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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乍暖风拂冰如霜 怎奈化水独知寒

    龙啸渊在破庙里将展奂的身世告诉了他。当知道他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尽管铁证如山摆在眼前,展奂仍旧不信。他只得独自离去。

    水吟躲在竹后,运着“闭气术”,静静地注视着他。

    龙啸渊拭去泪水,缓了口气,淡淡道:“水吟,别藏了。出来吧。”

    水吟心中一惊,只得从竹后走了出来,垂下眼帘,唤了一声。“舅舅。”

    龙啸渊并不转身,仍旧背对着她,淡然问道:“你在外面听了多久?”

    “我……”水吟知道瞒不过他,低头道:“我全都听见了。”

    龙啸渊冷哼一声。“你的‘闭气术’越练越高明了,连我一开始都没有听出来。”

    水吟低声道:“我知道瞒不过舅舅。”

    龙啸渊转过身来,语气转和。“他真是我的儿子,是你的表哥。你相信吗?”

    水吟轻声道:“我相信。”

    龙啸渊心中稍慰,长叹一声。“可是他……却不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水吟抬头道。

    “不愿意相信?”龙啸渊微微一怔。

    “舅舅!”水吟幽幽道,“在他心中,‘黑衣蒙面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又怎么会认这种人作自己的爹?”

    “你……”龙啸渊顿时一怒,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缓了下来。“你说的没错。你……你终于知道了。”

    水吟明白他是说自己已知他就是“黑衣蒙面人”,幽然道:“不错,我是知道了。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深深敬爱的舅舅,竟然会是‘黑衣蒙面人’。”

    “水吟……”龙啸渊心头微感愧疚。

    “我更不敢相信,我最尊敬的舅舅,竟然杀了那么多人。”水吟眸中含泪,痛楚地道,“而且,还设计毒害我最爱的人!”

    龙啸渊更感歉疚,叹道:“水吟,不是舅舅不疼你,而是燕……燕贤侄阻碍了我的大事。”

    “我当然知道舅舅是疼我的。”水吟凄楚闭眼,潸然泪下,哽咽道,“只是,舅舅太伤我的心了……”

    龙啸渊长叹一声,温言道:“水吟,别哭了。你跟着路天承和远无垠跑出来,我也不怪你。跟舅舅回去吧!”

    水吟泪落如雨,凄然道:“舅舅请回吧。我……我不再回去了。”

    龙啸渊心头一痛,哑声问道:“水吟!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水吟早已柔肠寸断,泪如雨下,却不回答。

    见她不语,龙啸渊心痛万分,哀声长叹。想起刚才展奂眼中的恨意,更是痛断肝肠。“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人……我的亲生骨肉,我的亲外甥女,都……都这么恨我?”

    见他如此痛苦,水吟心中一软,上前一步,哽咽道:“舅舅!你悬崖勒马吧!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

    龙啸渊心头一震。半晌,才叹道:“水吟,你真不肯跟我回‘栖云山庄’吗?那可是你的家呀!”

    水吟潸然垂泪,幽幽道:“舅舅什么时候改过自新,我就什么时候回去。那儿,才是我的家。”

    龙啸渊此时心乱如麻。刚才与展奂一番话已触动了骨肉亲情,此时再与水吟真心相谈,心底少有的良知被唤醒。否则,若是平时,一定会怒气冲天,气急败坏地将她拖回“栖云山庄”。他长叹道:“好。我也不逼你。你在外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舅舅!”见他亲情流露,水吟心中更是痛楚。

    龙啸渊长长缓了一口气,道:“奂儿……他是你表哥,你替我平时多照顾他一些。”

    水吟痛楚点头。“我知道。”

    龙啸渊惨然点点头,就欲转身离去。

    “舅舅!”水吟忽然哀声唤他。他心中不忍,停下脚步。只听她颤声道:“你这么做,让雲馨舅娘在九泉之下……怎么安心?”

    龙啸渊身子一震,心中陡地一颤,泪水涔然而下。半晌,他才镇定心神,拭去眼泪,飞身离去。

    水吟望着他黑影消失的方向,不觉泪如雨下。

    “临安客栈”灵湘的房间里。随着燕皓南暖暖真气的输入,远无垠的脸色也渐渐转好。床前的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

    许久,燕皓南才渐收住内功,双掌离开了他背上大穴,道:“没事了。”

    “远哥哥!”灵湘忙上前急切地道,“远哥哥!你怎么样了?”

    远无垠虽脸色仍见蜡黄,却向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北宫玉冰见燕皓南一脸疲惫,心中担心,就欲上前。

    雨晴却已上前扶住他,关切之意不溢言表,忧虑地道:“师兄,你消耗了这么多真气,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燕皓南的确已感疲倦,便点点头,转向远无垠。“远兄,你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远无垠微笑道:“燕兄,多谢你了。”

    燕皓南淡淡一笑。“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雨晴扶着他站了起来。“师兄,走吧。”

    燕皓南却望向北宫玉冰,目光极为柔和,又隐含歉疚。他们两人早已互明心迹,两情爱悦,按理说,扶他回房这些事,理应由她来做。可由于太多的原因,他只得让师妹雨晴代劳,不由对北宫玉冰心有歉意。

    北宫玉冰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压抑住内心深处的隐隐酸意,微笑道:“快回房休息去吧!这儿有灵湘照顾。”

    燕皓南心中一宽,向她淡淡一笑,在雨晴的搀扶下走出房间。

    雨晴见她如此,心中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对她的敌意也渐缓。

    灵湘扶远无垠靠在床头,苍白的脸颊犹自残留着泪痕。“远哥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远无垠心中一热,温情涌动,为她擦拭泪水,柔声道:“真是傻丫头!我早说过,我是神仙……”

    “神仙是不会死的!”灵湘终于一笑,拉他衣袖去拭眼泪。

    看他俩情意缱绻,北宫玉冰不禁忆起在“逸仙居”的那半月与燕皓南朝夕相对的日子,心中怅然万分。

    见她患得患失的神情,远无垠心中明白了几分,微笑道:“仙子,别介意。燕兄有他的难处,你别放在心上。”

    北宫玉冰心中失落无尽,也没听进去他的话,只道:“无垠,你还是在这儿好好养伤吧。”

    远无垠微微一笑。“难道你不留在这儿吗?”

    她凄然一笑,柔声道:“灵湘,你在这儿照顾无垠。去告诉你三师兄……让他保重身体,练好‘夺命十八剑’。”

    “姐姐!你要走了吗?”灵湘虽然无甚城府,也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北宫玉冰心中怅惘,点点头,转身离去。“姐姐!姐姐!”灵湘连声唤她,她也不理,径直走到后院,飘然飞出了“临安客栈”。

    灵湘很是疑惑,问道:“远哥哥,姐姐为什么忽然要走?”

    远无垠苦笑一声。“她是为你三师兄而走的。”

    “三师兄?”灵湘更是听得一头雾水,疑惑万分。

    雨晴小心地扶燕皓南在桌旁坐下。他心中微微一热,道:“师妹,谢谢你。”

    她为他倒茶,忽听他这么说,心底隐隐一喜。“这有什么好谢的?”

    燕皓南淡淡一笑。“你对玉冰的态度大有改观,我很高兴。”

    雨晴心中一黯,隐然感到几分失落,道:“你不是说过,她是友非敌吗?她巴巴地跑来,难道我还赶她出去不成?”

    听她语气中明显含有醋意,仍是这般冲口而出,他也只得无奈一叹,不再言语。

    这时,听见窗外一阵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过去。雨晴微微一怔。“是谁?”

    “是二师兄。”燕皓南微锁眉头。“我刚才为远兄疗伤时,他一声不响离开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雨晴疑惑不解。“二师兄有什么心事?”

    燕皓南沉吟道:“师妹,你去看看二师兄吧。”

    而此时“栖云山庄”“馨雲亭”内,龙啸渊已将自己去认展奂,而展奂抵死不肯认他和遇见水吟之事简略告诉了姬、风二人。

    他长长一叹,目光中尽是痛苦。“他真的是我的儿子!是我和馨师妹的亲生骨肉!他……他为什么不肯认我呢?”

    姬飘凤安慰道:“啸渊,别担心。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总有一天,他会和你相认。”

    风义江沉吟道:“二师弟我是最了解不过了。他和雨晴都一样,认死理儿。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是雷打不动。”

    “你是说……”龙啸渊心中一痛。“他一辈子也不肯认我吗?”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风义江忙否认。半晌,才道:“也许,他还不太肯定,师叔到底是不是他爹。”

    龙啸渊心中一阵痛苦。“他是不相信。他不明白,当年,我和她娘的感情……馨师妹!馨师妹,我们的儿子不认我,我……我该怎么办?”

    姬飘凤心中酸意上涌,一对明亮的星目也黯然失神。

    展奂房间里,雨晴一脸焦虑,急道:“二师兄!你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快说出来吧!”

    他心乱如麻,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告诉她,敷衍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雨晴急道,“师兄从你脚步声中都听出来了!你还要骗我?”

    “三师弟?”展奂心中一颤,隐隐升出一丝黯淡的希望,慌道:“雨晴,你去请三师弟过来,我……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他。”

    雨晴心中有些为难,燕皓南为远无垠疗伤大耗内力需要休息。可见展奂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有“很重要的事”,微一迟疑,便点点头。“好!我去叫他。”转身走出房去。

    展奂缓缓从怀中取出那对金锁片,喃喃念着上面的诗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不一会儿,燕皓南和雨晴一起进来。见他眼有泪光,神色痛苦,不觉微感惊异,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展奂将金锁放在桌上,强作镇定。“三师弟,我知道你才高八斗。有一句诗,你一定听过。”

    燕皓南见桌上有一对金锁,展奂又难掩痛苦之色,又忽然问起诗句,更觉有异。“二师兄请讲。”

    展奂眼中又掠过一抹苦痛之色,问道:“‘只有相思无尽处’的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燕皓南微微一怔,心知这句词一定对展奂非同小可,道:“没有下一句。这是宋代词人晏殊的《木兰花》。”

    雨晴在旁愕然,心道:二师兄这是怎么了?他从来不喜欢诗词,怎么向师兄学起诗句来了?难道……这句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展奂听他已道出词牌名与作者,不由变色,颤声道:“那……上一句是什么?”

    燕皓南更觉此事一定重大,便念出此词的下阕:“‘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他不由想到自己似有所终,却又难以割舍的复杂感情,心中怅然。

    听他不但念出了这两句,还有整个下阕。展奂更是面无血色,身子微颤。

    雨晴见状,极为惊疑,急问道:“二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我……我……”展奂只觉得全身发冷,牙齿格格作响。

    “二师兄!”雨晴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神情,心中隐隐感到几丝恐惧,忍不住惊呼出声。“二师兄!你是着了魔了?怎么回事?!”

    燕皓南却心中明白了几分,问道:“二师兄!刚才你出去了一趟,遇到了什么有异的事?”

    展奂心乱如麻,强作镇定,颤声道:“我没事。三……三师弟,你回房休息吧!”

    雨晴见他还是不肯说,心中更急,冲口道:“二师兄!你明明有事,为什么……”

    “师妹。”燕皓南出声阻止,平静地道:“二师兄认为应该告诉我们的,自然会说。我们又何必多问?”

    “可是……”雨晴更是急迫,却知他所言不错,终于隐忍下去,不再言语。

    “二师兄好好休息。”燕皓南轻叹一声。“师妹,我们出去吧!”

    雨晴只得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燕皓南又瞥了桌上的锁片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嗒”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门。

    展奂缓缓持起两片金锁,只感到手足冰冷,如置冰窖。时至此时,他才真正毫不置疑地相信了这个事实,直感痛断肝肠,欲罢不能。“难道……难道我真是龙啸渊的儿子?”

    燕皓南与雨晴并肩走在长廊上。

    “师兄!你说,二师兄到底怎么了?”雨晴心中很是焦虑。

    燕皓南叹道:“二师兄不愿说,我们也不能勉强。”

    这时,两人正好走到水吟的房门前。他不由微一停步,心道:水吟已经睡了很久,应该去叫醒她了。可碍于雨晴在侧,知道她的性子,怕她多心,只得作罢,继续向前走。

    “燕大哥!”这时,窗户被推开,水吟正站在窗前,可面色有些苍白。

    燕皓南微微一怔,含笑道:“水吟,你醒了,睡得好吗?”

    水吟点点头,浅浅一笑。“燕大哥,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燕皓南含笑点头。“好。”

    雨晴一怔,心中又生出几丝酸意,可她与燕皓南早已表明断情心迹,便无权管他,只是无奈,却不能出言阻止。

    燕皓南回头道:“师妹,你回房休息吧。”说完,就推开房门。

    水吟见她一脸不悦,微笑道:“雨晴,你别多心。我是有事要和燕大哥商量。”

    雨晴微微一怔。对水吟,她只有醋意而无恨意,不像对北宫玉冰一般酸恨交加,见她如此解释,便无可多言,淡然笑道:“我知道。你们谈吧!”说完转身走进后院练剑。

    燕皓南见水吟颊上隐隐残留着泪痕,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意,柔声道:“水吟,你有什么伤心的事,为什么哭?”

    水吟想起适才与龙啸渊的谈话,不由黯然神伤,轻声道:“燕大哥,这件事非同小可,本应该告诉你。可是,涉及到展大哥,我担心他不愿意。”

    “二师兄?”燕皓南随即想起展奂的失神落魄与那奇怪的问题,心中微感疑惑。

    水吟清澈的眸子望着他,问道:“他是不是向你询问晏同叔的《木兰花》?”

    燕皓南微微一怔,已是心中了然。“不错。原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水吟轻轻扶住他手臂,柔声道,“我去劝劝他,好吗?”

    燕皓南心中微微一动:水吟知道内情,又极善言辞,当然好了。含笑道:“你去劝他,我就放心了。”

    水吟浅浅一笑。“燕大哥,你不要怪我不告诉你。这事,应该经过展大哥同意。”

    燕皓南淡然笑道:“我当然知道。”

    水吟见他神情间甚是疲惫,不及平时的神采焕发,浅笑道:“你为救治远大哥,消耗了不少内力,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燕皓南为远无垠疗伤时,原以为她正休憩小眠,没想到她却什么都清楚,便不多说,淡淡一笑。“我没事。”

    “栖云山庄”的正厅里。风义江躬身道:“师叔,弟子有一事相求。”

    龙啸渊见他如此郑重,微笑道:“义江,不用见外。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风义江面露喜色,躬身道:“弟子先谢过师叔了。弟子所说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噢?”龙啸渊一怔,随即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该有二十八岁了吧?早该娶妻生子了!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风义江正色道:“师叔明鉴。弟子心中,只有义妹玉冰一人。”

    “你还在想着‘玉箫仙子’?她不是跟了燕皓南了吗?”龙啸渊顿时想起自己至今仍念念不忘的雲馨,长长一叹。“你真是痴心。”

    风义江察言观色,道:“师叔心系师姑,二十五年来都毫不变心。跟师叔相比,弟子这一点痴心实在微不足道。”

    这话只好触到龙啸渊的伤处,他心中又是一痛,长叹一声。“也罢!我就替你做主,将‘玉箫仙子’许配给你。”

    风义江大喜,躬身道:“多谢师叔!”

    “也好让燕皓南死了这条心,死心塌地地对水吟好……”龙啸渊沉吟道。他对水吟这个外甥女,的确是心生歉疚与怜惜。

    风义江微微冷笑,并不接口,问道:“不知师叔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龙啸渊冷笑一声。“把她捉来,逼她成亲。”

    风义江心中大喜,躬身道:“多谢师叔成全。只是,求师叔别伤了她。”想到上次他请龙啸渊去对北宫玉冰略施惩戒,迫她早到自己身边,他却出手极重,差点杀了她,风义江就深为后怕。一想到正是那时,北宫玉冰与燕皓南才互明爱意,心中又是大恨。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龙啸渊又想起雲馨,还有自己和她的私生子展奂,不由长叹,凄然道:“你倒是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而我最爱的人,却早死了,连我和她的儿子,都不愿意认我……”

    风义江心中冷笑,口中安慰道:“师叔不用难过。相信总有一天,二师弟会和您骨肉团聚。”

    而此时,展奂正在房间里,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搅得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偏偏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他十分不耐烦,不得不起身开了门,却是水吟,只见她一身淡蓝衫子,明眸璀璨,笑盈盈地瞧着自己,他不由一怔。“楚姑娘?”他虽早与她相识,却少有交往,心中疑惑,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来找自己。

    水吟嫣然微笑,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展奂又是一怔,忙侧身让开。“请进。”

    水吟走进,盈盈转身,忽地笑道:“表哥!”

    展奂登时大惊,脸上变色,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颤声道:“楚姑娘,你……你……”

    水吟笑道:“你不用这么惊慌。今天早上,我已经偷听到你和我舅舅说的话了。”

    展奂一怔,想到龙啸渊与她的亲缘关系,这才惊慌渐消。这惶然一去,一股痛恨激愤之情又涌上心头,脸色却是一黯。“我不会相信他的!”

    “你何必自己骗自己?”水吟轻轻一叹,幽幽道,“一样的胎记,一样的位置,又有信物为证,你不是也证实了那两句词吗?岂会有假?”

    “不!”展奂心中一颤,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是他的儿子,我是展家的儿子!我姓展!”

    水吟幽幽一叹。“其实,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不管你姓什么,你都不会变!你,还是你!”

    展奂心中大震,似乎深有所悟,喃喃道:“我还是我?”

    “你还是‘点苍派’的二弟子,‘点苍三杰’之一。你不会变,永远都是你自己,依然疾恶如仇,依然仁厚待人,依然这么有长者之风。”水吟浅浅一笑。“所以,你别为此事耿耿于怀。血缘身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人本身。”

    她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展奂深受感动,也渐渐开朗。“对!不管我是谁的儿子,我还是展奂,永远不会变!”

    见他终于想通了,水吟浅浅一笑,幽幽道:“展大哥,我来,并不是劝你去认舅舅这个爹。你连他都不肯认,自然更不会认我这个表妹了。”

    展奂微微一惊,惶急道:“不!楚姑娘,不是!我……”

    “好了,不用多说了。”见他急欲解释,水吟盈盈一笑。“只要你能想通就好。认不认我这个表妹,又有什么关系?”她知道展奂不是不愿与自己相认,而是如果认了她,无疑就认了龙啸渊这个父亲。

    展奂深感歉意,想解释却又不知用何言辞。

    “展大哥,我告辞了!”水吟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楚姑娘!”展奂心中一颤,又是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水吟停下脚步,微笑回眸,更是亲切友善。

    展奂心中满含感激,这一腔激动歉疚之意,只能压在心底,真诚地道:“谢谢你!”

    水吟嫣然一笑,盈盈而去。

    灵湘将北宫玉冰已然离去的消息告诉了燕皓南。他微微一怔,心中顿生失落之情。“玉冰走了?她是回‘忘冷轩’了吗?”

    “不知道。”灵湘侧头一想,忆起北宫玉冰临别的话,道:“三师兄!姐姐让我转告你,要保重身体,练好‘夺命十八剑’。”

    燕皓南心中深感惆怅,惘然道:“她不是答应我,帮我练‘夺命十八剑’吗?为什么忽然要走?”

    听他这话,灵湘撅嘴道:“远哥哥说,姐姐是为你而走的。”

    燕皓南微微一怔,顿时想到了她离去的用意,心中隐隐明白,更感惘然。

    靠在床头的远无垠微笑道:“燕兄,也难怪仙子要走。你虽然已经选择了她,又不能和她在一起,双姑娘又把她当作杀父仇人看待。现在,水吟又来了,她能不走吗?”

    燕皓南心知他所说的,句句有理,自己因水吟的到来冷落了她,深感歉疚,叹道:“远兄说的是。我去找她回来。”

    远无垠微笑道:“仙子的武功的确要比展兄和双姑娘高明。现在,天承又不在,也只有她才能陪你练‘夺命十八剑’。”

    灵湘插口道:“远哥哥,路大哥去那个‘承天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呀?”

    “他两个师父要留他吃饭呀!”远无垠笑道,“顺便再指点指点他的武功。”

    “噢!”灵湘忽又问道:“那你武功不也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陪三师兄练剑?”

    “真是个傻丫头!”远无垠轻轻一刮她的鼻子,笑道,“我现在受了伤,不用十招,就死在你三师兄的剑下了。”

    燕皓南淡然一笑。“远兄,你好好养伤,我去见玉冰。”说着转身欲走。

    “燕兄!”远无垠叫住了他,微笑道,“最好带上双姑娘!”

    燕皓南心中一动,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师妹对玉冰,还是有敌意。不消除这种敌意,玉冰也不会放心地跟我回来。便点头道:“好。”

    远无垠见他采纳自己的意见,微微一笑。

    城北郊“孤山”上的“忘冷轩”外。绚烂的晚霞映着竹林,也映着她临风而立的身影,清美中带着微微的凄楚悲凉。

    悠美的箫声从指间唇边缓缓溢出,正是那一曲绝世无双的《血剑苍痕》,这首曲子经她与燕皓南以笛箫、琴箫合奏之后,更显纯熟,意境更深。而此时,她心中却是失落万千,惆怅无限。原以为他们两人已是两情爱悦,只要处理江湖事后,就能厮守终生。可是,他们之间,仍有太大的阻力,太大的鸿沟。她越来越感觉到,燕皓南的心,与她是那么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一曲告终。她放下玉箫,愁思悠悠。

    “‘玉箫仙子’还是这般有闲情逸致呀?”不知何时,已有一黑衣蒙面人站在她的身后。

    北宫玉冰拉起面纱遮住脸颊,这才转过身来,淡淡道:“又是阁下?”

    “‘玉箫仙子’还在为上次的事介意呀?”龙啸渊精光四射的眼中竟是诡异的笑意。“尽管放心。这次,我不会出手伤你。”

    北宫玉冰清冷依然,淡淡道:“阁下的身份我们早已知晓,又何必蒙面?”

    龙啸渊冷笑一声。“‘玉箫仙子’都要蒙面,我当然也要蒙上一蒙了。“

    此言颇含轻浮之意,她眸中已有愠色,冷冷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我是有一件要事要与‘玉箫仙子’商量。”龙啸渊讪笑一声。“我是受仙子义兄所托,请仙子过去相聚。”

    “是到‘栖云山庄’吧?”北宫玉冰冷冷道,“我从来没什么义兄。请阁下转告风义江,让他不要白费心机。”

    龙啸渊冷笑道:“义江对‘玉箫仙子’可是情深意重,仙子可不要辜负了他一片苦心。”

    北宫玉冰丝毫不为之所动,侧过身子,不再言语。

    龙啸渊冷笑一声,森然道:“恐怕,今天,也由不得‘玉箫仙子’。”一个“子”字刚出口,他身形一晃,就已欺身逼近,手掌指向她肩上大穴。

    她却顺势向后一滑,退出了三丈之外。

    龙啸渊不由勃然大怒,正是由于上次北宫玉冰先发制人,占尽先机,他吸取教训,这次出其不意,突然出手,料想她一定受制,没想到她竟轻轻松松地避过了这一招。

    其实,北宫玉冰早知他图谋不轨,表面上冷漠清高,实则一直注视着他,他只要微微一动,她立时避退。饶是如此,她侥幸躲过这一杀招,也是暗暗心惊。

    他一招不中,一招又至,由于没有带“水晶碧月刀”,只是用了普通的“大擒拿手”。

    北宫玉冰轻点玉箫,姿态轻盈,正是“崆峒派”的绝招“浮光掠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以玉箫与他手掌相触,只是指向他身上大穴。

    两人一掌一箫,已过了二十多招,他竟未沾到她衣角之一分,不由震怒,掌法一变。忽然之间,杀气大作,手掌翻动,形似“韦陀掌”,其实是“琅環刀法”幻化的掌法。

    北宫玉冰心中暗惊,眼见他手掌就要拍在自己肩上,已来不及多想,不挡可能受内伤之险,忙用玉箫搁向他手掌,他竟丝毫不缩,右掌穿过玉箫与那月牙玉坠之间的丝线,一掌拍向她肩。由于刚才一格,她才有了闲隙,身形一转,侧身避过。

    “叭”地一声,丝线已断,那月牙玉坠落在地上。

    她微微一惊,已无暇低头去看,一个转身,玉箫指向他身前。与此同时,一蓬银针向他疾风过来,他只觉眼前一道银光,心知不妙,侧身一避,手掌终于“叭”地一声打在她左肩上。

    北宫玉冰一惊,只感一股强烈霸道的真气迅速流遍了全身,流在哪儿,哪儿似乎就凝固了,更是大惊失色。眼见他的第二掌又拍在自己右肩上,想要转身避开,可竟难以再动。“叭”地又是一声,右肩也挨了一掌。

    龙啸渊得意洋洋,笑道:“‘玉箫仙子’!怎么样?这下服输了吧?”

    北宫玉冰已是惊得脸色苍白,隔着青纱都已能看得出来。她已感觉到自己全身,除了哑穴未被点,已无一处能动了。她忙运起真气,要自解穴道,可真气刚冲到穴位之处,就不自觉地源源流回,根本冲不开穴道。

    龙啸渊得意地笑道:“‘玉箫仙子’!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的‘乾坤点穴大法’。你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冲不开穴道的。而且,在这世上,除了我,谁也解不了!哈哈哈!”

    北宫玉冰明亮的眸子清冷依然,心中却感到说不出的恐惧与惊惶,暗想:他若一刀把我杀了,也就一了百了。现在他将我制住,不知要如何折磨我。现在自尽已来不及了,我……我怎么对得起皓南?

    而此时,燕皓南仍在“临安客栈”,苦苦相劝雨晴。

    雨晴见他居然想让自己与他去劝北宫玉冰回来与他们同住,自然大是气愤,忿然道:“她走便走了,你若是想去见她,自己去见就是了!怎么非要拉上我?”

    燕皓南早知道她会有此反应,长叹一声。“现在我们和玉冰有共同的敌人,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去,”

    “共同的敌人?是谁?大师兄吗?!”雨晴秀眉一轩,怒道,“你为什么总是敌我不分?把北宫玉冰看成朋友,倒将大师兄当成敌人?!”

    燕皓南知道她对风义江坚信不疑,此时也不宜强加相劝,叹道:“不管怎么说,玉冰现在都有几分危险。她一个人,很容易遭‘黑衣蒙面人’偷袭。”

    雨晴赌气地背转身子,脱口道:“你这么担心她,你就去救她吧!总之,我就是不去!”

    对这个冲动倔强的师妹,燕皓南无可奈何,眉头深锁,长长叹道:“师妹,你就听我一回吧!”

    雨晴的心陡地一震,她从未见他对自己如此无奈又软语相劝,坚定的心不由软了下来。

    两人终于来到“孤山”竹林。此时,晚霞黯淡,天色也昏暗下来。他俩穿过竹林,来到“忘冷轩”前,却不见北宫玉冰的人影。

    燕皓南向“忘冷轩”内朗声唤道:“玉冰!玉冰!”他虽与北宫玉冰两相情悦,可对她,爱慕中深含敬重,从未有丝毫的亵渎。这“忘冷轩”,他也是从未进去过。

    雨晴见他并不进去,心知他正直持礼,心中怒气渐平。

    可半晌,都不见她出来。燕皓南凝神倾听,也没有听到再有第三人的气息,心中隐隐生出几丝不祥的预感。

    雨晴淡淡道:“原来她根本没有回来,你还那么担心。我们回去吧!”

    却见燕皓南两步上前,从地上拾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月牙玉坠,眼中流露出震惊与焦虑之色。

    她不由随之紧张起来,问道:“师兄,怎么了?”

    燕皓南盯着玉坠,缓缓道:“玉冰被‘黑衣蒙面人’捉走了。”

    “什么?!”雨晴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个玉坠,是系在玉冰‘泪箫’上的,决不会无缘无故落在地上。”燕皓南忆起在“逸仙居”,北宫玉冰将另一个月牙玉坠送给他的情景,心中焦虑更增。“这地上脚印凌乱,一定经过一场恶斗。”

    雨晴低头一看,果然地上苔痕斑驳,脚印凌乱不堪,不由深深佩服他的细致入尘。“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龙啸渊?”

    燕皓南长叹一声:“这世上,除了龙啸渊和‘无常夫人’,又有谁能制住玉冰?”

    “栖云山庄”的正厅里。龙啸渊已除去黑衣,换上长袍,悠闲地品茶。

    风义江见他果然将北宫玉冰带了回来,一脸喜色,躬身道:“弟子多谢师叔成全!”

    “你我之间,就不用客气了。”龙啸渊微笑道,“快去看看她吧!”

    风义江微一迟疑,心生忧郁。“不知她这个时候,愿不愿意见我……”

    “她就快是你的人了,还谈什么愿意不愿意?”龙啸渊又品了一口茶,笑道,“放心吧!她中的是我的‘乾坤点穴大法’,除非是我亲手解了,她决不能偷袭你的。”

    风义江喜道:“多谢师叔!”

    龙啸渊笑道:“她被关在后花园的密室里,除了你我,飘凤,还有龙泉,谁都不知道那个密室,也不用派人去守了。”

    “还是师叔想得周到。”风义江赔笑道,“不知师叔觉得玉冰怎么样?‘江湖第一美人’是否浪得虚名?”

    龙啸渊微微一笑。“她是你的人,我怎么会去揭开她的面纱去看她相貌如何?义江,你将我看得太低了。”

    “弟子不敢。师叔取笑了。”风义江赔笑道。

    “这也没什么。”龙啸渊笑道,“待你们成亲之后,她向我敬酒,总会看得到。”

    风义江心中甚喜,笑道:“不瞒师叔,弟子到现在,也没有看到玉冰长大后的相貌。”

    “噢?真的?”龙啸渊随即一笑,催道:“那你就快去看吧!怎么还陪着我在这里东拉西扯?”

    “是!弟子这就去!”风义江也是一笑,转身走入帘后。

    龙啸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黯然伤神:就算她是天仙下凡,我也不会正眼瞧她一眼。世上女子,远不及馨师妹之一分……

    “临安客栈”的后院。早春的夜晚,寒意尽去,夜凉如水。展奂和水吟坐在石桌旁。既已知是表兄妹,两人也倍感亲切。

    展奂已渐渐恢复了平静,可神色依然黯淡。“他对不起我娘,始乱终弃,害得我娘抑郁而死。只凭这一点,我就不会原谅他。”

    “他的确对不起你娘,可是并没有始乱终弃。”水吟深知龙啸渊对雲馨的一片痴情,幽幽一叹。“不是我要替他说话,是你误会他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忘记你娘。而且,他是为了你娘,才被逐出师门的。”

    “我原以为是外公做得有些过分。”一提起这事,展奂更是心中有气,忿然道,“原来是他害得我娘未婚有孕,外公当然容他不得。”之前他得知自己母亲当年和龙啸渊两情相悦,在心底还感慨外祖父无端棒打鸳鸯。直到此时,他才隐隐明白当年雲剑飞将龙啸渊逐出师门的原因:雲剑飞定是早年便发现龙啸渊虽然有学武天分,但为人心术不正,野心勃勃,又和雲馨私定终生,珠胎暗结,这些对于一生正气耿直的云剑飞来说自然无法容忍,自然要清理门户。

    水吟幽然长叹道:“纵然他有千错万错,但他真的很关心你。他还嘱咐我,要我多加照顾你这个表哥。”

    展奂喟然一叹,道:“楚姑娘,你真是善解人意,难怪三师弟一直这么喜欢你。”

    听他忽然提起这事,水吟只嫣然微笑,心中不免丝丝甜意。

    只听展奂又是一叹,续道:“其实,我应该和你相认。可是,你是他的外甥女,认了你,就等于认了他。”

    水吟浅笑道:“展大哥,我并没有要你认我这个表妹,只要你能想通,就行了。”

    这时,只听雨晴忿忿的声音传来:“你要去救她,也不急在一时!龙啸渊武功那么高,你去不是送死吗?”

    两人都是一怔,只见雨晴和燕皓南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

    燕皓南焦虑地道:“师妹!玉冰她凶多吉少,我怎能不急?”

    雨晴急得脸色通红,冲口道:“你不顾自己危险,去救杀爹的仇人,你让我怎么……怎么……”

    见她为自己已焦急如焚,燕皓南心中一热,随即又神色凛然。“我一定要去救她!”

    “你……”雨晴又气又急,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呆了半晌,一顿足,急道:“好!你去救好了!”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师妹!”燕皓南追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只得无奈长叹。

    展奂听得莫名其妙,上前问道:“三师弟,雨晴怎么了?”

    燕皓南知道三言两语难以解释,叹道:“二师兄,还烦请你去劝劝她。”

    展奂对他一向很信服,走到雨晴房前,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进去了。

    水吟走到燕皓南面前,向雨晴房间望了一眼,幽幽道:“燕大哥,舅舅他……对北宫姑娘不利了吗?”

    燕皓南知她冰雪聪颖,已经大致听出,瞒不了她,长叹一声。“我们进去说吧!”

    “栖云山庄”后花园里。风义江启动假山的机关,走进了密室。

    只见密室里一切如旧,只是木椅上坐了一女,一袭素玉衫子,面蒙青纱,身旁的桌上搁着一管玉箫,正是北宫玉冰。

    风义江心中一阵激动,上前两步,脱口唤道:“玉冰!真的……真的是你?”

    北宫玉冰一对眸子清冷如冰,也不正眼瞧他一眼。

    风义江眼见自己想念已久的心上人就在面前,一颗心“砰砰”直跳,颤声道:“玉冰,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北宫玉冰冷冷瞥了他一眼,依然不语。

    “师叔并没有点你的哑穴,你为什么不说话?”风义江神色黯淡,又忽地诡异一笑。“自从少时一别后,我就再没见你的容貌。江湖传言你貌若天仙,是‘江湖第一美人’。我真想看一看……”说着,就欲去解下她的青纱。

    北宫玉冰终于冷冷道:“风义江,若是你还尊重我,就放下你的手。”

    风义江的手在她眼前停住了,笑道:“你终于说话了。玉冰,你知道我一向对你是又敬又重,怎么会冒犯你呢?”

    北宫玉冰冷冷道:“希望你不是口是心非才好。”

    “当然不是。”风义江见她眸子明亮如星,不由心痒难搔,道:“玉冰,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当我知道你和燕皓南在一起的时候,我……我有多伤心,你知道吗?”

    听他提起燕皓南,她不由一阵伤感:不知皓南怎么样了?我被龙啸渊捉来,他知道吗?他会赶来救我吗?那样很危险……

    见她眸中流露出感伤之情,风义江心中一喜,暗想:我这番话说给她师姐听,玉音感动得不得了。没想到用在玉冰身上,也一样有效。

    雨晴气忿又焦急地将北宫玉冰被擒,燕皓南要去救她的事告诉了展奂。

    展奂一听,勃然怒道:“龙……龙啸渊简直太过分了!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心想北宫玉冰是“江湖第一美人”,上次路天承生日时他也见到了她容貌,果然是美极无双,名副其实。龙啸渊捉她,无非是垂涎她的美色。更是气愤难当:他这个好色之徒!楚姑娘还说他心里只有我娘。哼!他不是娶了妻,又有姬飘凤了吗?现在又打北宫玉冰的主意!

    见他一脸忿然气恼之色,又一味大骂龙啸渊,雨晴大为惊异。“二师兄!难道你也觉得应该去救北宫玉冰吗?”

    “我……”展奂一怔,随即想道:三师弟既说北宫玉冰不是杀师父的仇人,好歹她也是三师弟的心上人,还是应该救她的。便轻叹一声。“我们还是应该尽力想办法。”

    雨晴后退一步,惊道:“二师兄,连你也这么想?!”

    展奂明白她的处境,叹道:“雨晴,我知道你对北宫玉冰有敌意,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也应该暂时和她化敌为友。”

    “我不是不和她化敌为友!”雨晴脸色苍白,急道,“可是,龙啸渊和姬飘凤的武功那么高,我们去救她,不是送死吗?”

    展奂心道:龙啸渊说我是他的儿子,不会伤害我。我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如果他逼我认他怎么办?他不由心下踯躅。

    水吟也知道了这事,惘然深思。“燕大哥!舅舅将北宫姑娘捉去,决不是他的意思,一定是风……是你大师兄让他做的。”

    “大师兄?”燕皓南微微一怔。

    “我知道你一定早看出来了。你大师兄钟情于北宫姑娘。”水吟曾偷听龙风二人的谈话,听过风义江亲口承认他对北宫玉冰钟情,自然很是清楚。

    燕皓南长叹一声,点点头。风义江虽掩饰得极好,但他心细如发,已然隐隐看出一些端倪。

    水吟流露出深深的忧虑,道:“我担心,你大师兄会……会去冒犯北宫姑娘。”

    燕皓南的心陡地一颤。他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事,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恐惧从心底涌出。

    见一向稳重的他此时也惊得脸色发白,水吟心中一阵凄然的痛楚,柔声道:“燕大哥,我也只是猜想。风……他对北宫姑娘是很敬重的,不会……不会那样。”

    “水吟,你不用安慰我了。”燕皓南只感到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凛然道,“我一定要去救她!”

    “路大哥还在‘承天寺’,远大哥又和灵湘不知上哪儿去了,你一个人总是势单力薄,打不过舅舅。”水吟黛眉微蹙,忧虑地道。

    “我一个人也得去!”燕皓南将桌上的“青釭剑”一把持起,就欲离去。

    “燕大哥!”水吟忙一把拉住他。

    燕皓南回过头,触到她幽怨忧郁的眼眸,心中顿时一软,叹道:“水吟,你不用拦我了。我自会小心行事。”

    水吟幽幽瞧着他,本想告诉他展奂去一定没有危险,转念又想:展大哥不会和舅舅相认,我又何必去为难他呢?心中一凛,缓缓道:“燕大哥,你别去……我去。”

    燕皓南登时一惊,忙道:“水吟,你刚从那里逃出来,怎么能又入虎口呢?不行,太危险了!我去!”说着又欲离去。

    “燕大哥!”水吟拉住他,柔声道,“舅舅不是你所想那么坏,他是个很重骨肉亲情的人。”

    燕皓南焦虑地道:“水吟,你不用说了。我不会让你去冒险。”

    水吟凄楚地凝望着他,幽幽道:“燕大哥,难道……我会看着你去冒险吗?”

    她话语中饱含深情真意,燕皓南的心登时恻然一动,凝视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柔情。

    水吟长长缓了一口气,幽然道:“我太了解舅舅了。虽然他是坏人,可就算他将世上所有的人都杀光了,也不会伤害我的。”

    “就算他不会伤害你,我也不能让你去。”燕皓南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柔声道。

    “你让我去救北宫姑娘出来,我也会全身而退。”水吟浅浅一笑。“难道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吗?”

    燕皓南素知她聪慧过人,素有急智,但让她去太过危险,叹道:“我相信。可我不能让你去。”

    “就算我不能全身而退,舅舅也不会伤害我,最多将我软禁起来。”水吟柔声道,“你练好‘夺命十八剑’,再邀上路大哥远大哥,也不愁救我不出。”

    这事已经被她说得有惊无险,可燕皓南仍是摇头不允。

    “燕大哥,我刚和舅舅见过面。他并没有为难我,你是知道的。”见他仍不同意,水吟心中凄然,柔声道,“我去,没有任何危险。可北宫姑娘……她在‘栖云山庄’多待一刻,都是万分危险!”

    燕皓南又是恻然心痛,他明知她说得句句不错,可是,心中决不忍让她只身涉险。

    “燕大哥,你就放心吧!”水吟深切地抬眸,双手拉住他衣袖,幽幽道,“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让我去吧!”

    她泪光点点,深深地凝望着他。他心中又是温然一软,好生感动。“水吟,你……你这又何必……”

    见他已开始微有松动,水吟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恳然道:“我保证!我一定会全身而退。”

    燕皓南心中好生矛盾,北宫玉冰与水吟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他一直都不清楚。此时,他救北宫玉冰心切,可水吟又坚决要入虎穴狼窟去救她,他心乱如麻,柔肠百结。

    “燕大哥,如果你去,不但救不出北宫姑娘,还会被舅舅所伤。”水吟心中凄楚,继续劝道,“你受伤,还是得我去。现在我去,不就是早一刻,就少一分危险吗?”

    燕皓南心绪纷乱,又好生感动。

    水吟垂下眼帘,柔声道:“你在这儿练好‘夺命十八剑’。如果我真的被软禁,我相信,你也可以救我出来。燕大哥,答应我吧!”

    燕皓南颤声道:“水吟,你……真的要去吗?”

    水吟凛然点头,坚定地道:“你放心。我这一去,北宫姑娘和我都会没事。”

    燕皓南深深地凝视着她,道:“我相信。可我……又怎么放心?”

    “待我救北宫姑娘回来时,你就会放心了。”水吟浅浅一笑。

    “水吟!”感激、矛盾、痛苦、知遇之情一齐涌上心头,燕皓南此时已无法用言辞来表达,不禁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她。

    水吟身处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一股温馨又凄切的幸福感从心底涌出,不由幽怨又甜蜜地笑了。

    而此时风义江还在和北宫玉冰套近乎,道:“我生平有两个愿望,如果上天能让它们实现,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他满以为她会好奇问是什么,而她仍冷若冰霜,根本不理他。

    他长长一叹,道:“第一个心愿,就是能统一江湖,当上武林盟主。”

    北宫玉冰早知他野心勃勃,冷冷道:“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我不是已经实现了第一步,当上了‘点苍’掌门吗?”风义江微微一笑,温言道,“玉冰,你放心,总会有那么一天。”

    北宫玉冰哼了一声,冷冷不答。

    “而第二个心愿,不知何时才能实现。”风义江长长缓了一口气,见她仍不语,便缓缓道,“我这第二个心愿,就是想要娶你为妻。”

    北宫玉冰早料到他图谋不轨,眸中已是愠怒之色,冷然道:“痴人说梦。”

    风义江上前一步,急切地道:“玉冰,将来我做了武林盟主,你就是盟主夫人,决不会辱没了你。”

    “住口!”北宫玉冰眸中怒气更浓,冷然喝道。

    风义江也不发怒,微微冷笑。“玉冰,如果你执意不答应,我只好让燕皓南死无全尸了。”

    “你……”一听他用燕皓南威胁自己,北宫玉冰已是怒火上冲。“卑鄙无耻!”

    风义江却“皮笑肉不笑”:“玉冰,你也知道我有这个本事。上次,若不是有婉青姑娘替他而死,他早就入土了。现在为了得到你,我只好再不择手段了。”

    北宫玉冰怒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玉冰,我不会杀你。”风义江微微冷笑,朗目中闪着几丝诡异的寒光。“只是你不肯答应我,我心到伤处,说不定会难过得把燕皓南、远无垠连同小师妹一起杀了。”

    她更是怒不可遏。“风义江!没想到你是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若不是为“乾坤点穴大法”所制,她已忍不住动手了。

    风义江也不发怒,冷笑道:“现在你骂我什么都可以。为了娶你,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北宫玉冰怒道:“风义江,你敢伤他们一丝毫发,我立刻自尽!”

    风义江冷笑一声。“那我会以夫妻之名将你厚葬,还会让他们三人来陪你。”见一向冷漠孤傲的她被自己激得怒气上冲,他心中很是得意。

    “你……”北宫玉冰怒极。她冰冷清高,世事看得极淡,一般人威胁不了她。可是风义江却深知她的弱点,点出三个她至亲的人,一下抓住了她的痛处。

    “玉冰,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风义江关切地冷笑道,“他们三个,一个是你的心上人,一个是你的好朋友,一个是你的结拜妹妹。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死吗?”

    北宫玉冰冷哼了一声,根本不正视他。

    风义江见她又渐渐回复了平日的清冷,也不便再逼得太紧,便冷笑道:“玉冰,我给你一个对时考虑,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再来问你。”

    燕皓南深切又不舍地凝视着水吟,正色道:“水吟,万事不能勉强。你要答应我,即使救不了玉冰,你……也要平安回来!”

    水吟心中惘然一热,抬眸微笑,含泪柔声道:“燕大哥,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水吟!”燕皓南直感到心情激荡,思绪纷乱,又决不忍心让她去冒这个险,不禁真情流露。“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就是救出了玉冰,我……我也会痛苦一生!”

    “燕大哥,有你这句话,我……我已是此生无悔……”水吟真切地道出这话后,毅然转身离去。她知道再这样与他纠缠下去,北宫玉冰就愈危险。

    眼见她清美的背影就要消失在眼前,燕皓南的心陡地一颤,忍不住唤道:“水吟!”

    她的身子也是一颤,停了下来,却不敢转身看他痛楚的目光。

    “记住!”燕皓南强压住心中那一阵激烈的凄切与痛楚,柔声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宋词人秦少游的《鹊桥仙》,这一句更是其中的经典,情真意切,凄美动人。这本是形容牛郎织女七夕在鹊桥上那仅仅一次相逢时的情景胜过了人间所有的幸福,而他此时吟出此词,也决不是指要救的北宫玉冰,而是水吟!“金风玉露”是指他自己与水吟的下一次重逢,就是人世间最最美好的相遇。这一句词,包涵了他对她的多少真心深情,这一句词,在此时,更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水吟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听了这话,她的心陡然一颤,蓦地回眸,只见他深切又凄苦地凝视着自己,从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强烈又温馨的热流,泪雨泫然而下。

    展奂推开燕皓南的房门。“三师弟!”却见他坐在桌旁,神情黯然,看上去好生焦虑。

    他见展奂到来,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焦虑与后悔。“二师兄!”

    展奂也不顾他这番神情,急道:“三师弟!我想通了!我去找龙啸渊,叫他放了北宫玉冰!”

    “你去?”燕皓南微微一怔。

    “对!我去!”展奂毅然道,“北宫玉冰是你的心上人,我不能袖手不管。”

    燕皓南已没有心思细想了,问道:“你怎么去救她?”

    展奂反倒一愕。“怎么?我不是答应了楚姑娘吗?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吗?”

    听他提到水吟,燕皓南心中更是隐隐作痛,黯然道:“她已经走了。”

    “什么?!”展奂大惊失色,急问道:“她到哪儿去了?”

    月光下。水吟又只身回到了“栖云山庄”。她抬头看着那“栖云山庄”的四字匾额,神思幽然。半晌,才上去扣响门环。

    门开了,龙泉一见她,登时又惊又喜,颤声道:“表……表小姐!你回来了!”

    “龙泉大哥,小声些。”水吟知道龙啸渊内力深厚,能听到远处的声音,低声道,“我回来,是想知道,舅舅是不是将北宫姑娘捉了回来。”

    “‘玉箫仙子’?”龙泉一愕,茫然道,“没有啊!我也不清楚。”

    水吟低声道:“我这次回来,一定会被软禁。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是!表小姐,你放心吧!”龙泉见她将如此重大的事托付给自己,全然将自己当成了心腹,心中直感到丝丝甜意,就是立时为她而死,也是心甘情愿。

    水吟放心地一笑。“龙泉大哥,多谢你了。我们进去吧!”

    龙泉忙阻道:“表小姐,既然很危险,你还是快回去吧!”

    “现在回去已经晚了,舅舅一定听见了。”水吟走进门来,道:“走吧!”

    两人穿过□□,走进正厅。只见龙啸渊正坐在椅上品茶。

    龙泉唤道:“老爷,表小姐回来了!”

    水吟上前两步,垂下眼帘,低声唤道:“舅舅!”

    龙啸渊微微点头,冰冷如电的目光凝视她半晌,才道:“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这儿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吗?”`

    第三十三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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