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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你……”媒娘被她吓一跳。晋安乃龙兴之地,是个好地方,却不至于惊出这般反应吧。

    媒娘忙帮着扶起秀墩,借桌面遮掩轻拉了拉她衣袖,咳嗽一声。

    敏思只觉浑身僵住。

    能分明感受到,她家三爷的视线直射过来,灼灼投在她身。她睫羽颤颤,站立原地,不敢抬首。

    媒娘又咳嗽一声,狐疑地打量赵寰和敏思几眼,一刹错觉,她竟生出了二人原本相识的想法。

    敏思心头怦怦忐忑,脑中乱乱,半晌没理出个头绪。

    赵寰捏起酒杯朝敏思示意,沉声道:“姑娘有礼,在下魏三。”

    媒娘提醒着她,这是怎了,突然魂不守舍的,“姑娘?”

    敏思双耳俱被忐忑心跳塞满,乍听见媒娘轻唤,她身子一抖,才略怯怯地轻掀眼帘,移着目光朝赵寰望去。

    见三爷单手举杯,似不愿让媒娘察觉出甚,她配合地握住自己酒杯,轻轻抬手,浅抿了点点酒液。

    辛辣味霎时蕴散,如入无人之境在她口中横冲直撞。岔气了般,她侧了侧身子,掩住唇不停低咳,翦水秋瞳内盛满了惊慌失措并薄薄雾气,脸颊微微发红,轻颤的眼尾更见深红。

    赵寰敛起面上冷色,重新挑一个茶杯亲自斟了茶,推至桌案中央,“既不善饮酒,还是饮茶的好。”

    清清淡淡中仍带着丝丝寒意的语调,落在敏思心头。她深吸了口气,待止住咳嗽,才转回身子。

    垂首,看着桌案中央推来的茶,不敢不接,忙双手端起浅饮。

    包厢中氛围似有些僵持。

    媒娘笑着打破:“姑娘快坐下吧。”

    敏思偷觑赵寰脸色,等听到三爷一声“坐”之后,才敢轻沾一点凳面坐下。

    瞧似一切如常了,媒娘将整提茶壶搁在敏思一方,“魏公子说得对,姑娘既不善饮酒,还是喝茶的好。这都怪我,一时未想起这茬来,琅轩楼这满江红虽清冽香醇,入口却辛辣的厉害,年轻姑娘受不住,实在平常。”媒娘年轻时也饮不了辣酒,自做上媒事后,才逐渐喝成了千杯不醉。

    如今,一顿饭不见酒,反不太自在。

    媒娘朝赵寰举杯,笑道:“原来魏公子乃晋安人氏,龙兴之地,可是个好地方。只不知家中还有兄弟姐妹否?”

    赵寰道:“都有。”

    媒娘点头,又道:“令兄可曾娶亲?今姐可曾婚嫁?”

    赵寰睨向敏思,见她一声不敢吭,只敢捧着茶杯假装喝茶。倒难为她还知道一个‘怕’字。他道:“家中尚有兄未娶。”

    听明他家中情况,饮过一轮,媒娘又举起酒杯笑道:“算不得什么大事,反正姑娘也有话在前,需等上二三年。”

    媒娘朝敏思打眼色,这些话头在见‘魏公子’头回时自然已提过了,但总要他亲口再应一应,应给姑娘本人听。姑娘么,自也该对她说的,点个头,表示无有虚言,“姑娘?”

    媒娘之意敏思清楚,只是对面坐的三爷,这个头无论如何也不敢乱点。

    见敏思迟迟不动作,媒娘有些急了,“姑娘?”

    赵寰道:“姑娘若有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敏思忽地抬首,抿过唇瓣,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她能有甚难言之隐,唯一难言之隐就是媒娘在场。

    她轻点了头,赵寰面色眼可见的冷沉。

    包厢中气压,霎时低了。

    媒娘绷紧神经,从没有一刻,让她觉得这两人间似隔着万千沟壑,恁她笑僵一张脸,也牵拉不拢。接了此桩,可谓自砸招牌。

    就在媒娘重新鼓气打起笑脸时,敏思突然起身,围着桌案,轻迈步至媒娘与赵寰中间坐下。

    敏思婉婉一笑,轻声对媒娘道:“我想与公子单独说阵子话。”她从荷包内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拉起媒娘手,放在媒娘掌心。

    媒娘福至心灵,瞧模样似乎也非她想的那样遭。忙起身告辞,出门时,还细细合好了房门,嘱咐琅轩楼伙计不得进内打搅。自己则在楼下大堂单独摆了一桌,一壁吃菜饮酒,一壁兼着等候。

    看着姑娘斯斯文文,原是个热情的。

    倒费她磨了半晌精神,白白担忧。

    包厢内,媒娘离开,敏思便再不敢坐着了。她颤颤起身,脸颊血色微褪。

    赵寰撂下酒杯,瞳光冷如寒潭,“我说过什么?”

    敏思微退半步,“奴婢不知道会……”

    “会甚?”她退后一步,赵寰便挨着她近前一步,“你想相谁?”

    “我……”

    “青光街那青衫私塾先生?”

    “不是。”

    敏思已退至楹窗前的长方案桌,窗外即是街道。

    赵寰停下步伐,“听说,媒娘挑了七八个男人?”

    敏思心头后悔得紧,不光眼下的质问,她还明晃晃的违命踏出了秋水院,出了府,且被她家三爷遇个正着。擅自请媒娘择珠虽不妥,但不犯王府规矩,违命就不同了,若三爷认真起来,要凭此降下处置,她是哭都没处哭去。

    虽然她俩情分不一般……

    但显然,因请媒娘挑人这事,已惹了他恼怒。

    敏思讨好一笑:“三爷——”

    怪不得,近来对她没有好脸色,原是早就知道了。怪不得,见着她腕间戴的铜板信物便瞳光乍冷,原是他送的。来不及感叹铜板信物一事,失礼不失礼,抠门不抠门,恍然想起撒过的诺多谎话,霎时,只觉手心冷汗津津。

    她说,铜板信物乃在大宝觉寺祈过愿、纳过福的;昨儿夜为求告假,也道,出府是为上回替王妃和他祈愿后的还愿……天爷,若有地缝儿,她只想寻上一道钻进去。

    赵寰仍冷凝着眸子,“敏思姑姑,你还没回话。”

    一声‘敏思姑姑’称得敏思冷颤连连,偷觑三爷怒意滚滚的神色,她斟酌道:“奴婢都没有……挑。”

    想起百忙中还特地去青光街见过那青衫男人真貌,赵寰道:“都没挑,只是中意了青衫男人?”

    “奴婢……没有。”天地可鉴,她只在媒娘谈及青衫男子画像时,多移了下目光。

    “你近来,撒起谎可谓从容不迫?”

    “奴婢不敢。”说着敏思凝肃神色,双膝微屈,缓缓跪下,“奴婢……欺瞒违命,请三爷降责。”

    赵寰随着蹲下身,略略挑起她下颌,面上冷色一霎不见踪迹,轻言:“找媒娘之事,我很生气。”

    深情脉脉的眸光撞入敏思双瞳,她轻垂眼帘不敢直视。

    赵寰道:“原以为除夕夜后,你我之间用不着讲明,毋须捅破那层窗户纸。看来是我错了。”

    “三爷……”

    “不仅没能让你不再见媒娘,反而更为急切。”

    “奴婢……”

    赵寰取出那块戴在身上的白玉竹节玉佩,“到我身边伺候的第一个年头,我送的,你却忘了。”

    这般温声细语的指责,比起面对他冷眸冷眼动怒,还使敏思心慌。

    她目光定定落在白玉竹节玉佩上,心头悔意顿生。一则,十载间三爷赏下的东西太多,那时又小,她的确有些忘了;二则,挑信物时,也没想那么多。

    眼下乍想起只觉羞愧的厉害,分明知三爷对她……却用三爷赏下之物做与其他男子间的信物,多多少少,且如今又在三爷手上……

    敏思羞愧无言。

    赵寰将白玉竹节玉佩放在她手心,“收好,若再敢随意送人,我……便将你以前得的所有赏赐,尽数充公。”

    听这,敏思一霎抬起水雾眸。

    “有意见?可以提。”

    敏思握紧竹节玉佩,按说,她虽身犯欺瞒违命之过,信物一事做得也不太妥,可……分明已赏赐下的东西,再尽数上缴收回,即使身为主子,是否也太过不讲理了些。

    敏思有意见,但不敢提,“奴婢一定好好保管,定不再随便示人。”等回去就将它锁压在箱笼底下,让它永不见天日。对,敏思咬了咬牙。

    赵寰哼一声,道:“方才见敏思姑姑出手很是阔绰,打发个人出去便是五两上下,怪不得这样多闲钱请媒娘,媒娘还好生卖力。”

    事实如此,且被三爷看在眼里,敏思不敢反驳。可那不是为了快些打发媒娘出去?

    她郑重道:“下回使银子时,奴婢一定三思后行,勤俭为要。”她可不想三爷再借此打她家底的主意。

    “我觉着……”

    “三爷您高抬贵手——”

    赵寰道:“这样,就替敏思姑姑在天祥票号户头上的所有存银涨三分息钱,只一点,二三年内不能提取。”

    敏思有些欲哭无泪,这回毋须侧证,明明白白,天祥票号是她家三爷产业。她也只一点,前段时日,她才将手边现银尽数整理了一遍,计八十两整,俱存进了天祥票号。

    平过小年日在珠玑阁支取那二十两的记账,所有现银便只余荷包内的十两了。

    天祥票号……

    姜不凡……

    姜善人……

    她怎就未早些并在一处想?!

    见三爷回转桌案边坐下,敏思也不跪了,起身走过去戚戚然道:“三爷,您换个法子罚吧。”

    赵寰看她一脸割肉般心疼的神情,“倒险些忘了,敏掌院以身践行什么叫做违命欺瞒,若不罚……似乎不能严正秋水院规矩,倘往后遇着底下人犯事,训斥起来亦难免身不端、底气不足,便……罢了,今个这顿并一会的开销就掌院结账,如何?”

    敏思眼扫过桌上酒菜,再加这间陈设清雅讲究的包厢,没七八两银子恐是下不来的。

    “太轻了?”

    敏思吓一跳。

    赵寰道:“我也觉着轻拿轻放的很。”

    敏思慌忙否认,“不不,奴婢身上就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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