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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叁·听雨(3)

    晏桃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满脸泪痕的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本只是随意出来散散步的,却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陆苏安动作笨拙地抹开眼泪,撇过头,努力压抑的抽噎声在这亭内仍然清晰入耳。晏桃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却未找到手帕。

    “那个.......你没事吧?”晏桃小心翼翼地询问。

    陆苏安没有说话,只是几乎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晏桃默了默,刻意转移话题道:“外面这么冷,你不待在屋里出来吹冷风干嘛?”

    沉默回应。

    晏桃抿抿唇:“你不冷吗?”

    她伸手想去握住陆苏安的手感知体温,目光下移的时候,却看见他的手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渗透了出来,晏桃惊呼:“你受伤了!”

    陆苏安也在此时才发觉,流血的手正握着玉佩,大抵是方才太过用力,被玉佩凸起处伤到了吧。他皱起眉,正拿起玉佩打算用衣袖擦去上面的血,身旁的少女却抓起他的手,细细盯着。

    “还好伤得不深,我带你去药庐包扎一下吧。”

    本想拒绝,晏桃已经拽着他起身,未等他开口就喋喋不休地说:

    “我和我师父就住在这后林,他说是喜欢清净,但其实我觉得他就是不想有人吵到他睡懒觉。他今晚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有些无聊才出来散步的。”

    “不过没事,平日里弟子练剑受伤的很多,一些基本的上药包扎我还是会的。”

    “这个点药庐应该已经关了,但我知道师父把钥匙放哪。”

    很快,晏桃就拉着陆苏安来到一座简陋的屋子门口,屋内亮着灯,透过窗户微微散出。

    “咦,师父好像回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晏桃便拉着陆苏安进了屋内,一股草药香瞬时扑面而来,只见晏神医侧躺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悠哉地往嘴里塞着橘子。

    他本以为是自己徒儿回来了,一抬眸,看见了上午见过的那个毛孩小子,继而又看见了两人相握的那双手。

    不对,是自己徒儿主动握着他。

    晏神医霎时黑了脸,下一秒,被口中的橘子呛到了。

    “咳咳——咳咳——过——咳咳——过来——”

    知道晏桓是对自己说,晏桃这才松开了手,跑到晏桓身边,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背:“......你没事吧?”

    “咳咳——为师——咳咳——”终于有点顺回气来,晏桓虎着脸看着晏桃,“为师怎么可能会有事——咳咳!”

    “你还是等会儿再说话吧......”

    “还不赶紧给为师倒杯水?”

    晏桃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起身给晏桓倒了水,动作干脆利落,将茶杯递到晏桓手中后,她看了陆苏安一眼,道:“师父,他手流血了,你快给他上药包扎一下吧。”

    晏桓睨了陆苏安的手一眼:“怎么伤的?”

    “并无大碍,不过是被玉佩划伤一道小口而已。”陆苏安答。

    “既无大碍,那你还过来?”

    “......”

    陆苏安不敢反驳是他的徒儿硬拉着他来的,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你这么凶干什么!”晏桃蹙起眉,神色微怒,“亏你还是神医呢!人家受伤了你看都不看一下!”

    晏神医满脸被冤枉的样子:“我哪凶了?我吼他骂他打他了?”

    “你——”晏桃一噎,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没良心!”

    “我没良心?你这孩子对你亲师父没大没小的就有良心了?”

    陆苏安在想,为什么每次他看见这对师徒,他们必会吵架。

    “去!”晏桓黑着脸道。

    晏桃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桓:“你要赶我出去?”

    陆苏安觉得,晏神医此刻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汁来:“我让你去柜子里拿药!你还想不想给这毛孩小子上药了!”

    “......”毛孩小子。

    “......”晏桃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那你不能好好说吗!”

    言毕她便起身走向药柜。

    晏桓抬眸眄了陆苏安一眼:“小子,过来。”

    陆苏安上前,晏桓眼神示意他坐下,而后晏桓抓起他的手,这一动作,却陆苏安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你吃饱了撑的?”

    “......啊?”

    “手这么用力捏着玉佩干什么?”

    陆苏安垂眸,不知如何回答,恰时晏桃走了回来,把刚拿出来的药末递给了晏桓。

    他对晏桃道:“你给他上。”

    “哦好的。”

    晏桓收回了手,又拿起一个橘子,无言地剥了起来。陆苏安看着那只受伤的手,双唇紧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晏桃轻轻把药末倒到了陆苏安的手上,突然的一阵刺痛让他的手轻颤了一下。

    晏桃察觉到了,抬头看向陆苏安:“是不是有点痛啊?”

    陆苏安突然想起来以前也受过伤,但都是自己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娘总会亲手给他擦药,一边教育他当心点,一边又会耐心地哄着他。

    陆苏安的神色黯了黯,刚打算摇摇头,突然感觉手心有一阵轻柔的风,落在了伤口上。

    他愣住了。

    “吹一吹就不疼啦!”

    ///

    给陆苏安处理好伤后,见天色已晚,他言谢后很快就离开了,晏桓伸了个懒腰,朝晏桃扬了扬下巴:“过来,给为师按按肩。”

    “每天都肩酸,我说你就是年纪大了还不承认。”晏桃虽满嘴嫌弃,但还是乖乖走到了晏桓身后,熟练地给他按起肩膀来。

    “叫你给我按按肩还这么多话。”

    “是是是,您说什么都对。”

    “话说,你怎么遇上那小子的?”

    “我?”晏桃动作一顿,继而回答,“我晚上散步看见他在缕心亭,然后走过去和他说话的时候看见他受伤了。”

    晏桃并不知道陆苏安当时为何在哭,于是并没有把这个告诉晏桓。

    “那小子算个可怜人。”

    “......什么?”晏桃神色一凝。

    “那小子原本是个富家少爷,前些日子惨遭灭门才来的听雨,遇到这种事,莫过于从天堂一下子打到地狱。”

    “灭门?!”晏桃惊愕地捂住嘴,顿时明白了当时他为何在哭。

    “是你苏师叔下午和我说的,他过几日便会正式拜入听雨门下,他本想让我收他为徒,教他医术,被我回绝了。”

    “为什么回绝啊?”

    晏桓睨了晏桃一眼,挑眉道:“你一个人就把我折腾得够呛,再来一个你是真想让为师早点断气吗?”

    “......”晏桃报复似得用力锤了一下晏桓的肩,“什么啊!你就这么嫌弃我啊!”

    晏桓打了个激灵:“嘶——轻点!”

    晏桃白了他一眼,继而放缓力道继续给他揉着肩:“所以师父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为师以前怎么教你的?跟着我学医该怎么样?”

    晏桃熟悉地说出牢记于心的话:“不求悬壶济世,但得本性从善,心无恶念。”

    “这倒是记得挺牢。”晏桓这才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那和你收不收他为徒有何关系?”

    “你说,一个被灭了全家的人,心里不会有仇恨吗?”晏桓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冷冽,“医可救人,亦可杀人,若是心思不纯,很容易从医术转而为毒术。我收徒弟没有任何门槛,再蠢再笨都没事,但我只要求我的徒弟内心至纯,没有任何杂念。”

    “可是......”晏桃脑里浮现陆苏安挂泪的面庞,觉得莫名有些心疼他,“我觉得他不会这样......”

    “无论会不会,我可不想冒这个险。听雨是江湖正派,与其与我学医,倒不如让他练剑,培养正气。你苏师叔想让我收他为徒,不过是担心他练剑会走火入魔罢了。”

    “走火入魔?”

    “是,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但若是心魔过于强大,在心里不停积郁,再加上无休止地练剑,很容易导致走火入魔,伤及自身。”晏桓补充道,“但自古至今江湖中,真正走火入魔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听雨这样的江湖正派更是从未有过,你苏师叔就是瞎担心。”

    晏桃很难想象,一个年仅十五的身躯,竟背负着这些,难怪在他身上她总能看见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与淡漠。

    “还有,七日后为师要出去些日子,你照顾好自己。”

    “又要出去?”晏桃僵住了,“从去年开始你就时不时要出去,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待外头时间比在听雨还长,你是去干什么吗?”

    “为师出去定是要事要办,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要我整天看着。”见晏桃神色有些低落,晏桓本想打趣她,但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再过两月你便及笄了,师父答应你在你及笄之前肯定回来。”

    “那你告诉我你去干什么。”

    晏桓不由得皱起眉:“你这孩子,都说了是有事要办。”

    “所以是什么事啊!”晏桃的声音提响了好几分,抬头看见晏桓有些许不耐的表情,她不禁觉得很委屈。

    说着只觉得眼鼻发酸,晏桃赌气地撇开脸。

    也许外人看来,此刻的晏桃是反常的,但晏桓清楚地知晓她情绪的波动与变化是出于何种原因。

    她不过是个年仅十四的小姑娘,调皮却又比谁都敏感。即便她总爱和晏桓顶嘴吵架,但对于她来说,自从晏桓捡到还在襁褓中的她之后,他就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与依靠了。

    晏桓复杂的心情化作一声叹息:“桃儿,师父有些累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

    晏桃微颤,强忍泪意,未给晏桓一个眼神便起身离开。

    那夜,晏桃在自己房内一直哭到睡着,在她睡着之时,一个月白色的高大身影站在她床边,无声地叹口气,为她掖了掖被角。

    冷白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到了她的脸庞上。

    ///

    晏桃和晏桓已经冷战五日了,说得准确些,是晏桃单方面与他冷战,晏桓好几次想说几句好话哄哄她,但是他连晏桃的人都没见到几次。

    就比如,晏桓早上起来,药庐里根本不见晏桃了,只有放在桌上已经冷掉了的早膳。于是他有一日便要命似得地起了个大早,果然看见了自己徒儿正坐着吃早膳,他嘴角扬起,和晏桃对上视线,看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异。

    “桃——”

    然而下一秒,晏桃直接跑了。

    是的,跑了。

    晏桓抽着嘴角,看见了她咬了一半的馒头,在她跑走的那一刻,直接丢到了桌上。

    还比如,有受伤弟子来到药庐上药,晏桓习惯性地叫了声:

    “桃儿,去拿点箭头草来。”

    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徒儿压根不在药庐,于是他黑着脸看着眼前受伤的弟子,看得人家莫名地背后一凉,不敢吭声地看着晏神医起身去药柜拿药。

    再比如,晏神医故意把酒拿出来放在桌上,等着晏桃回来看见,她最讨厌他喝酒,肯定会忍不住说他。

    在晏神医用手撑则桌子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开门声,他一瞬间惊醒,故作精神地倒了一杯酒。

    然而,晏桃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就直接回自己房里了。

    是的,看都没看他一眼。

    晏神医觉得,如果可以,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惹这位祖宗了。

    ///

    夜,晏桓与苏槐卿正坐在湖边下棋。

    晏桓今晚似是有心事,已连输四局,苏槐卿扬扬眉,看着面前正拿着白棋面色苦恼地看着棋盘的男子,喉间不由得溢出一声轻笑。

    “笑什么呢?”晏桓没好气地开口,顺带把手中的棋按到了棋盘上,“就赢了几把棋就得瑟成这样。”

    “我可没得瑟。”苏槐卿笑意更甚。

    晏桓从鼻尖发出一声哼,抬起眼皮,看见了苏槐卿满是笑意的脸,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苏槐卿挑眉:“听说最近听雨的晏神医和晏小大夫闹别扭了。”

    晏桓一噎,故作不在意地开口:“这丫头没大没小惯了,我可懒得惯着她。”

    “我觉得是你在她那碰了一鼻子灰吧。”

    被苏槐卿无情地拆穿,晏桓努力给自己争回面子:“怎么可能,我是师父还她是师父。”

    见晏神医少有的吃瘪模样,苏槐卿忍俊不禁:“明日何时走?”

    “一早吧。”

    “不和桃儿说说?”

    晏桓一顿,目光移向眼前的湖,风微微吹起涟漪,洒在其上月光若隐若现。他突然想起晏桃在夏季总爱来这,那时湖上都是盛开的莲花,鲤鱼也活跃得很,晏桃总是会吵着让他用轻功去湖上摘一莲蓬,带回去剥了,然后给他做成汤喝。

    回神,湖面很是空寂,他缓缓开口:

    “还是不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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