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奇迹优茗，但是灰谷版
不出所料，灰谷兰果然没有直接带我去见可可。
自从我下意识说出那句“你尽管试试看”后，他就像是一个打通主线后感到乏味无聊的玩家。
走在半路上突然触发了支线任务便眼前一亮，奖励什么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体验过程。
俗称找乐子。
至少在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中，我总觉得灰谷兰属于那种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
低情商：搞事的乐子人。
高情商：不会亏待自己。
下了电梯后，我从侧门口跟着离开酒店，而后上了一辆说不出品牌的黑车。车身保养得程亮整洁，后座还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香水味。
显然，上面的这些风格描述和穿着一身工作制服（刚辞职完都没换）的普通打工人我而言，不能说一点不相符，只能说毫不相干。
我尽量靠着车门坐，与同坐在后座的灰谷兰保持了最远距离，后者手里正捏着我的黑色眼镜框。
灰谷兰在观察完毕后试戴了一下，转向窗外：“是没有度数的平光镜啊。”
是的，镜片看似厚重，那也只不过是我很多年来的一个外表设计配饰。
我没有视力上的问题…反倒是可可有一些近视，但他从来不会好好佩戴眼镜。
我曾一度以为，是因为眼镜会让他看起来像个好学生（他难道不是吗？），那就没办法走不良风了。
结果后来九井一告诉我：别想那么复杂，纯粹是不戴会很酷。就像他对发型和他对耳链的喜好一样。
我：……行吧。
外貌设计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读寄宿高中期间，我意外发现只要戴着厚厚的镜框，基本上可以杜绝七成浪费时间的异性搭话环节。（那时还没发现可可失联，以为只是单纯的异地恋）
而且这种设计也容易让师生们认为我是个专攻学业的人，有助于我委婉地拒绝大部分户外社团邀请和课后团建活动等。
举个例子，大概是这样：（听到不想去的邀请后眉头一皱，装作正在苦思冥想解难题）（猛地抬起头）（眼镜往下掉了一截）（扶起镜框）（低头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十分奏效。
灰谷兰没收了我的镜框，然后说道：“这样一看，你的眼睛颜色会明亮很多。”
“不错的颜色。”他很有诚意地说，“不展示出来真是亏大了。”
我发呆了几秒钟，才发觉他也许是在夸我的这双眼睛透露着一股没有得任何视力问题的干净清澈。
秉持着和自己不是同一类型的人，不能用正常思维聊天的准则，我决定当个话题终结者。
“谢谢，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谦虚应对。
“可惜上一个谈论我眼睛的人，导致我连夜买下了这副眼镜。”我故意流露出伤感的心情。
那人是我高一的教室后座。
“因为他说——夏川同学你的眼睛好绿呀，也很漂亮，让我想起了家里妈妈炒糊的西兰花。”我面无表情地抱起双臂。
灰谷兰一阵失语：“……”
但他没有把自己的无语表现出来，反而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那夏川酱认为我的眼睛如何？”
话音未落，灰谷兰单手撑起下巴，兴致勃勃地朝向我。
说实话我对灰谷兰的第一印象还算好：注重仪容仪表，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现在唯独剩下了风骚翩翩。
要了老命了，好高级的尬聊段位。
但是没有关系，我抱以最真诚的姿态回复：“像牛排套餐里附赠的紫甘蓝小菜似的，颜色鲜艳，看着就挺好吃…耐看的。”
我开始憋笑。
怎料灰谷兰不为所动：“紫甘蓝啊……不如今天的晚餐就定西餐吧。”
我：？
不是，连这都能接上吗！
“就餐前你需要一套更合适的装扮。”灰谷兰打量着我，忽道，“嗯，有些灵感了。”
黑车一路驶向商业繁华地带。
停在路边，灰谷兰让我下车。
他轻车熟路地走在初始线的我从未踏足过的商业大厦，我拎着公文包大致扫了几眼，断定这是一家高端购物中心。
两旁门店的店员远远望见他，拿出最标准的礼仪整装待发。
灰谷兰与店内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下一秒，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
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柜员们纷纷围到我身边，询问我有没有中意的款式。
“我……”我是真的不爱在购物上动太大脑子，尤其是我不感兴趣的东西上。
“我随意，听你们的吧。”我瞄了一眼灰谷兰，“估计那家伙会有额外要求，到时候你们在二者之间取平衡值就行。”
“冒昧问一句，是约会出行吗？”柜员说。
“不是，只是单纯吃个饭。”我扯了扯嘴角。
“好的。”柜员没有多问，从善如流地答道。
话音刚落，柜员们迅速行动起来。
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再看看一脸悠闲的灰谷兰，我忽然想起了在明司武臣手机上看到过的群聊界面。
于是我向他走过去，坐下低声说：“可可他否认了以前有过交往对象这件事。”
灰谷兰：“嗯哼。”
我侧过头质问：“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跟他的关系很好？”
“关系当然好了，毕竟除了一层共事多年的老同事关系之外，他没加入不良组织前就跟我们有过长期合作。”
灰谷兰很顺口地说了“我们”，也不知除他以外还在指代谁。
“过去多少年了呢，让我想想。”灰谷兰故意换了一个切入点，他的手指轻轻敲在膝盖，“第一次见到九井，仔细算来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
我知道，他很擅长赚钱。想和他合作的对象能排到东京湾。
“猜猜看九井是哪一年给我透露你的存在的？”灰谷兰的眉眼弯了弯。
我陷入沉思。
直觉告诉灰谷兰的问句是一个陷阱，答案绝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他…”于是我眯起眼，“他没和任何人透露过，自然也不会告诉你。”
“所以，是你通过细枝末节察觉到的吧，灰谷君。”
他眨眨眼，朝我使了个wink，表示bingo。
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灰谷兰给我讲述了一段往事。
九井一和他线下接触的时间往往不会太长，基本上都是些事务处理完后的短暂碰头。
只不过从某一天开始，九井一的注意力会若有若无地转移到他们身上。
从发型一路扫视到鞋尖，像是在观察和打量。
“最开始以为是我太帅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干脆没戳穿他。”灰谷兰很有自信地说。
我无语：“……”
“后来龙胆有次发型没整好，被台风吹乱了，他居然盯着龙胆看了很长一段时间。”
“龙胆？龙胆花？”我疑惑道。
“我的弟弟，灰谷龙胆。”
原来如此，那之前提到过的“我们”指代的应该就是兄弟两人了。
柜员静悄悄地推着一排衣架到旁边，灰谷兰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当场笑话了龙胆的头发，可九井一他没有，反而问他——左耳的银饰是耳夹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他立刻就不感兴趣了。”灰谷兰托住下巴，语气故作诧然，“真是奇怪啊，九井一分明有耳洞，为什么会单单关注耳夹的事呢？”
“结合长期以来他观察我们的种种情况，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在我们身上借鉴穿着打扮。”
“为了给女朋友送礼。”
我反驳：“很大可能只是他的审美爱好临时变了而已，我不认为这点证据就足够让你猜到他的秘密。”
“哈，九井一有马子很难猜吗？”灰谷兰的口吻仿佛将他一下子拉回了青春期的不良时代，“毕竟像他这类有能力赚钱的人，用钱来讨马子欢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何况他接下来约我们的时间居然完全避开了三餐、上学，说明他非但不翘课还需要预留时间接人放学；甚至连不良集会最喜欢的深夜都不怎么出来。”灰谷兰看我的眼神如同关怀一个智障。
“太明显了。”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学校里自学如何挣钱。”我依旧在戳着他的漏洞辩解。
灰谷兰摊摊手，给出一击绝杀：“优茗酱，全日本不打耳钉、不会化妆、不在意打扮也从来不会逛街的年轻女性，猜猜看总共有几个？”
“你是九井一的发小，又和乾青总的关系匪浅，放学后喜欢去图书馆的也只有你和九井而已，几乎每天黏在一块——在可可前几年彻底封锁你的情报之前，只要有心就能查出来。”
灰谷兰伸手接过了一套令他满意的长裙，微笑：“去试试看这套吧，优茗～”
他的称呼刻意地越喊越亲昵。
我宣布，从即可起我一定要把姓灰谷的全部拉进黑名单。
虽然没见过灰谷龙胆，但我单方面认定有他哥哥的耳濡目染之下，也不会让我顺眼到哪里去。
说什么来什么，等我别扭地换上新衣服，拎着格格不入的公文包离开大厦时，停在路边的黑车里下来一个挑染发色和灰谷兰相似的水母头。
不同的是水母头的领口松松垮垮，很轻易地就能看出脖颈前的一长条梵天标志。
水母头刚点上烟，远远地望见这里，不可置信地说：“大哥，你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很好，是那坨龙胆花。
“特意喊我过来就是让我看这个？”灰谷龙胆指向性地盯着我看，补充道，“我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她是不是一点也没化妆？”
“有人喜欢…不，准确来说是能勾起某人的回忆。”灰谷兰几乎是明示地问，“去年可可的魔法师赌盘你压了哪一头？”
“当然是肯定会成为魔法师的那一头啊。”灰谷龙胆笃定，“可可他不是阳痿吗？”
我坐上车后排，表情终究还是绷不住了，赶紧用手遮住嘴。
越传越离谱了啊你们这群混蛋梵天成员！
“他也太可怜了。”灰谷龙胆踩实油门，“今年生日我特意送了全套补给品大礼包，结果可可他直接把那么大个包裹从阳台甩了出去。”
“刷——啪得那么一下，砸到花圃里，压死了一大片花。”
灰谷龙胆绘声绘色地用手在空气中比划，双手脱离方向盘。
“注意前面！！”我吓得狂背三遍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幸好在即将撞上之际，灰谷龙胆及时单手控住方向盘，车头朝外侧偏移，又很快拉回了方向，抢着黄灯冲过了斑马线。
被他这么一搅和，本来能冲过斑马线的车辆不得不停在白线前，不满地按响喇叭。
我感到一阵后怕。
“大哥，她真的好怂啊。”灰谷龙胆轻笑，“怂包有什么好玩的？”
“……我只是比较喜欢谨慎。”我对他们兄弟俩已经没了什么脾气，随口解释道。
毕竟车祸撞死虽然有肾上腺素帮忙忘却痛苦，但有一瞬间还是很痛的。
车辆一路驶离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在我尽力通过路牌辨认自己目前所在的方位时，灰谷兰扯开了话题，像是有预谋地分散我的心思。
“你和三途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
“我不认识他，明司君说他吃错药了。”我保留了弟弟阳平的往事。
嘴角的星星疤痕…原以为只会发生在小说漫画情节里的设定居然确确实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事实证明灰谷兰的转移话题很成功。
“还叫武臣明司君…噗，我信你以前是真的不认识三途了。”灰谷兰说，“三途曾经叫明司春千夜。”
同样的姓氏，一个粉毛和一个黑毛竟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介于这个名字实在过于让人有幻视，我没忍住说：“春江花月夜？”
“…三途春千夜。”
“胆固醇肝叶。”
灰谷兰终于被我彻底整无语了，选择不理会我。
当抵达目的地后，我才意识到之前记了那么久的地址是无用功。
这里压根不是什么外面的用餐场所，而是更像一个私人领地，在进入庭院时能看到两排醒目的监控摄像头。
“不是说——比较喜欢谨慎吗？”灰谷龙胆复述我的话，“要是真的谨慎，当初你就不会坐上这辆车了。”
也对，车其实也提前透露了这个结果。
灰谷兄弟都是梵天的干部，这次却没有派手下来驾驶。
说明要去的地方很大可能性是个不对普通成员开放的场所。
灰谷龙胆去停车了，现在只剩下我和灰谷兰站在庭院的中间，几米开外是一栋别墅的大门。
“优茗酱，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哦。”
“有小聪明，却没有与之相配的保命手段，只会更加容易陷入危险。”灰谷兰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凉了一瞬。
“我完全可以骗你，不带你去见九井。”
“然后把你丢到一边，让随便什么人都能对你下手。”
他朝我一步一步靠近，越是这种情况下我越是放空警觉的大脑，表现出自己的沉着冷静。
“你不会那样做的，灰谷君。”我咬了咬嘴唇。
直到灰谷兰将他和我之间拉近到超越社交距离的范围之内，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后退失败，灰谷兰搂住我的肩膀逼迫我贴近他，然后按住了我的脖颈。
太近了。
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我的心紧张不安地一阵狂跳。灰谷兰似是被这种反差感逗笑了：“镇定自若的模样果然是假的啊。”
灰谷兰的手攥着什么东西绕到我的后脑勺，替我系上了一条淡紫色的丝巾。
末了，他微微低下头，在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看来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除了故作冷静以外，你似乎从来没有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每当你感到困惑，不满，想要还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那种神态不失为一种可爱的优点。”
太近了。
我疯狂使劲，没能推开他。
“捉弄你真的会带来许多惊喜。”灰谷兰的额头几乎是要碰到我的刘海，不敢想象这种糟糕的距离从外人视角看起来是怎样的。
“——我不信九井一当年没有这样想过。”
“灰谷兰。”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立刻分辨出了来人是谁，心中感到无比的庆幸。
“灰谷兰……你想死吗？”身后，梵天线的九井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