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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是王爷召见,敏思略为忐忑地随蒲嬷嬷进内。踏进次间的第一缕视线,兀地撞进赵寰眸子。

    赵寰示意她安心。

    敏思平稳了心神,朝榻上王爷王妃见礼,屈膝跪下,“奴婢叩见王爷王妃。”

    赵明德问:“你今个整日都随侍着你们主子?”

    敏思微抬身子,目光垂在膝前的栽绒毯子上,“回王爷,是。”

    赵明德道:“你们主子都在忙甚?”

    敏思顿了顿,双手略略撑地,身子前倾又沉了些回去。没敢答话。

    赵寰眸光微沉,敏思一双手他才上过药,想是药性还未吸透,他道:“父亲有话不妨直接问我。”

    王妃院内毕竟不似政事阁,赵明德睨一眼赵寰,吩咐人摆棋。这时候唤他,本就不为追究缺席赏宴之事,只心头窝火为真,谢圣手又嘱咐再嘱咐,若要调养好身子、不至于喝过那诺多的非人喝得下的苦药,不付诸东流,唯有自节自调。

    君威难测,臣下眼中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便连王妃也难揣度他心思,唯在赵寰面前稍稍放纵,对他不假辞色。

    总不能回回压火都召他去政事阁,不给人好脸色。因上回两鞭子的事,今下想起,赵明德都还有些心疼他。

    作此番想后,赵兰影惹出的七分火气,倏然消散几许,赵明德示意赵寰坐下。

    觑见赵明德舒展眉峰,魏氏掠一眼仍跪地的敏思,换平常,依眼下氛围她早出言唤人起身,今儿她当做未见,三郎缺席赏宴她气不着三郎,于敏思却是牵怪的。既随在身侧侍奉,怎不晓规劝?

    见王爷欲与三郎对弈,魏氏起身,让出榻上位置,“王爷,趁时辰尚早,妾去章慈院一趟,瞧瞧母亲,陪着母亲说阵子话。”

    赵明德颔首。

    魏氏让赵寰坐榻,抚了抚他肩膀,“好生陪你父亲下棋。”

    赵寰执了黑子,示意魏氏放心。魏氏言下之意,是要他不许惹他爹发火。

    魏氏领着蒲嬷嬷离开。

    等赵明德星位布子后,赵寰紧随落子,侧眸瞧向仍跪地的敏思,微蹙眉宇,道:“你先回院里备候,这里毋须伺候。”

    敏思微抬首,王爷未有发话,她端直身子跪着没动。三爷护她,她却不能只顾自个儿免罪脱身,惹了王爷不悦,迁怒到三爷身上。

    赵明德落子,淡道:“几时赢过本王这局,敏思丫头几时免罚如何?”

    他的话自是一锤定音。

    赵寰深深看他爹一眼,“君无戏言?”

    赵明德眉梢微挑:“自然。”他这儿子,对弈之事上向来藏拙,从未与他过手时露过真本事,今儿倒想激一激他。

    但令赵明德意料之外的,何时起敏思丫头竟能牵动三郎心念了?他皱一瞬眉头,视线扫向敏思,此非什么好事。

    他道:“你赢,敏丫头免罚。你输,便听命你母亲安排,与冯家妙潭多走动。”

    赵寰捻子,应下。

    听话中机锋,从他爹口中要他多与冯妙潭走到,想必在他爹那儿,倒刘之心已定。

    赵寰再未分出心神给敏思,专心应对棋盘上黑白两方胶着之势。对付他爹这般布谋老手,若稳扎稳打,一二个时辰内都未必能见分晓,他爹自是从容,他却会因敏思罚跪一二个时辰,先乱心神。

    此般路数当不可用。

    赵寰未墨守成规,一次次落子,棋势出其不意、凌厉如刃。不惜损己为诱饵,只求速战速决。

    赵明德面色沉肃,落子同时 ,眸光微冷地射向赵寰,“沉稳不足,莽撞有余。”可见,他策论所陈,‘什么高筑城池以御兼 功,什么功伐民心,民定为本’,当不得是他深思熟虑后的东西。

    赵寰凝眸:“未见分晓却早下断言,父亲,轻视之心,兵家大忌。”

    赵明德啜茶,落子,轻斥:“要知骄狂自负同样大忌。”

    赵寰回敬:“假作真时真亦假,轻视之心骄狂之体,父亲教训,为时尚早了些。”

    棋盘上你来我往,风云变色。

    最终,以赵寰三子险胜。

    痛快杀了一盘,赵明德眸色沉沉盯住赵寰看了阵,不激不知,他这儿子的确藏拙的厉害。

    赵明德道:“起来吧。”

    敏思谢恩起身:“谢王爷宽宥。”

    她跪着时,榻上棋盘之势有多么激烈,半分瞧不见,但听着王爷与三爷争锋相对的言语,能想象定杀得毫不客气。况且以王爷棋力,三爷能在小半个时辰内夺胜,多半剑走偏锋,也才有王爷那句‘沉稳不足,莽撞有余’。

    敏思忍着双腿发麻,侍立赵寰身侧。

    赵明德没忍住低低咳嗽一声,叩一下棋盘,“领着你的人回吧,今便到此。”

    赵寰从榻上下来,眸色含疑:“都快一月了,您这风寒还没好?”

    赵明德微微摆手,“回你的。记住,改一改你那擅作主张的毛病,缺席赏宴一则,下不为例。”

    见他爹回避话头,赵寰皱眉,想着该寻个时间问一番赵吉,莫不是当年旧伤落下的病根发作了,恙称的风寒。否则,经由谢圣手调养,仅一个风寒怎可能月余不见好?

    赵寰道:“父亲早些歇息,儿子告退。”

    主仆二人走出章台院,赵寰便明显缓慢了步伐,扶住敏思,“可要歇会?”

    敏思轻轻颔首,“您略等等,奴婢去那边揉一下。”跪着有一阵子,双腿血液回流,正麻软的厉害。

    她重重跺了下脚走去假山丛边,用背脊靠住山石,弯下腰肢,从股至径寸寸捏揉着。

    赵寰轻蹲在她身前,拨开她手掌,用自己手掌替代了她手,隔着衣裙力度适宜的替她揉捏。

    打量周遭无人,一句“使不得”到了唇边,却被敏思吞咽回去。

    朦朦夜色中,她轻咬唇瓣,脸颊发烫。

    自己揉捏不觉有甚,但换做了三爷指骨分明的大掌,除去血液缓流本就有的麻软,还生出了些异样的痒。

    夜色遮掩下,赵寰曈眸中盛满了心疼。

    “害你吃罪了。”

    敏思低言:“没有的事。”跪一阵而已,算得什么吃罪?再者,王爷王妃本就未打算从她身上追究,若非恰巧撞上三小姐,王爷含怒在前,她都不会被叫进屋内问话。

    且今个最令她心喜的,是她透透彻彻地瞧明白了自个儿一颗心,三爷也毫无保留的、甚带着她一同经历了他在外头的事。

    身子疲乏了些,可痛痛快快的跑马使她畅快淋漓。

    在打马回城遇上城楼爆绽开的焰火时,她不知有多开怀,那是除夕夜后,未曾想过的第二回。

    是她一叶障目,怎能将与他并肩而站,只解做他身侧妻子呢?

    他待她好,她心头有他,长侍他身侧,愿与他共沐风雨不离不弃,不是并肩相伴又是甚呢?

    敏思心神松弛,觉着跪一阵、掌心一点水泡,通通微不足道。

    她在意的是,两人心意相通。

    天穹上的闪闪星辰似刹那盛在了她翦水秋瞳中,她笑弯了眼尾。

    “好了。”她动一下腿。

    赵寰对上她视线,“笑乐什么?”

    敏思定定看着他,“要不,您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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