的朝服。

    本来在风露馆查案还挺刺激的,这一会儿放松下来才被这一晚上爬上爬下累得不轻,坐着龙撵去金旭殿上朝时我倒得四仰八叉,这个意志力薄弱得啊,差点就让奴才们抬着我上龙椅,但最后还是作罢,祝老扶着本皇帝颤颤巍巍地进去坐下。

    这时座下的文武百官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扶着一个体虚的小年轻走上来,纷纷用笏板挡住自己的脸,不知私底下是什么表情,我这一瞬间就能理解了暴君心理,就,真很烦,你要偷看朕就算了,看了还要笑,那么大个笏板挡不住你的眼,气死!

    山呼万岁之后,我没力气说话,便让百官有事上报无事退朝。各部按顺序回报了各项事务的进度,我强打起精神来听着,好在没出什么岔子,就在我以为这次早朝就能这样安稳结束的时候,卢太师上前说:“陛下,如今第一季度已过,六部皆已整理好各部今年第一季度的项目总结,不知定在何时开季度会议?”

    是哈,差点把这个搞忘了,之前一年多时间政务大多都是想到哪做到哪拆东墙补西墙,这是我定下的第一个要完成KPI的季度。

    但是我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最近发生的事情手拉手在我大脑里跳踢踏舞,这会全涌上来了,祝老见我这样,只能帮我推脱说定下了再通知。

    大臣们看我今天寡言少语的推断我可能是兴致不佳,也不敢挑战我的耐性,说了没两件事就退朝了,我回到寝殿里一觉睡到中午,起来吃了一只烤鸭。

    就在我吃了还剩一只鸭腿但肚子已经饱了无从下嘴时,奴才回报,张迁卢寄风和沈殊捷一起来了,这倒稀奇,我记得这俩老的一直对我独宠沈殊捷颇有微词,很少同堂议事。

    祝老宣了觐见,俩人本本分分地走了进来,沈学士则是跟在后面,跟他俩的孙子似的。

    三人给我行了礼,卢太师率先开口:“听闻陛下与山靖国的湛王已见过了。”

    根据我对这位老奸巨猾的卢太师的印象,他说知道我和湛王见面了,那估计我们聊了什么,吃了什么,喝的什么茶他都知道了。

    “是见过了。”我决定淡定应对,先看看他们来意如何。

    卢太师咂摸嘴不言,张迁便顶上:“这位大名鼎鼎的湛王来访我国,竟没有走官方渠道,不知他所图为何?”

    张迁这个太傅毕竟是个读了好些圣贤书的人,比卢寄风老实点,但也很有限。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瞟了一眼卢太师,按他的性格怕是真的没有告诉张迁这湛王所图为何,可怜的张太傅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朕就直说了吧,他想用盐和船只来换我们大越多余的矿产。”然后我摆好姿势准备观看下面二位的表演——

    卢太师变脸的速度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他深藏在白眉白胡子后面的脸竟然真的可以摆出表情,只见他抬头纹挤在眉毛上面(我还是看不见他的眼睛),胡子覆盖下的嘴巴张大跟个水帘洞似的,就地叫嚷起来:“陛下三思啊!!!”

    “好好好,爱卿请起,噢还没跪下去呢,那不用跪了,”我面上带着理解的表情,“张太傅也反对吗?”

    张迁为难地看看了卢寄风,好像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不该跪,只能说:“盐和船只固然对我国大有益处,但是矿产资源是重中之重,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嗯,他先说的固然重要也就是说他现在也是偏不赞成多些,然后直球打给我问我什么想法,说实话吧,这桩交易我固然有顾虑,但是我这个位置只需要权衡最大的利弊就可以了,顾虑是留给下面的人帮我解决的,瞧咱这治国头脑!

    我:“朕的意思是,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陛下三思啊!!!”卢太师还是这一句,时不时就喊上一遍好像一个触发了关键词的机器人。

    “思不了,卢太师说点可以思的给朕听听?”我作懒散状。

    卢太师作痛心疾首状:“我们大越国这矿产确实年年都有富余,但那是因为陛下这两年削减了许多礼制,祭天祭祖司星占卜,哪个不用冶矿?大越向来是重礼之国,陛下暂停那些礼数是为了减少开支充盈国库,而如今国库已不复萧条之景,理应恢复相应的祭祀之仪!”

    我一撇嘴:“呃,卢太师别惦记了,那一年祭一次祖还不够多啊?还非得冬天一次夏天一次?”又不是去x澜之家一年必须逛两次的?

    再说了那些祭祀的地方都建在山巅巅上,我还得自己爬上去,那有的台阶比我手还小呢,哪个皇帝活这么危险?

    就有一次我实在爬不动了说朕要坐轿子上去,礼部和太常寺那个脸拉得呀——比这山路还长!

    卢寄风等cd转好了又接着嚎:“再说,虽然大越的兵马武装后勤虽然有不少储备,但一旦打起仗来呢?万一山靖国得了我们的铁矿反过来攻打我们呢?”

    于是我就把喻执渊说给我的保证也说给他听了,他一听嚎得更大声了:“陛下!!!那可是狡猾的山靖执渊啊!!!”

    “是吗,有多狡猾?”我来了兴致,“向来只听说山靖执渊善于政务,竭诚服务山靖国那位小皇帝,爱卿难道知道什么内情?”

    翻译:你小子在山靖有眼线?

    他顿时摆手摇头否认三连:“没有哈,谁瞎说的?微臣不敢!”

    我倒是也不在意这些,只解释说:“朕知道诸位爱卿对这件事情顾虑颇多,认为朕只看到了短期利益,事实上山靖这次来也算是有诚意,至少要跟他们先摆到台面上聊一聊再做决断吧!”

    其实我不仅只看到短期利益,我想的是山靖虽然与大越向来没什么交集,但如果经此事建交也是好事一桩,根据我的经验只要大越没有落后到要挨打的地步,不管山靖反不反水至少我们都有接招之力,这场合作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大越处于上风,那个喻执渊再狡猾,但实力就是底气,现在我就是有这个底气,sorry啦!

    我看向下面三人,张迁若有所思,卢太师也冷静下来,沈殊捷在旁边喝茶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问他:“沈卿家觉得如何?”

    他施施然站起,对我行了个礼,说:“微臣,认为不妥。”

    他接着说:“除了刚才卢太师说的那些,臣认为,就算是这桩交易真的对大越有益,其中还是有大隐患。”

    我脸上褪去悠闲之色,肃然看着他,说:“讲。”

    沈殊捷:“一旦达成交易,矿产存量减少其实并不会造成大影响,而是进口的盐和船只。山靖盐流入我国市场固然会降低盐价,但也会导致户部流失一部分收入,而山靖的船只确实有独到之处,那是因为那些船只的核心部件,水下部分的螺旋桨用的是山靖独产的一种木头制造成,这种木头轻便坚硬而且造价极低,一旦我们与山靖起了冲突,他们停止供盐,国内盐市必定动荡,价格翻个几倍使民心起伏,而船只方面我国造船舫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那种木材,用硬度足够的铜矿铁矿去代替,一会使船只变重机能受损,二是增加了成本,陛下,我们大越如今国强民裕,又何必去冒这个风险呢?”

    他一番谏言真情实感,句句为国着想,张迁听了都不免连连点头,可是我心里听着不是滋味。

    我当然知道与别国建交就是与虎谋皮,当我们都有利可图时可以亲如兄弟,一旦谁表现出一丝难以为继的样子立刻就要在他两肋插两刀,但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难道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没有权利讨厌这些事吗?

    “沈爱卿说得有理,”我沉声道,面色不善,“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山靖国会与我大越反目成仇的基础上,”我缓缓站起来,身形有一些晃动,但是语气坚定无比,“你说盐价下跌会少一笔收入,朕问你,这笔收入朕拿来做什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三人皆是一惊。我接着说:“国库的钱难道真是朕的钱?这个皇宫,这些奴才侍卫,还有你们这些大臣,朕养着你们是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治理好这个国家?维持皇室尊严!?”

    “我们大越向来产盐就少,百姓们现在吃盐比菜肉还贵,这个事是朕多祭几次祖多拜几次天就能解决的吗?”我气极反笑起来,“说什么固然会降低盐价……呵,口气不小,你们是不怕吃不起……”

    我接着说:“至于船只,本来就不需要想到那么远,一只崭新出厂的船没有意外少说也可以用十年,你知道十年河运畅通能给大越带来多少价值吗?为什么前几年朕节衣缩食也要修路?没有路,百姓在大山中与世隔绝,办起坏事来是山高皇帝远,那要是无辜的百姓受了牵连遭了灾,谁为他们做主?物资怎么送进去?”

    下面三人深深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跌坐在椅子上,轻声道:“黎昌河年年涨水,年年都要修堤坝,这么长这么宽的一条河我们不利用,反而只深受其害……”

    “天天怕这个怕那个,真到有一天,你们连怕都没资格了……”

    殿内的气氛冰到极点,我摆着一张脸静静坐着,下面那三人我估计现在应该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说实话我本来也没想发火,但我的现代人天性就是如此,说我圣母也好天真也好,我还会说你迂腐老古董呢,谁怕谁啊!

    过了半晌只见张迁站了起来,在我面前跪下,朗声道:“臣愿为陛下促成这桩交易。”

    随后卢寄风与沈殊捷也纷纷跪下,拱着手,不发一言。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