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时已经快到晌午。我收拾收拾回了书房,果然新的奏章和微言堂投稿又整整齐齐地码在我桌上。

    我一边喝粥一边看公文,卢寄风与张迁一同来了,说是「内内阁」名单已经拟好,要给我过目。

    这两人一向是不愿动弹的主,这次春狩也就都没有参加,这会儿慢条斯理地坐在堂下品茶,交了活儿的就是大爷,到哪儿都是这个理。

    我一看名单上列出了七人,其中三人是从原本的内阁提调上来,其中就有沈殊捷,另两个年纪大些,但工作能力还算不错,剩下四人皆是六部六科肱股之臣,我觉得奇怪,就问:“你俩呢?”

    他俩一齐放下茶杯,异口同声道:“臣在。”

    “不是,朕的意思是,你们二位怎么不在其中?”

    他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卢太师说:“臣已是风烛残年,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我赞同地点点头:“要不你别干了呗。”

    “咳咳,”他假咳两声,找补道,“臣认为身居高位者切记不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臣愿领命。”

    说完他看了一眼张迁,这老小子说话够损的,张迁这下要是不答应不就成「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了吗?!

    就看张太傅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拱手道:“臣也愿领命。”

    我甚满意地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上那张纸,说:“去掉哪两位你们自己决定,这个首辅谁来做你们也自己商量吧——不过,为了区别内阁还是另起个名字好……”

    总不能真叫内内阁吧,不知道还以为是个结巴起的名儿。

    “议院?那不是还分上下……国会?有抄袭嫌疑……那就叫议会,听着大气!”

    瞧咱这起名水准,丘吉尔来了也被我压一头。不过后来我才想起来,国会的意思就是x国议会,真很失败我(倒装句)。

    这时传话太监小跑进来传报,齐若谷和沈殊捷一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二公起身就要辞别,我叫住他们:“等等。”他们二人看向我,我犹豫了一会,然后提起笔在议会名单上画了一笔,祝老将那张名单转交给卢寄风,上面赫然划去了沈殊捷的名字。

    “这……”卢太师欲言又止。

    “去吧。”我摆摆手。

    他们二人刚出去没多久,就看到一身便服的齐大小姐一马当先走进殿来,身后是背着手悠闲踱步的沈殊捷,这二人向来不对付,他觉得她太闹腾,她觉得他太虚伪。

    我觉得他俩说的都对,但二人对我来说都很有用,我牢牢抓住一个也不放松。

    二人给我见礼之后,齐若谷嘟着个嘴给我告状:“陛下,人家好不容易从山靖国进回来的春茶,路上颠簸了许久,沈学士一来就要两斤——皇上才只留了一斤呢!”

    “朕只有一斤吗?”现在财政比之前宽松些了,重新审视我之前定下的规格,一斤也有点太少了吧!

    “臣也是觉得太少了,才希望齐小姐能多出售一点给微臣,这样陛下想喝的时候就不会因为库存不够而喝不上。”沈殊捷翩翩而立,不在乎她的诽谤。

    齐若谷瞪着他小声说:“要你装好人!”

    我还半眯着眼在思考:一斤也太少了吧,以前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

    闲话说完了,齐若谷给我汇报了这一次去山靖国进货,去的时候走的商路,回来时走的水路,山靖国当地的药材以及各类瓷器丝绸制品都属上品,在越都城内销路很广。

    这女的虽然嘴上老是恶心人,但是她对市场有着近乎变态的敏锐,天要下雨她就进雨伞,娘要嫁人她就卖绸缎,扯远了。

    她与原主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她爹在督阳当一个小官,带着她回京述职时我认识了她,从那以后她就暗地里奉我的命在外搞钱。

    而且她也知道原主是个女的,省了我事儿了。

    “对了若谷,你说要送朕的大礼呢?”我忽然想起这茬。

    齐若谷说:“噢,在我宅邸中呢,等会出去办完了事可以顺路去我家,陛下就知道是什么了。”

    「京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是我安排二人今下午陪同我一起出宫见一个人。

    在马车上,沈殊捷为我详细讲述了这个人。

    沈殊捷说:“此人名为冉钟德,十几年前他手下的漕帮几乎掌管大越国内所有的水路运输,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他抽身而出,漕帮便也一天不如一天,如今都分散在各个渡口安安分分做些运输活,还有的自己开了镖局。冉钟德虽然退出江湖,但昔日他那批手下还是很敬重他的。”

    我八卦道:“他发生什么变故了啊?”

    齐若谷也伸长了脖子过来:“我也想问,这么大个帮说不要就不要啦!”她又小声嘀咕一句,“那得少赚多少钱啊……”

    沈殊捷说:“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与他妻子有关吧。”

    我又奇怪:“跟他妻子又有什么关系?”

    齐若谷:“死了?跟人跑了?”

    沈殊捷无语地长吸了一口气:“我哪能知道去……要不你等会问问?”

    齐若谷嘿然:“我就随便问一句,生什么气啊小气鬼……”

    我收起我的八卦心理,说:“听起来这个冉钟德还蛮有气魄的,这样一个人,你是怎么说服他来搞这个项目的?”

    沈殊捷诚实地摇了摇头,说:“他不肯说,我找到他时与他说了公子的计划,他只说可以,但是条件要和公子亲自谈。”

    我忽然毛骨悚然:“他不会想要钱吧……”

    那二人皆是一头黑线,干什么,铁公鸡也不是我的错,我要是有钱用得着把自己克扣到只留一斤春茶?

    说话间就到了沈殊捷在越都城中的别苑,这个别苑本来是我赐给他自己住的,但他觉得离皇宫有点远,就还是住在皇宫边上的小宅邸里。

    反正他平时陪我办公务办到大半夜就都睡在宫里的住处,自己的府邸再大也是白搭,这个别苑还是我剥削他实在太狠心里过意不去,才忍痛赐了一套给他,结果他还不住,不识抬举的东西。

    其实这套别苑也不是很大,一进门就是一片带水池子的花园,绕过假山就看到后面的亭子里坐了一名穿着素衣的中年男子,那就是冉钟德。

    我们走过去,他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我看见他浓眉大眼,皮肤发红,还留着大胡子,他看见我立刻给我行礼,说道:“草民冉钟德,拜见皇上!”

    这人身量高大,声若洪钟,虽着布衣仍然气度不凡,我立刻就决定走怀柔路线,亲自去扶他起来,他有些受宠若惊。

    “坐,坐,”我笑着引他坐下,沈殊捷也坐在石凳上与我们一桌,齐若谷那小妞倚到亭子边的廊椅上,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鱼食往水里丢。

    我们几人寒暄了一会儿,互相介绍了身份,我便开门见山了。

    “相信沈卿家已将朕的计划都与你说了,不知阁下意向如何?”

    冉钟德爽快地笑了两声,说:“做运输本就是草民的老本行,幸得以往兄弟们抬举,我冉某还有把子名声在外,振臂一呼不说全国,至少有水的地方我们就能把货运过去,陛下这会想要暗地里支持草民成立运输队,想必一定会水到渠成!”

    我接上他的话头:“其实,运输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通讯,”我羞赧一笑,“其实不瞒老哥,朕这个皇帝做得也憋屈得很,天天坐在那大殿里,听到的全是别人希望朕听到的事情,听来倒觉得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可天底下又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唉声叹气,他立刻着急起来:“还有这种事?那还得了!”

    我接着哀怨:“大臣们都怕触怒天颜,好事全都打破了头争着回报,坏事就瞒了又瞒,直到瞒不住了才来上报,可朕那时也是无力回天了……难啊……”

    沈殊捷在旁边也配合着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好像他是最忠君爱国的大忠臣能跟我感同身受哩!就你最狐媚惑主!姜子牙来了第一个就砍你!

    冉钟德也皱起了粗眉,斟酌道:“陛下的意思是……”

    我说:“朕是说,你看过微言堂的头条文章没有?没有信息,人则活在壁垒之中——写得好极了,有空可以看看。”

    他惊愕:“呃,草民倒没有看过……”

    “总之,”我一拍桌子,“朕需要你和你的兄弟们做朕的手眼,直接为朕提供消息,能不能做到!”

    能!保证完成任务!

    我倒希望他这样说。

    但他没有,而是沉思了一会,说:“草民还需要陛下说得更详细一些。”

    我也不灰心,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实际上这事我都筹划好久了,一开始是不知从哪里下手,后来沈殊捷给我搭上了冉钟德这条线,然后就是拼命赚钱修路,命齐若谷在各地开辟商道连成系统的网络,现在真的就万事俱备了,说什么也把他拿下!

    我都想好了,无论他要什么都可以满足他,官职,珠宝绫罗绸缎,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数字,钱也可以给(咬牙切齿)!

    我给他详细讲述了我的计划,这些我写成企划书日日修改都记在脑子里了,其实还是现代那一套,在每个城设置一个站点,各个站点之间由专门的运输队负责运送,每个城又有专门的派送员送货上门,这样大家都可以专注于自己的部分。

    现在的镖局因为各自为政没有联通起来,走一趟镖花费不在少数,平民根本托付不起,而且一来一回走的是双份的路程,送货效率极低,反正我说的「京通」就是现代的快递那一套嘛,冉钟德不理解读者们应该都理解的。

    “这样,镖师就可以专注走镖,镖局里实力较弱的可以负责安全的商路,闲杂人可以去派送,而且「京通」打的是为宫里做事的招牌,也没什么人敢动坏心思。”

    我灌了一大口水,说渴了我都,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冉钟德面色凝重地抚着下巴,说:“草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我:“你问。”

    冉钟德:“皇上的意思是要收编我那些弟兄们成为一家全国连锁的大镖局,为宫里做事?”

    我说:“可以这么说,但是并不是收编,而是加盟。你的兄弟们依旧可以打自家的招牌接走镖的活,但需要派出专门的镖师和派送员做「京通」的活儿。实际上,经过考核的镖局或者水运帮派都可以加入进来,这个要看你自己的把控。”

    他又说:“那我们等于是为皇上做事吗?报酬又怎么计算呢?”

    我解释道:“那倒不是,「京通」成立以后,朕自然会将皇家运输合并进去,你们将会是皇宫专用的运输团队,由你来管理,宫里并不会插手,哈,说句难听的,老哥你也别介意,当然你们除了运输方面以外的领域如果出了事,也别来找朕帮忙!”

    他爽朗一笑,说:“这是自然,江湖里事情向来也不愿官家插手,草民有分寸的。”

    我:“至于报酬,当然是由寄件人承担,但是以前一次只能走一次标,现在合并了以后,走一次可以运送很多人的货物,在到达另一个城之后就由另一条商路负责的镖师接着走镖,就如朕之前所说的一条商路来回都只由几个固定的镖师送镖,而且他们都会经常在同一个站点休息,对于货物的信息也可以互通有无嘛。这样寄件的成本不就下来了吗!”

    冉钟德还是有顾虑,我给沈殊捷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从怀里掏出我写的策划书,说:“冉大当家的请看这个吧,各种情况在其中都详细注明了。”

    “好。”他当即就看了起来,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惊异时而赞叹。

    我闲的没事已经在数地上的蚂蚁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听“啪”得一声,他将企划书合上,面上带着激动的表情,站起来对我行了一礼,沉声道:“草民愿为皇上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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