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送出去后，洛思明看似毫不在意，实际还是有些好奇后续故事发展。

    毕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熟人八卦更是消遣娱乐的不二之选。

    如果是她收到情书的话（尽管她并不清楚内容），一定很开心吧。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动力，被认可的感觉总是暖洋洋的。

    但是她不会因为一封情书而爱上对方。

    李秋尘呢？他会怎么想？

    实话说，她并不清楚。时至今日她都不明白李秋尘当初喜欢自己的原因，现在推理他的反应，实在缺乏说服力。

    这就像是奥利奥，事情的真相被缺乏了解的糖霜隔开。

    不过不喜欢的原因很好推理。喜欢总是在日积月累里发酵成型，不喜欢只需要一个瞬间、一句话就足够了。

    多么称心如意的不等价交换。仅仅是一本书中划线的一段句子，迫使两个人都收回感情。

    扪心自问，她希望李秋尘现在不要谈恋爱。如果恋爱再一次影响他的学习，她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地超过他？

    这种想法毫无疑问是病态而扭曲的。洛思明想，即使意识到这一点，她也并不反感。

    她早就发现自尊、道德、礼仪，这些都不是使人开心的必需品。美德是用来约束行为，改造意识，让人甘心承受痛苦，而不是取悦人的。

    比起成为光风霁月的君子，她更喜欢做随心所欲的混蛋。

    虽然很想大声宣告这一主张，可惜她也知道主流环境不会接受她离经叛道的想法。

    她并不觉得憋屈，只是遗憾戏弄他人后无法宣布这一点，会少了些趣味。

    又想远了，洛思明收回发散的思绪，看向墙上的钟表。

    今天晚自习照例是练习理综卷，完全按照高考模式来，花了一个半小时做完这套水平一般的卷子后，她都懒得在剩下的一个小时里花二十分钟检查。

    全是熟悉的题型，可能犯的错误就没有新意，这也意味着没有改进空间。

    她期待犯新的错误——这就像是奥利奥，进步的饼干总是靠犯错的糖霜黏合在一起。

    又是奥利奥，这得益于洛思明发现用一样熟悉的物品做出各种不同的比喻，是提升想象力的好方法。

    洛思明感觉大脑在发出请求休息的信号。高速思考九十分钟手眼不停完成试卷后，又神游物外二十分钟，思维跳跃跨度仿佛时空跃迁，现在她不可避免地感到疲倦了。

    但是思考对她来说是童话里那双穿上就无法停止舞蹈的红舞鞋，要么丢掉脑子，要么就此死去，否则她永远不会停止思考。

    短暂停止思考的最好方法当然是睡眠。这个想法冒泡的瞬间，困意涌上洛思明心头。她撑着脸，睫毛象征性挣扎了几下后，就睡着了。这是升入高三后她练成的新技能。

    她醒来后，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理综试卷不在桌面，应该是同桌帮她交的。

    洛思明懒散站起身，空手回家。这也是她的新习惯，从不带作业回家，才能倒头就睡，获得并不充足的睡眠。

    她在楼梯遇见了李秋尘和那天的女孩子。说遇见并不恰当，她不能听清她们在交谈些什么，她们也没有发现楼梯上有人到来。

    一如俗套的言情小说情节，或者是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这个姿势，有点眼熟？洛思明感到楼梯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她的手里应该有一把水淋淋的伞。

    但是天气预告没有说今天下雨，她每天出门前都会看一看天气预报。

    好无聊的结局。洛思明想。我为什么会做这么无聊的梦。

    没逻辑的梦她通常会给出两种极端的评价：精彩的意识流电波系；烂俗的狗屁不通胡言乱语。这个梦算哪一种？

    可恶，怎么在梦里她还在不停思考。

    抱怨完这点后，下一秒洛思明就醒了过来。

    刚好交卷，试卷收齐后和答案一起随机分发下来，到她手里，刚好是李秋尘的那一份。

    这很难评。除了爱找茬看笑话的，大家都更乐意改好学生的卷子吧？批改容易，算分简单，花的时间少，她坐最后一排李秋尘的卷子还能传到她手上来？

    好在她处变不惊，找出红笔开始批卷，浇灭了前排看八卦的热情。

    她一边改，一边回忆自己的答案。虽然这张试卷出题水平一般，但是她全部答对了，也是值得开心的吧？洛思明下意识在分数栏画了个笑脸^_^。这也是高三后形成的习惯，打气鼓励的效果不错。

    反应过来后，洛思明久违地感到尴尬。要不是这个人也全答对了，她至于手误吗？在别人的试卷上写写画画，实在失礼。

    事已至此，用修改液涂掉更显得做贼心虚、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吧？只是个笑脸，又没写字，画在满分旁边，怎么看都没有恶意吧？

    自己的试卷回到手里后，洛思明觉得那笑脸还不如不画呢。她居然不是满分，谁判的？！不服地找到扣分点，旁边还有一行字：步骤跳太多了。

    洛思明很生气，就算没署名她也认得出来，这是李秋尘的字迹。事实上，由于每周收发练字帖的缘故，班上所有人的笔迹她都了解。

    不就是帮别人递了一封情书么，他最后自愿收的，她又没有强迫他（也不会逼他收），他怎么就这么小气，还扣她分。

    洛思明气鼓鼓地想，不知道她考个理综满分很不容易么，这人真是没一点成人之美的优良品质。

    只是，跳步骤算新犯的错误吗？她要把跳步骤归类到不该再犯的错误里吗？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洛思明问了同桌周博浩张煜云刘叶嘉一系列人，最后遗憾宣判：跳步骤是她在这张试卷上犯的唯一错误，且该错误崭新。

    在确定她犯了错误的情况下，那份满分试卷的合格性也就值得探究了：她有没有看漏步骤，少扣了几分？如果有，那满分和笑脸要么是讨好，要么是嘲讽，怎么都不算没有恶意啊。

    这个人能指出她跳步骤，自己还会犯这种失误吗？

    果然是强大的竞争对手。

    他还是不要像梦里一样接受表白了，安心学习等着她超过他吧。

    洛思明下定决心，迅速回家补充精力，等她走到楼下，楼上忽然传来一阵起哄般的嘘声。

    有八卦。从声音和方位来听，是在她们班发生的。尽管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但是睡觉是本能。没有人能抗拒睡觉的本能。洛思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

    第二天神清气爽地来到教室，洛思明才从同桌口中听到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放学后，外班一个女生向李秋尘表白了，就在楼梯口。

    “然后呢？”洛思明问。

    “你猜猜？”同桌故意卖关子。

    “他接受了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洛思明想到昨天的梦，随意回答。

    “怎么可能。”同桌无语地看着她，“李秋尘等那个女生说完，就拿了一封情书出来还给她，说了一句话就走了。真是心碎了一地哦。说起来，这段时间没见他收过情书啊？”

    洛思明讪笑一声，“说不定是私下递的，谁知道呢。”

    “听说那个女生还问李秋尘拒绝她是不是因为其他人。”说到这里，同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洛思明装没听到。

    “你猜他怎么说的？”同桌不死心，继续试图让她回答。

    “我怎么知道。”洛思明被缠得没办法，问了句：“他怎么说？”

    “不知道啊，”同桌笑嘻嘻的，“他室友只看到他说完就走了，那个女生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具体说的什么没听到。”

    “那你还问我？”

    “这不是因为你和他熟嘛，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别，真不熟。”

    “是吗？我觉得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

    “我看是你想多了吧。”洛思明下意识反驳，她有好多论据可以证明论点，比如李秋尘冷淡的态度，冷漠的言行，还有她的直觉。

    但是此时反驳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这不是辩论，非要驳倒对方，她只要转移话题就好了。

    “之后呢？”她一问，果然同桌开始继续分享情报。

    “那个女生好像抹了眼泪，拿着情书就走了。”

    “你怎么没反应？”

    “好无聊的结局，我要有什么反应。”还不如我梦到的刺激呢。洛思明在心里小声补充。

    “是挺无聊的。”同桌附和道。

    此时班主任来了，话题结束在这里，刚刚好。

    那个女生托她送情书，又来找李秋尘表白，为什么呢？

    难道是送完情书没后续等急了，以为我没送？洛思明分析后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尽管她并不希望这是真的。还好李秋尘把情书还给了那个女生，要不然她也会被误会对李秋尘有意思吧。

    可为什么要问李秋尘是不是因为其他人拒绝她？那个女生居然不相信她，那她答应她的还作不作数，不会光因为喜欢的男生而学习？

    洛思明对这种可能的结局感到失望。

    她得想想今天还会发生什么事能让她开心起来。

    幻想未来吧。尽管被现实囚禁，希望的天空却是自由的。

    今天有一场语文考试，洛思明拿到试卷后习惯性地先看作文题目——这有利于她一边做题一边提前构思。

    就像拉开窗帘后阳光才真正洒进室内一样，没有感受到温暖之前，即使看了天气预报知道是晴天，和阴天有什么区别呢？

    洛思明勾唇一笑，真正因为幻想未来而觉得阳光明媚——

    这次的作文题目是：给未来的某个人写一封信。

    洛思明不假思索地填好标题：写给未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