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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犹去方悔水凝冰 宁逝断肠恨别离

    水吟为了救北宫玉冰,说服燕皓南,只身回到了“栖云山庄”。见到了龙啸渊,他冰冷如电的目光凝视她半晌,才道:“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这儿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吗?”

    水吟心中一酸,凄楚地道:“舅舅!我回来,是想劝舅舅悬崖勒马,改过自新。”

    见她脸色黯淡,龙啸渊心中一软,长叹一声。“你明知说这些是徒劳无功,为什么还要说?”

    水吟抬起含泪的眸子,真切地道:“我知道说这些没用。可我还是想尽力一试,救得舅舅!”

    “我不需要你救。”龙啸渊怜爱地凝视着她,叹道:“你的好意我领了,以后也不用再说这种话了。”

    龙泉虽听得一头雾水,可水吟说什么他都是全心赞同,忙道:“老爷!表小姐也是为你好!”

    “你知道什么?”龙啸渊瞪了他一眼,转向她,温言道:“水吟,你真的要回来住吗?不再走了?”

    水吟心中一酸。“是。”

    “楚姑娘回来了?”这时,风义江从帘后走了出来,一脸温和的笑意。

    水吟一见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之情,却淡淡一笑。“风大哥,你好。”

    龙啸渊瞧了风义江一眼,温言道:“好了。水吟,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回房休息吧!”

    “是。舅舅。”水吟应了一声,却向风义江望去,心道:他一定是见了北宫姑娘回来,不知……

    龙泉见状,忙道:“表小姐,我送你。”

    “龙泉!”龙啸渊严肃地道,“你忙你的去吧!水吟自己知道路。”

    龙泉一愕,只得沮丧地应道:“是,老爷。”暗想:表小姐真是心思细腻,知道老爷会软禁她,事先将事给我说了。

    水吟又向风义江瞥了一眼,这才走出正厅,向“吟水间”走去。龙泉也只得转身离开。

    风义江看看她的背影,低声道:“师叔,楚姑娘这一回来,是不是为了玉冰?”

    龙啸渊点点头,道:“她虽聪明,可武功实在是不济,又不知道‘玉箫仙子’在哪儿,又怎么救得出?”

    “是啊!弟子也觉得楚姑娘这一举动实在是蜉蚁撼树。”风义江微微一笑。“不过,还是防着一点好,楚姑娘毕竟非一般女子可比。”

    “好吧!”龙啸渊沉吟半晌。“我让人守住‘吟水间’,不让她出来就是了。”

    风义江喜道:“师叔英明!”

    龙啸渊微微一笑,问道:“义江,你怎么样?‘玉箫仙子’答应了吗?”

    风义江脸上怒气渐显,忿忿道:“她心里只想着燕皓南,不会这么快答应。我让她考虑一天,再给我答复。”

    “这也好。”龙啸渊微笑道,“我已用‘乾坤点穴大法’封了她的死穴,量她在一天之内也动不了。待会儿,我派个丫鬟去服侍她,再让人给她送饭。”

    风义江躬身道:“多谢师叔。”

    龙啸渊微叹道:“‘玉箫仙子’为人冷傲,要她答应你,也不易呀!”

    风义江狠狠道:“她的心早已另属他人。燕皓南,我是留他不得!”

    “那燕皓南倒是好命。”龙啸渊叹道,“不但‘玉箫仙子’想着他,水吟念着他,就是那个曲婉青,也愿意为他而死。”

    风义江眼中闪着寒光,咬牙道:“我风义江不杀他,誓不为人!”

    “临安客栈”内。远无垠和灵湘到外面玩了一趟回来,支开灵湘,问起水吟的去向。一听之下,顿时焦虑起来。“燕兄,你实在不该让水吟回那个地方。”

    燕皓南本已后悔,听他这么说,更是心痛。“我也知道水吟很危险。可是她坚持要去,又一再保证……”

    “水吟她为了你,真是什么都肯牺牲。”远无垠长长一叹,心中也为她之痴情所感动。半晌,才微叹道:“燕兄,我想听你一句实话。”

    燕皓南心中恻然一动,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点点头。

    远无垠含有深意地注视着他,问道:“仙子、水吟、双姑娘、还有那个为你而死的婉青姑娘,她们四个人,心里都只有你。在你心里,她们之中,谁最知心,谁最理解你?”

    燕皓南早视水吟为他唯一的红颜知己,这一点无可怀疑,答道:“水吟。”

    远无垠颇有深意地一笑,问道:“如果她们四个人,只有一个能留在你身边。你最离不开的,是谁?”

    燕皓南登时恻然心动,心底涌上一股痛楚的柔情,关于这个问题,他也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过。

    以前总觉得她们四人都是难得的好姑娘,自己对她们也是不分轩轾,无论与谁在一起,都很幸福,同时对其她三人,都是莫大的伤害。虽后来机缘巧合,与北宫玉冰互订终生,却始终不能对其她三女忘情。可若问最不愿意离开谁,他心底就有一个声音不住地说:水吟!水吟!只感到如果没有她,自己的生活便了无生趣,也失去了意义。心中一痛,终于忍耐不住,黯然长叹,道:“水吟。”

    远无垠微微一笑,仰头看天。“你看,这天上的云,真是变幻无常。我记得古人有这样一句诗:‘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当初你选择仙子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会变?”

    燕皓南心头登时一震,暗道:我变了吗?难道我爱的是水吟,而不再是玉冰?心绪一阵纷乱。“远兄,我不是……”

    “不用解释,我明白你心里所想。”远无垠早看出了他的矛盾,见他对水吟情深至斯,也不枉她的一片痴心,长叹道:“既然你放不下水吟,为什么还要放她回去?如果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那……”

    燕皓南心中更是隐隐作痛,后悔莫及。“我的确不该让她回去冒险,实在是……实在是不该。”

    远无垠不忍再让他痛不堪言,长叹一声,劝道:“水吟之冰雪聪颖,天下无双。龙啸渊又是她舅舅,一向很疼她。你也别太担心了。先等一两天再说吧!等天承回来,再一起想办法。”

    事到如今,饶是燕皓南睿智过人,远无垠机变灵敏,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等待。

    而此时的路天承,身在南郊“楚山”“承天寺”,丝毫不知杭州城内的种种变故。

    他与无相、向天明二人送覃天掠的棺木上山安葬,就被晦悟与铁铭川留在寺中。每日聆晦悟传授解释《易筋经》,受铁铭川指点“衡山剑法”,武功大进,“易筋经”内功已练至第六成,而剑法也是精进非常,最精妙的一招“雁回祝融”已练得几乎没了破绽。

    除了练功之外,他也随师父师兄日日参禅念经,渐渐领悟到了许多佛学真谛,身世与自幼经受折磨的痛苦,此时已不放在心上,“一身投两派”的耻辱,也看得不怎么重了,就连以前对北宫玉冰与雨晴先后痴情,以及至此仍对雨晴的钟情,也渐渐地看淡了,只是偶尔念及,心中难免几丝温柔的牵动。

    晦悟和铁铭川把他叫到侧堂。晦悟欣慰地道:“天承,你果然深有慧根。如果你愿意,待到尘缘已尽之时,为师定为你剃度。”

    路天承这些日子以来从佛学中得到了很大的解脱。此时的他,已真心向佛,应道:“是。多谢师父。”

    铁铭川冷峻的目光透着怜惜,长叹道:“天承,为师本想将掌门之位传予你,实在是可惜。”

    “弟子罪孽深重,唯有身入空门方能脱离苦海。”路天承见恩师这般无奈,心中也是一痛,躬身道,“求师父成全。”

    “善哉善哉!”晦悟合十道,“大彻大悟,莫过如此。”

    铁铭川长叹一声,道:“果然是一切自有天意。天承,你明天就下山去吧!”

    路天承微微一怔,这些日子以来,他念佛参禅,已淡忘了山下的腥风血雨,顿时想到城内的种种情形,心中很是牵挂,应道:“是,师父。弟子告退。”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晦悟合十长叹。“阿弥陀佛!他的尘缘,不知何时方了……”

    “栖云山庄”“吟水间”里。她坐在床边,靠着床框,深蹙烟眉,凝眸沉思,却早已不见以前的盈盈笑意。

    可儿则一脸焦急之色,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外面一直有人守着,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我知道。”水吟毫不为之所动,缓缓道,“我在等人。”

    可儿一怔,愕然问道:“等谁?”

    “泉大哥,你不能进去!”这时,外面传来守门家丁的声音。

    水吟欣然一喜,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了!”

    可儿一愕,问道:“小姐,你在等泉大哥吗?可是他不能进来呀!”

    水吟微笑道:“他一定有办法进来。”说着就走进前厅。

    可儿一怔,忙跟了出去。

    只听龙泉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一个家丁答道:“老爷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

    龙泉灵动的眼珠骨碌一转,笑道:“两位好兄弟!你们看这是什么?”

    俩家丁一看,只见龙泉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一只黄莺在里面上蹦下跳,一身杏黄鲜亮的羽毛,活泼可爱,还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很讨人喜欢。不由笑道:“真是一只好鸟!”

    “是呀!”龙泉笑道,“你们知道,表小姐很喜欢热闹。现在她留在房里,一定会寂寞无聊,我想送只鸟儿为她解闷。”

    其中一家丁很是犹豫,道:“可是……”

    “你想,表小姐闷得慌了,定会趁你们不注意跑出去。”龙泉微微笑道,“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你们不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他虽说得有理,这家丁仍有几分犹豫。

    “好兄弟!我现在送了鸟儿就走,老爷又不知道。”龙泉笑道,“对你们,对我,对表小姐,不是都有利吗?”

    水吟不由微微一笑。龙泉真会死缠烂打,软硬兼施,想不答应他都不行。

    果然,两个家丁碰头低声商量了一阵,终于道:“好吧!不过,你要快点,老爷知道了,我们可担代不起。”

    龙泉笑道:“老爷知道我送鸟给表小姐解闷,还会夸我呢!”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大声道:“表小姐,我给你送鸟儿来了!”

    “好可爱的鸟儿!”水吟欢然而呼,嫣然一笑,低声道:“龙泉大哥,你可真行,三言两语就进来了。”

    “表小姐喜欢就好!”龙泉又低声笑道:“这也没什么,也是跟表小姐学的。”

    “龙泉大哥,多谢你了!”水吟又低声问道:“查到北宫姑娘的下落了吗?”

    “在后花园的假山里,有一间密室,我无意中看到老爷和风掌门进去过。”龙泉低声道,“昨天我去看,却看到老爷已经派人围着假山巡逻了。”

    “这么说,北宫姑娘是被关在那里面?”水吟蹙眉沉吟。

    可儿愣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俩,听得一头雾水。

    “那个密室很隐蔽的。”龙泉低声道,“整个‘栖云山庄’,也只有那儿能藏人。”

    “假山?密室?”水吟惘然沉思。

    “临安客栈”后院里。远无垠内伤已愈,便陪燕皓南练“夺命十八剑”。

    燕皓南手挥“青釭剑”,白光一闪,正是第一剑。远无垠微微侧身,“白玉寒光剑”斜斜上刺,“青釭剑”随势一格,微转半圈,刺向他左肋,却是第九剑。紧接着,“唰唰唰”地又接连三剑,正是“夺命十七剑”的最后三剑杀招。

    远无垠微微一惊,连避两剑,可剑风太快,隐透杀气,最后这一招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眼看剑尖就要刺到他,燕皓南猛地醒过神来,急欲收剑,可宝剑已出,几乎不能受他控制。刹那间,宝剑已到眼前,远无垠已来不及多想,伸剑一抵,“白玉寒光剑”的剑身与“青釭剑”剑尖相触之下,他只感一股真气袭来,踉跄后退了两步,虎口一痛,拿捏不住,“咣啷”一声,宝剑落地。

    “青釭剑”之锋利,天下无双,幸而“白玉寒光剑”是上官无痕的家传至宝,“刀剑三宝”之首,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否则,早被削成两截。

    燕皓南一惊,回过神来,忙疾收宝剑。

    远无垠惊意稍定,俯身拾起了“白玉寒光剑”,道:“燕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我总觉得你神志恍惚,心不在焉?”

    燕皓南心中一直担心冰、水二女,心思的确不在练剑上,可又想一举练成“夺命十八剑”,急于救人,见自己差点误伤远无垠,心下歉疚,道:“远兄,对不起。我一时走神,将你当成了龙啸渊……”

    远无垠何尝不知他的心思,微笑道:“燕兄,你是最稳重谨慎不过了。为什么为了仙子和水吟的事,就心神不宁呢?”

    燕皓南长叹一声,更是忧色不减。“水吟已经回去一天了,还没有消息。我真的很担心……”

    远无垠也轻叹一声,而此时此刻也只有安慰,道:“凭水吟的聪明机变,定能救出仙子。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但愿如此。”燕皓南忧虑万般,长叹道,“希望龙啸渊能看重骨肉之情,不要伤害水吟。大……大师兄,也不要伤害玉冰。”

    “栖云山庄”正厅里。

    龙啸渊正忿然道:“这个燕皓南可真是狠心!‘玉箫仙子’被我们捉来了,他自己不来救,竟然舍得让水吟来!”

    “亏他还是个多情种子呢!”风义江讪笑道,“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这倒不是。”龙啸渊冷哼一声。“他知道我不会伤害水吟,就吃定我了。”

    风义江赔笑道:“楚姑娘是师叔的亲人,燕皓南知道师叔对她疼爱有加,自然敢让楚姑娘回来。”

    “水吟回来也没有用。”龙啸渊先是一脸气愤之色,这时忽地笑道,“反正,‘玉箫仙子’马上是你的人了。”

    风义江立即面露喜色,笑道:“师叔说的是。一个对时就快到了,弟子也该去看看玉冰,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吟水间”深闺。

    可儿焦急地问道:“小姐,我们应该怎么办啦?”

    水吟蹙眉凝眸,望着笼中那只黄莺,自语道:“鸟儿应该怎么样才能逃出鸟笼?”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拦住本少爷?!”这时,外面传来花沉春的怒喝。

    那俩家丁赔笑道:“表少爷!不是小的敢拦您,是老爷的吩咐。”

    可儿一撇嘴,极是不耐烦,道:“表少爷又要来缠小姐了。我们已经够烦了,他还来添乱。”

    水吟知道花沉春是公子哥儿作风,对府中下人蛮横霸道,是非进来不可。心念一动,顿时布下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她微微一笑。“可儿,过来。”

    “小姐!”可儿毕竟乖巧,忙凑了过来。

    水吟便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可儿连连点头。

    而门外,花沉春眉毛一竖,怒道:“我听说表妹回来了,来看看她。姑父怎么会不许?定是你们这俩小子在这儿捣鬼!”

    两个家丁一惊,忙道:“小的怎么敢?表少爷千万别这么说!”

    “让开!”花沉春一把推开他们,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表少爷!”那俩家丁也拦不住。他们放龙泉进去已是破了例,这次却是表少爷花沉春,身份比龙泉高得多了。他们又哪敢得罪,只得无可奈何地一叹。

    花沉春走了进去,却见水吟盈盈而立。一抹雪白衫子,腰间束一条杏黄鲜亮的绸带,明眸流盼。他虽见过她多次,仍看得痴了,连舌头都打结,颤声道:“表……表妹!”

    水吟嫣然笑道:“表哥近来可好?”

    见她主动关心自己,花沉春简直受宠若惊,连声道:“好!好!”

    “表哥请坐。”水吟微微一笑,唤道:“可儿,上茶!”

    “是。”可儿应了一声,走出去让外边家丁送茶来。

    待坐下后,水吟微笑道:“不知表哥此来,所为何事?”

    见她亲切有礼,花沉春不由心痒难搔,忙赔笑道:“表妹,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房里练习作画,现在总算是小有成就了。”

    “噢?”水吟微微一笑。

    “表妹你看!”花沉春忙展开自己带来的画轴。只见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纤腰柔发,身段极为袅娜,只是眼睛空洞无神,虽是烟眉樱唇,却一看下去,姿色平平,缺少生机。

    水吟笑问道:“这是谁呀?”

    花沉春一愕,忙道:“表妹看不出来吗?画得这么美若天仙,当然是你啦!”

    “我?”水吟微微一怔。

    可儿端茶过来,一看之下,“扑哧”笑出声来。“表少爷!如果小姐真是这个样子,就不会美若天仙了。”

    “可儿,不要胡说。”水吟微笑道,“表哥真是天才,只练了这些日子,就画得这么好了。”

    “我也是为了表妹呀!表妹不是说过,画了心上人的画像让心上人看,心上人就能喜欢我吗?”花沉春嬉皮笑脸地道。

    水吟只微微一笑。“表哥说笑了。”

    可儿却在旁一撇嘴,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花沉春笑道:“表妹,你知道吗?我房间里,还画了好多表妹的画像。表妹可想看看?”

    见他邀自己出去,水吟心中暗喜,表面上却犹豫道:“我想……还是算了吧!”

    “表妹!”花沉春见她语气松动,自己大有机会,忙劝道:“那可是花费了我很大心血啊!表妹权当给我面子,就去看看吧!”

    水吟沉吟半晌,终于微笑道:“好吧!”

    “太好了!”花沉春大喜。“表妹,我们现在就去吧!”

    水吟点点头,站起身来,向可儿递了个眼色。

    三人走到门口,却被那俩家丁拦住了,道:“表少爷!表小姐不能出去!”

    花沉春眉毛一轩,怒道:“我请表妹到我房间去,又不带她出庄,你们拦什么拦?”

    “不行!表小姐不能出去!”家丁有命在身,双双拦道。

    “你们这俩小子太过分了!我是表少爷,待我和……”花沉春向水吟瞥了一眼,将下一句“水吟表妹”咽进肚里,续道,“待我和谁谁成亲之后,就是少爷了!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小的不敢!”那两家丁有些害怕了,颤声道,“可是老爷……”

    花沉春不耐烦地道:“一个时辰后,我送表妹回来。你们不告诉姑父就行了!”

    家丁苦着脸,只觉万分难办,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后花园,密室里。北宫玉冰依然坐在桌旁,面蒙青纱,一动不动。

    风义江走进,只见桌上饭菜早已凉得透了,问道:“玉冰,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吗?”

    北宫玉冰不理,一对眸子寒气逼人,冷若冰霜。

    风义江神色关切,长叹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实在是让我担心。”

    她仍丝毫不为之所动,依然不语,也不看他。

    风义江长长一叹,心中万分无奈,问道:“昨天我问你的事,考虑好了吗?”

    北宫玉冰一对冷眸这才正视他,清冷湛人,冷冷道:“我答应你。”

    世上女子答应求婚时的神情,各有差异。若是倾心相许,必是羞中带喜,红晕满面;若是受人胁迫,必是泪流涟涟,低声呜咽。只怕唯有她一人是这般冰冷淡漠,仿佛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而尽管如此,风义江仍已是喜不自胜,激动若狂。“真的?!玉冰,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不错。”北宫玉冰不再看他,依然冷冷道。

    “太好了太好了!”风义江大喜过望。他原以为,北宫玉冰必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可真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北宫玉冰冷冷盯着他。“不能伤害你的师弟师妹。”

    “当然了!若不是为了你,我又怎么会和他们过不去呢?”风义江心中狂喜,哪还有心情与她计较这事,连声应承,喜道,“玉冰,你知道的。我今年有二十八岁了,早就该娶妻生子了。而我却一直没有为其她女子动心。因为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呀!”

    北宫玉冰不再理他。但她知道风义江自少年时就对她一往情深,心中也相信这句话,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早在此之前,风义江已有过一个“妻子”,而且还是她的师姐……

    花沉春领着水吟和可儿走进他的房间。

    她俩一见,只觉眼前一花。只见墙上、桌上、床头,到处都挂着、摆放着水吟的画像,几乎是除床上放了一床花团锦簇的锦被之外,其它各处均是画像。

    可儿哑然失笑,问道:“表少爷,这些都是你画的?”

    “是啊!”花沉春迟疑了一下,坏笑道:“可儿,你先出去一下,我想单独和表妹谈谈。”

    水吟向可儿递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头,灿然笑道:“好吧!”便走了出去。

    花沉春向水吟瞧去,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水吟在一起,而且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更是……

    水吟似乎对他炽热的目光并不以为意,笑道:“表哥这屋子,都快成画室了。”

    见她这么嫣然一笑,花沉春更是心神俱醉,笑道:“只要是为了表妹,别说是画室,就是囚室,也可以呀!”

    水吟盈盈一笑,道:“没想到,表哥还这么痴情。”

    花沉春心中大喜,心神激荡,痴痴地盯着她。“表妹知道就好。自从我第一次见到表妹,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水吟嫣然微笑,明眸流盼。

    “我就……我就下定决心,非表妹不娶!”花沉春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就要张开双臂去抱她。

    他刚刚抬起双臂,就感到肋下一麻,顿时全身就不能动弹了。原来,水吟见他心神俱荡之时,眼疾手快,飞快地用龙啸渊教过的“乾坤点穴大法”点了他的穴道。

    他不由一惊,颤声道:“表……表妹,你干什么?”

    水吟又飞快地点了他的哑穴,笑道:“表哥,对不住了。这儿真变成囚室了!”转头低声唤道:“可儿!”

    可儿从外面奔进来,道:“小姐!东西拿来了!”将一套衣衫、一个首饰盒、一个饭篮放到桌上的画像上。

    水吟微微一笑,赞道:“你动作可真快!”

    花沉春全身不能动弹,一双眼睛直瞪着她俩,瞠目结舌。

    “快换衣裳吧!”水吟抖开那套衣衫,是一套粉红衫子,和可儿衣着一模一样,正是丫鬟服饰。

    “小姐!”可儿指指花沉春,提醒她怎可当着他的面换衣。

    水吟看看他,只微微一笑,抱来床上那床锦被,抖了开来,盖到他头上,锦被直展下来,直遮到腿侧,包住了他大半身子,甚是臃肿可笑。

    可儿见这情景,“嗤”地一声笑。

    后花园的假山。密室的门开了,风义江从里面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和一个丫鬟都恭敬地喊道:“风掌门!”

    风义江点点头,欣喜之情难掩,转头道:“好好侍候她!一定要让她吃东西。”

    “是。”丫鬟应了一声。

    风义江便向正厅走去,边走边喜滋滋地想着:玉冰总算答应我了!她就快是我的人了!我就算得不到她的真心,也总算得到她这个人了!

    不远处,一个身穿粉红衫子的女子手提饭篮朝这边走来。只见她一身丫鬟打扮,额上朱砂已掩,丽色尽敛,乍一看,绝对看不出是水吟。她曾跟婉青学过一些“易容术”,居然此时也派上了用场。她见风义江迎面走过,微一敛容,迎上去浅浅一福。“风掌门!”

    风义江正春风得意,一时之间得意忘形。见是个丫鬟,也没多想,随口问道:“来干什么的?”

    水吟丝毫不变色,答道:“老爷吩咐,让奴婢给北宫姑娘送饭。”

    风义江顿时想起北宫玉冰一天未沾水米,龙啸渊也曾说过要派人送饭,便道:“那快进去吧!可要小心侍候!”

    “是!”水吟应了一声,便走向假山。

    风义江看看她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熟悉,想道:这丫鬟倒有几分眼熟,看上去做事乖觉,不如向师叔要来伺候玉冰吧!边想边走出了后花园。

    水吟顺利地走进密室,一眼就看见北宫玉冰,却丝毫不露喜色,向那丫鬟道:“姐姐!老爷让我送饭来了!”

    那丫鬟点头道:“给我就是了。”

    水吟将饭篮递了过去,那丫鬟伸手来接,水吟忽然伸出右手,一指点到她肋下。那丫鬟顿时动不了了,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又被水吟飞快地点了哑穴。

    北宫玉冰一惊,全然没有料到这个丫鬟会对自己人下手,失声道:“你……”

    水吟见她完全认不出自己,心中几分得意,心道:看来我的“易容术”已经很高明了。走近水盆用毛巾除去妆容,低声微笑道:“北宫姑娘,是我!”

    北宫玉冰微微一怔,见她容貌陡变。这毛巾一拭,立刻神光离合,那鲜红的朱砂也赫然额中。不禁甚为惊异,简直不敢相信。“楚姑娘?”

    水吟欣然点头,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

    “你怎么救得了我?”北宫玉冰知她武功甚差,微微轻叹。“你舅舅封了我的死穴,又让人守着我,何况这又是在他的‘栖云山庄’?”

    水吟微微一笑,低声道:“放心吧!我有办法!”

    风义江走进了正厅。只见龙啸渊仍在悠闲地品茶,便上前抱拳道:“师叔!”

    龙啸渊抬起头,只见他满面春风,微笑道:“看来,你们的事,已经成了。”

    风义江难掩欣喜之色,笑道:“托师叔的福!玉冰……她已经答应和我成亲了!”

    “恭喜你呀!”龙啸渊微笑道,“看来,我得立刻叫人替你们准备凤冠花烛。”

    “师叔说笑了!”风义江笑道,“玉冰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还多亏师叔心细,派人去送饭。”

    龙啸渊正悠闲地品茶,并没有留意听他说什么,只随意答道:“我们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是!”风义江应了一声,一脸得意的笑,眼中寒光闪烁。

    密室内。

    “楚姑娘,你别冒险了,还是快走吧!别被你舅舅知道。”北宫玉冰幽幽一叹。“我已经答应和风义江成亲,料他也不会为难我。”

    一听风义江要逼她成亲,水吟忿然道:“他果然存了这份心!”

    北宫玉冰低声道:“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我会想办法出去!”

    水吟嫣然一笑。“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你这样做太冒险,会让燕大哥担心的。”

    听她提到他,北宫玉冰心中一颤,思念更甚,不禁问道:“是皓南让你来的?”

    “当然了。”水吟低声道,“燕大哥很担心你,让我务必救你出去。”

    北宫玉冰心中明白她夸大其辞,燕皓南纵然再担心她,也不会主动让水吟重入虎穴,可即使如此,她心中仍十分感动。

    “我这就给你解穴。”水吟低声道,“你快把真气提到‘膻中穴’。”

    北宫玉冰知她机变聪颖,常有怪招涌现,便依言提气。水吟心中默念穴道位置,心道:我学了这“乾坤点穴大法”,可是没怎么用过,不知道能不能解开。事到如今,也惟有一试了。便认准穴道,一指点下,又在她左右肩“璇玑”、“俞府”两穴上各拍上一掌。

    北宫玉冰只感一道微弱但又暖暖的真气自“膻中穴”流向全身,流到哪儿,哪儿就松软了下来,手足也不再僵硬,渐渐地能动了。

    水吟心中一喜,欣然道:“幸好我缠着舅舅学了这一手。只是,我内力不足。你现在武功还不能完全恢复,还可能受了一点内伤,可要小心!”

    北宫玉冰身上稍缓,便一把持起桌上的玉箫,站了起来。“楚姑娘,多谢你了!”

    “别客气了。我们快离开这儿。”水吟提起饭篮,向她递了个眼色。

    这时,门外那两个家丁还站在两侧守着。忽然,只听里面“叭”地一声,好像是瓷碗落地,一个焦虑的女音叫道:“北宫姑娘,你怎么了?”

    两人一怔,对视一眼,忙启动开关,打开石门,冲了进去,却双双被点中穴道,不能动弹了。原来,是水吟扔下饭篮,引他俩进来,而她俩早已闪到门口,伸手点了他们腰间的“巨骨穴”。

    水吟一把持起一个家丁身上的剑。“北宫姑娘!快跟我走!”

    两人匆匆离开密室,留下了三个不能动弹的人面面相觑。

    谁知,两人躲躲闪闪地离开,却仍被眼尖的巡逻家丁发现了,大声叫道:“‘玉箫仙子’逃走了!快来……哎哟!”他话音未落,已被一蓬银针扎中,顿时全身麻痒无比,大声嚎叫起来。

    水吟见行迹已露,忙道:“这边!”欲带她到后墙越墙而出。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一大群家丁已经围了过来。

    水吟见势,“唰”地拔剑在手,正色道:“各位大哥真的要拦我吗?”

    一个家丁苦着脸,道:“表小姐,别为难我们了!‘玉箫仙子’不能放!”

    水吟微一沉吟,低声道:“北宫姑娘,你先走!”

    “不行!”北宫玉冰依然青纱遮面,一扬玉箫,只听两声惨叫,两个家丁已跌倒在地。

    家丁一拥而上,将两人围在中间。北宫玉冰穴道刚解,全身无力,武功只恢复到平日的一成。家丁的武功都是龙啸渊闲暇时传授。虽并不高,但人数太多,一拥围住,两人一时之间竟出不去。

    北宫玉冰箫内的银针已然用尽,只得玉箫轻点,一连点倒了三人。

    一家丁叫道:“快去报告老爷!”

    水吟“唰唰唰”三剑,逼退北宫玉冰身周的家丁,叫道:“快走啊!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不行!我们一起走!”北宫玉冰岂肯独逃,身形一晃,玉箫又点倒两人。

    “舅舅就快来了!你不走,就没有机会了!”水吟心中大急,手中长剑直刺,又逼退两人。

    这时,龙泉已经赶来了,一见此番情景,他眼珠骨碌一转,拔剑在手,冲了过去,叫道:“抓住‘玉箫仙子’!”

    众家丁一见是他,纷纷喜道:“泉大哥来了!”自然为他让开了道。

    龙泉直冲到北宫玉冰面前,“唰唰”刺了两剑,抵住她洞箫,低声道:“‘玉箫仙子’!快走吧!别辜负了表小姐救你的这番苦心。”

    见这个家丁头儿居然出面相劝自己,北宫玉冰不禁微微一怔。

    水吟一面刺剑,一面叫道:“北宫姑娘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北宫玉冰抬眼一看,只见两个人影从远处飞来,正是龙、风二人。若再不走,就无机会了。情势已十分危急,她万般无奈,只得道:“楚姑娘,你自己小心!”双足轻点,身子已凌空飞起。

    水吟心下顿时大慰,叫道:“告诉燕大哥!让他别担心我——”

    北宫玉冰武功虽未恢复,可轻功却恢复得极快,水吟话音刚落,她翠玉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见她已安然离去,“咣啷”一声,水吟将剑掷在地上。

    龙泉忙走近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表小姐!”

    水吟淡淡一笑,轻声道:“我没事。”她的武功,本与这些家丁不相上下,家丁人多势众,早可以将她制住,可碍于她表小姐的身份,又加之平时对她的敬重仰慕,他们都不敢伤她半点。

    这时,那两个身影已轻飘飘落地,正是龙啸渊与风义江,见此纷乱的情景,不用问,他俩什么都明白了。

    龙啸渊满脸怒气,走到水吟面前,死死盯着她,冷然道:“是你放走她的?”

    水吟抬眸正视他,毫无惧色。“是。”

    “叭!”龙啸渊已然怒极,狠狠地一巴掌扇去。

    这掌一下,水吟重重地摔倒在地。

    “表小姐!”龙泉登时又惊又痛,忙上前去扶她。

    水吟撑起身子,苍白的脸颊已留下了五指印,嘴角也已溢出一线鲜血。她眸中泪光点点,凄然道:“我是在替舅舅赎罪……”

    “你还说!”龙啸渊更是怒不可遏,又扬起手掌。

    龙泉大惊,忙挡在水吟身前,叫道:“老爷!”

    风义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微微冷笑,眼中寒光闪烁。

    晚霞黯淡。“临安客栈”里,燕皓南又在练“夺命十七剑”和第十八剑。只见寒光闪动,剑走如飞,隐隐透着杀气。

    雨晴站在他身后。半晌,才幽幽道:“师兄!你这么废寝忘食地练剑,就是为了去救北宫玉冰吗?”

    飞舞的剑光刹那间凝滞了下来,凝于剑尖。燕皓南心底万般焦虑,长叹道:“玉冰和水吟现在身处险地,我必须尽早去救她们。”

    雨晴心中又涌出一股酸意,安慰道:“那是水吟的家,她当然应该回去。至于北宫玉冰……她也应该不会有事。你就别担心了。”

    他哪有不担心之理,长叹道:“她们不能全身而退,我就一日不能安心。”

    这时,从远处飘来一个翠玉色的身影。微风拂过,衣袂飘然,不是北宫玉冰又是谁?

    “玉冰!“燕皓南登时一阵惊喜,忙迎了上去。

    北宫玉冰飘然落地,可武功尚未恢复,内力不足,这一路用轻功飞来,已然力竭,就要软倒,遮面的青纱已然飘落在地。

    “玉冰!”燕皓南一惊,忙一把扶住她。

    “哼!”雨晴酸意更浓,索性转过身去不看他们。

    北宫玉冰只感全身乏力,颤声道:“皓南,我……”

    “先坐下再说!”燕皓南只感她身子软而无力,忙搀着她在石桌旁坐下,关切地问道:“玉冰,你是怎么出来的?”

    北宫玉冰心中一颤,黯然道:“是楚姑娘救了我,可是她……”

    燕皓南陡地一阵揪心之痛,哑声道:“她没有逃出来?”

    她黯然点头,见他一脸失魂之色,忙安慰道:“皓南,你放心。楚姑娘会出来的。她让我告诉你,别为她担心。”

    “水吟她……”燕皓南已是万分焦急,心痛断肠。

    北宫玉冰知道他一直为水吟担心,便引开话题。“那日我回到‘忘冷轩’不久,就被龙啸渊捉到了‘栖云山庄’。原来,是风义江让他那么做的,他……他逼我和他成亲。”

    燕皓南微微一惊:果然被水吟猜中了!

    雨晴却是大惊,惨然变色,蓦地转过身盯着她。

    北宫玉冰幽幽一叹,道:“他居然还用你、无垠、灵湘的生命威胁我。我真没想到,他是那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住口!”只听“唰”地一声,雨晴已经拔出“惜雨剑”,雪亮的剑尖正对着她。

    燕皓南一惊,知道雨晴最恨别人说风义江的坏话,只得以身挡在北宫玉冰之前,劝道:“师妹,不要这样……”

    “北宫玉冰!”雨晴根本不理他,盯着北宫玉冰,怒道:“你杀了我爹,那笔帐还没有和你算清!现在,你又诬陷大师兄,离间我们师兄弟、师兄妹!”

    北宫玉冰正视着她,幽幽道:“双姑娘,风义江是坏人这件事,是婉青的生命换来的。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燕皓南听她提到婉青,心中又是一阵痛楚。

    雨晴却是怒不可遏,喝道:“你还敢这样说!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说着,一剑刺去。

    燕皓南知道北宫玉冰伤后无力,此时斗不过她,忙用“青釭剑”连鞘一格,抵住“惜雨剑”,阻道:“师妹!住手!”

    “师兄!你让开!”雨晴怒极,一剑格开“青釭剑”,又向她疾刺。北宫玉冰侧身一避,她又是一剑刺去。

    “师妹!”燕皓南见形势危急,只得拔剑出手,去拦她锋锐的剑势。师兄妹两人转眼间过了三招。

    雨晴见他一心护着北宫玉冰,居然不惜与自己动手,心中又气又妒,更是急了,一剑刺向她。燕皓南一剑刺向她右肩,料她势必会格剑自挡,正是一招“围魏救赵”。这招本是凌子规家传武学“三十六计”之一,当年他传给了雲剑飞。雲剑飞以其轻捷灵动之意与“点苍剑法”暗合,便和凌若夕加以改创,作为“点苍派”招数之一传了下来,“点苍”弟子均知其“围魏救赵”之剑意。

    谁知,雨晴竟丝毫不管,只疾刺北宫玉冰。他一惊,连忙缩回剑尖,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收得及时,雨晴已然受伤。

    眼看“惜雨剑”的剑尖就要刺到北宫玉冰,燕皓南来不及多想,一剑抵住“惜雨剑”,运上内力,将雨晴震得后退几步,“咣啷”一声,“惜雨剑”落地。若不是他将剑尖一侧,“惜雨剑”势必已经折断。

    雨晴震得脸色苍白,眸中闪着泪光,幽怨地盯着他,忿然道:“师兄!为了她,你真的要和我动武吗?!”

    “师妹!你不要这么冲动。”见自己震得她宝剑落地,燕皓南心中暗感愧疚,心道:若是她要伤你,我也会和她动武。

    雨晴气妒交加,盯了他半晌,一顿足,转身奔出后院,“砰”地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燕皓南看看地上的“惜雨剑”,与北宫玉冰对视一眼,长长一叹。

    “栖云山庄”后花园里的“馨云亭”里。

    龙啸渊怒气冲天。“她居然真把‘玉箫仙子’放走了!我一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怎么她老是‘胳膊肘向外拐’?”

    风义江劝道:“师叔,别生气了,不要气出病来。”

    “义江!”龙啸渊见他反倒神清气和,很是诧异。“水吟放走你的未婚妻,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我有什么可气的!”风义江微微一笑。“只要有师叔在,玉冰就是我的人。成亲,也是迟早的事。”

    他这话含有明显吹捧之意,龙啸渊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太抬举我了。”

    “师叔过谦了。”风义江微微冷笑道:“既然玉冰已经走了,成亲的事就先放一放。师叔,这可是一个铲除燕皓南的好机会。”

    “噢?”龙啸渊眉毛一扬。“怎么说?”

    “师叔想想,玉冰这一出去,一定会去燕皓南那里,告诉他楚姑娘还被关在‘栖云山庄’里。”风义江冷笑道,“燕皓南对楚姑娘,可是情深意重,他一定会来救她。”

    “说得倒是有理。”龙啸渊沉吟道,“可是若是他们邀齐了人一起来怎么办?”

    风义江冷笑一声。“师叔大可以邀上姬妈妈,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再说,这儿可是师叔的地方,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听到这里,龙啸渊已然明白了,也开始冷笑。

    “为了更好地引他们上钩,弟子有个计策,只怕……”风义江冷笑道,“只怕师叔不忍心。”

    “有什么不忍心的?说说看。”龙啸渊笑道。

    风义江便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临安客栈”里,此时的明月分外皎洁,月华似水。

    燕皓南扶北宫玉冰在床上躺下,温言道:“你被点穴太久,加之‘乾坤点穴大法’太为霸道,水吟又内力不足,所以你受了一点轻微的内伤。”

    “你不是已经为我疗过伤了吗?”北宫玉冰微微一笑。她对待风义江与燕皓南的态度的确迥然不同。

    燕皓南淡然笑道:“不过你得好好休息一晚,武功才能完全恢复。”

    北宫玉冰微笑点头。

    “好好休息吧!”燕皓南轻轻为她掖好被子。

    “皓南!”见他转身欲走,北宫玉冰心中一颤,连忙叫住他。

    “怎么了?”燕皓南又回到床边坐下,含笑注视着她。

    北宫玉冰忧虑地望着他,柔声道:“不要为楚姑娘担心。她说了,龙啸渊是她舅舅,不会为难她。”

    燕皓南的心陡地一痛:水吟冒险救了玉冰,龙啸渊会怎么对待她,谁都料不到。我……我又怎么能不担心?

    见他忧色不减反盛,北宫玉冰幽然长叹,担心他会独自冒险去救她,伸手拉住他,劝道:“要救她,也不急在一时。等我武功恢复了,天承回来了,再邀上无垠,我们一起去救她。你一个人,斗不过龙啸渊和风义江。”

    “我知道。”燕皓南温和地注视着她,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吧!”转身离去。

    “皓南!”北宫玉冰心中一颤,幽怨地道,“答应我,千万别一个人去冒险!”

    燕皓南回过头,目光是那般深邃,那般柔和。半晌,终于出去关上房门,神情凛然,早已下定决心,暗道:玉冰,是我对不起你……就是死在“栖云山庄”,我也要救水吟出来!

    “栖云山庄”的后花园里,皎洁的月光映着莲池,更显波光粼粼。在莲池畔的那棵已生出新叶的大榕树下,居然有一个水蓝的身影,是水吟!她的手腕被白缎绑着,竟被吊在了树上!

    她脸颊苍白,可神情清冷,看不出丝毫的恐惧与惊惶。一阵晚风拂过,裙角与柔发轻轻飘起,是那般出尘脱俗,如凌波仙子一般。她的影子映在湖水之上,糅合着月华与水波轻轻流动,更是美不可言。

    一切都是这么静。在这月光柔和的夜晚,静谧中竟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后花园的高墙后悄悄探出一个头来,正是燕皓南。他一眼便看见吊在树上的水吟,心中陡然一痛。水吟!水吟……一见她竟受到如此折磨,他就热血上涌,明知这是龙啸渊引他出来之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双足一点,已飞身出去。

    水吟一阵惊喜,泫然欲泪,叫道:“燕大哥!小心!”

    这时,一道寒光一闪而过。燕皓南一惊,连忙凌空一个翻身,避了开来,落在地上。定睛一看,一青衫男子立在眼前,温文儒雅,不禁失声唤道:“大师兄?”

    “三师弟!”风义江冷笑道,“你果然对楚姑娘情深意重,真的只身来救她了。”

    燕皓南虽早知他的伪善面目,也明白自己与他早是敌对两方。可这十二年来,他对这个掌门大师兄一向十分敬重,到这时也不愿与他撕破脸面,抱拳恳然道:“大师兄,请你放了水吟吧!”

    风义江冷笑一声。“如果你能胜得了我,我就放了她!”话音未落,手中“冲霄剑”一晃,向他疾刺过去。

    燕皓南一惊,忙侧身避过。风义江连进三招,他都一味退让,并不还手。

    风义江怒道:“怎么?我不配和你交手吗?”

    “大师兄!”燕皓南大为焦急,面对本派历代掌门所用之剑,面对这个他敬重了十二年的大师兄,他实在不愿动手。

    风义江更怒,喝道:“好!我看你什么时候才还手?”出手更狠,招招连使,全是杀招。

    燕皓南心急如焚,他心系水吟,不愿她再多受这一刻的苦,只得“唰”地拔出了“青釭剑”,还了一招,这个正是“夺命十七剑”的第一剑。

    “好!”见他终于还手,风义江精神大振,手中更加不缓,一招紧接一招,欺身上前,与他近身相斗。他对燕皓南得到苍山隐的生平内功与燕世廷的“夺命十七剑”剑谱十分妒忌,苦练“甘石心经”,自以为武功大进。可龙啸渊依然说他不是燕皓南的对手,他十分不服气,一心想和他比一比。

    他俩乃是同门师兄弟,平日拆招之时甚多,所用剑法无外乎是“点苍剑法”。可是此时相斗,一个欲救人,一个欲比武,所用剑招均已非“点苍剑法”。

    风义江所用剑法甚为怪异,怪招层出不穷,大有出奇制胜之效,与“黑衣蒙面人”的“琅環刀法”倒很是相似。燕皓南所用,则仍是“夺命十七剑”,剑法也是不弱,只是风义江曾多次见他练过,已不新鲜。但他内力却比风义江要高得多,一时之间,斗得极酣。

    水吟被高高吊在树上,极为关切地注视着,眸中泪光点点,心绪纷乱。感动、欣喜、担忧、激动等诸般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燕大哥……他居然不顾危险,只身来救我!我就是这时死了,又有何憾?

    两人已拆了五十多招。燕皓南看出风义江剑法并不十分熟练,两招之间,常有停顿。他看准这个破绽,直刺向他小腹。他一惊,连忙回剑一格。燕皓南运上内力,向上一掀。

    风义江只感到一股强劲的内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忙运力相抗,可一个把持不住,被逼踉跄后退。

    “大师兄,得罪了!”燕皓南一得空隙,顺手操起地上一个石块,向水吟掷去。

    “哗”地一声,白缎破裂。水吟陡地落下。燕皓南在掷石块的同时已凌空飞起,一把揽住她腰,轻轻落地。

    “水吟!”见她终于回到自己怀里,燕皓南心中万分激动。见她苍白憔悴,泪光闪闪,心中更是一阵怜惜,说什么都不愿放开她了。

    水吟再次置身于他怀中,本也是欣喜万分,不由浑身无力,只想就这样永远靠在他身畔依偎着他,可一想到龙风二人的毒计,心中一颤,幽怨的眸子焦虑地望着他,急道:“燕大哥!你快走!我舅舅要杀你!”

    “好!”燕皓南痛惜地凝视她一眼,揽住她腰,就欲飞身离去。

    “走得了吗?”只听一声冷笑,一个黑影迎面飞来,白光一闪,就已与燕皓南拆了一招。

    燕皓南一手揽着水吟,一手挥舞“青釭剑”,在空中与他疾对了三招,终于被逼重新落地。

    那黑影也随着落地,正是龙啸渊,手持“水晶碧月刀”,冷笑道:“燕贤侄,今天可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水吟焦虑地转头瞧向燕皓南。只见他脸色已有些发白,额上凝着汗珠,知道他适才与风义江那一战已消耗了大量内力,此时无论如何也胜不了龙啸渊。事已至此,已是逃离无望,只一心希望燕皓南能平安脱险,凄然望向龙啸渊,哀求道:“舅舅,你放了燕大哥吧!我不走了!”

    见她脸色憔悴,神情凄楚,龙啸渊眼中掠过几丝怜惜之情,可转瞬之间又消失了,冷笑道:“现在说,已经晚了!”

    水吟更是大急,泪落如雨,哭唤道:“舅舅!”

    燕皓南心中更是怜惜万分,轻轻揽紧她,柔声道:“水吟,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

    龙啸渊微微冷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刀光一闪,已然向他砍来。

    燕皓南一惊,揽着她一个翻身,避过了这一招。然后,“唰唰唰”连续三招,正是“夺命十七剑”的第十五、十六、十七剑。他一心要救出水吟,见强敌当前,丝毫不敢疏忽,第一招就倾尽全力。

    龙啸渊微微一怔,笑道:“你的‘夺命十七剑’果然不错!”刀法陡然大变,杀气大盛,正是他引以自豪的“琅環刀法”。

    燕皓南见识过他的“琅環刀法”,知道实难对付,更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全力相抗,可左手依然紧紧揽着水吟。

    水吟依在他的身边,随着他左避右闪,可谓是惊险重重,可她却心静如水,竟隐含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心底热流涌动,暗想:此刻,就算舅舅把我杀了,我也是最幸福的……

    忽然,一条白缎冷不防向他俩袭来,竟一个转圈,卷住了她。燕皓南大惊,忙一剑砍向白缎,可“水晶碧月刀”已逼到近前,他不得不回剑一格。可就是这么一个空当,那白缎忽地一用劲,竟将水吟从他臂上扯了出来!

    燕皓南只感到左臂一松,水吟竟被脱手卷出。他大惊失色,叫道:“放开她!”一剑刺向那条白缎,可龙啸渊的刀锋又至,他不得不一剑格开,可趁这个空当,水吟已被拖回到姬飘凤身前。

    燕皓南已然大急,只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抢她回来,可“水晶碧月刀”一直缠着他不放,又不得不振起精神与龙啸渊相斗。

    水吟被姬飘凤押着,关切又紧张地注视着,泪落如雨,心中哭唤道:燕大哥,你快走!再打下去,你会受伤的!

    风义江手持“冲霄剑”,只是冷眼观战,微微冷笑。

    龙啸渊手舞“水晶碧月刀”,刀法娴熟,怪招不断。燕皓南已是内力大损,力不从心了。

    突然,龙啸渊刀法陡变,刀光一闪,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划出,就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般的弧度……

    燕皓南一惊,他曾见双暮崖演示过,这本是拂尘的招式,称为“秋风拂水”,已经灭亡的“青城派”掌门松涛道人曾经使过,威力无穷,却被两位“点苍派”掌门“浙南第一剑客”石近轩和他师祖雲剑飞合力破解,所用招式,正是“点苍双绝”的“行云流水”、“流星追月”。如果此时他使出这两招,就应该取胜。

    他剑气一挥,洒下一片剑光,俨然正是“行云流水”。可突然,剑法陡变,剑尖转了半圈,一剑削向龙啸渊左肩。龙啸渊侧身一让,叫道:“果然聪明!”

    原来,燕皓南在刚使出“行云流水”时忽然醒悟,龙啸渊是他师祖雲剑飞的徒弟,雲剑飞也一定在他面前演示过这一招,并教过破解之法。龙啸渊当然也知他也深知破解之法,为什么要使出这一招呢?而且,他很快看出,这一招“秋风拂水”幻化为刀法,远比拂尘之招为胜。那一招“行云流水”,也不一定破解得了。

    风义江看在眼里,暗暗心惊:真没有想到,燕皓南的武学造诣这么高了!

    这一招“秋风拂水”,水吟也曾见过。五十年前,松涛道人曾用此招伤过她祖父母楚云茗与柳清商,楚云茗也曾使给她看过,也讲解过雲剑飞的破解之法。(详见上一部《血剑苍痕》。)她虽不甚懂武,可记忆非凡,冰雪聪颖,也明白龙啸渊是以此相诱,心中更是黯然痛楚。

    龙啸渊一招不成,刀法又是大变,变幻无穷,形如鬼魅,仍是猛烈怪异的“琅環刀法”。燕皓南却渐渐不支,勉力抵挡。只见刀锋一闪,剑尖一挡。刀锋突然旋了半圈,直砍向他小腹。此时,已是闪避不及。

    水吟大惊,什么也不顾了,叫道:“路大哥!别伤我舅舅!”

    龙啸渊一惊,他知道路天承习练“易筋经”,不可小觑,忙回刀一格,急欲抵挡住路天承背后的长剑,谁知却挡了个空,就趁这么一个空当。燕皓南已经收回剑尖。好险!

    姬飘凤见水吟用计救了燕皓南,一对星眸尽是怒气。“楚姑娘!你……”

    见燕皓南躲过这一难,水吟长长松了一口气。

    龙啸渊已是大怒,刀法陡然间变得更快。燕皓南却已稍得喘息之机,奋力抵挡着。两人又飞快地过了十招。

    见已过招超过七十,龙啸渊又怒又急,眼中寒光一闪,右手不住挥舞“水晶碧月刀”,左手手掌却愈渐殷红。

    姬飘凤与风义江都知道这是“朱砂血掌”,都暗自冷笑:燕皓南这次死定了!

    宝刀一晃,削向他肩头。燕皓南一惊,用剑身一格,只感到眼前一晃,胸口陡然一阵郁闷,如同被铁锤重重一击。陡然之间,就像五脏六腑被掏空了一样,浑身空荡荡的,踉跄后退,跌倒在地。

    “燕大哥——”见他受伤,水吟心中陡然一颤,又惊又急又痛,无奈被姬飘凤死死押着,动弹不得,泪如雨下。

    燕皓南斜躺在地,撑起身子,脸色蜡黄,嘴角溢出鲜血。

    龙啸渊讪笑道:“在这世上,能与我对上七十招的,你是第一个!”一步步向他走近……

    第三十四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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