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临近一年中的圣诞节，每天她的身后都像有只摄魂怪在追逐，那种被未知的不安撕扯身上每一个细胞的感觉，恐怕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不能掉以轻心。
维莱德自上次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来信，她不会轻易去联系他，因为维莱德处在一个更加水深火热的处境当中。
尤其是通过了那群纯血学生，她知道了老斯图尔特正在寻找失散后裔的消息。
自己的亲叔叔与亲爷爷都在找她，可如果当初那个瞎眼男人早就找到了她，为何老斯图尔特放出消息却是在足足一年后。
狗急跳墙这个形容词并不确切，如果没有维莱德的通风报信，或许亚伯早就清楚自己便是斯图尔特的后裔，那么斯图尔特家能直接找到霍格沃茨里来。
这很不对劲，老斯图尔特应该是不知道亚伯私底下的所作所为。
或许是身上背负着常人所没有的压力，她经常无意识地咬着手指。
阿尔法望见艾里时就有一种苍白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就像是两年前的那件事过后，她从未给他踏入心门的机会。
如今的艾里安娜是个名声在外的好学生，她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多受欢迎，是多少人口中谈论的焦点。
“莫里斯？该搅拌了。”
如今他们正在斯拉格霍恩的魔药课后小组，今天艾里身边提醒她的是萨利娜·布朗，比他们年长一级的斯莱特林学生，情人节送里德尔巧克力的那位。
“哦，好的。”艾里回神，她最近总是在想事情。
对面的桌子上则是尤金尼娅与里德尔，他们在交流比赛过后一直走得很近。
“无意冒犯，莫里斯，你最近好像总是心不在焉。”
个子比她稍矮的萨利娜用软糯的声音说着，她贴心地已经帮艾里安娜搅拌起坩埚。
她们已经是第三次搭档了，艾里觉得她是个脾气很好，总是笑得很甜的人。
“是吗，真不好意思。”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睡眠不足，因为她总是多梦，但所有人都不会怪她的。
如果说以前的艾里是病毒般的存在，那现在她就像给所有人都喂了迷情剂，每个人都对她和颜悦色，上次甚至有个格兰芬多的男生因为和她说了一句话从而太激动地从扫帚上掉下来。
而她本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别人，由于天生一副亲和感十足的长相，没人再说过她的坏话，甚至还有人赞扬她的大度与谦虚。
当然，谣言也是有的，据沙菲克所说，最离谱的版本莫过于有人传艾里是来自神秘国家的王族公主。
曾经的混血诅咒，现在的王族公主。
很早之前奥利凡徳说她会很受欢迎，邓布利多也说她会有很多朋友。
好像现在已经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你不要总是太累了，我这儿有几瓶安神药水，待会可以给你拿过来…”萨利娜边搅拌边说，“里德尔和你都是会为了学习拼命的人。”
里德尔——这个把睡眠进化掉的人，她才拼不过他。
“可能是吧。”
艾里总是觉得很累，最近已经到了下午抬不起头的地步。
看身侧的艾里眼皮还在打架，萨利娜顿了顿说：“你最近…还有在和他一起学习吗？”
“谁？汤姆？”她正心不在焉地碾着澳洲蛋白眼龙的蛋壳粉。
“嗯…我看他这学期好像总是和尤金尼娅在一起…”她搅拌的手慢了慢，“你和里德尔是怎么了吗？…瞧我说的，你要是觉得冒昧…”
“这没什么，我们只是变回了普通朋友。”
“噢…那你们是…”
只见萨利娜的心思都不在坩埚上了，这整锅的药材都快被拌得粘稠。
“可以放蛋壳粉了，”艾里望着坩埚说，“别想太多，我们以前只是要好的朋友。”
说是普通朋友都算好听的，最近里德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汤米都很少能来她这边。
当时说得那么好听，现在还不是把汤米占为己有。
‘如果能把里德尔自私的小心思放在砧板上碾碎就好了’，她想。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回答我。”
萨利娜紧张的神情顿时间轻松，但很快又变得担忧起来。
那里德尔现在更好的朋友会是尤金尼娅吗？他从不缺想要站在他身边的人。
萨利娜眼神闪躲地望向那位金发碧眼的女生，自己和她差远了。
………
艾里安娜回到房间只想小憩一会，但是雪花给她带来了一个包裹，那礼物和其他盒子一起被凌乱地放在桌子的角落上，很像以前雪球狂放的作风。
当已经头着枕头的艾里无意中一瞥，她看见了包裹上的K。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下床打开来。
“生日快乐，M。”
信封里还附带着一张金闪闪的卡片。
卡片上写着：“斯图尔特庄园欢迎您的到来。”
卡片的背面是家族的族徽。
这个包裹并没有被维莱德的猫头鹰送到早餐的餐桌上，可见其重要性。
他通过一些方式让雪花带了过来，这一定有他的道理。
艾里看到维莱德对她隐蔽的称呼为“M”，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自己作为莫里斯的生日。
这金卡片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不得而知，但她很开心能知道维莱德一切安好。
既然都下床了，她顺便把其他的东西也看看。
其他的盒子果不其然是阿尔法和伊凡提早送来的礼物，艾里一开始并没想起来，于是它们就在桌子角落独自躺了一个礼拜。
伊凡这次的礼物就收敛多了，是一双温暖的羊毛手套，女孩们都会喜欢的款式。
可惜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儿，所以她不会戴的，不过还是谢谢他。
阿尔法与伊凡都犯过同样的错误，那就是认为女孩儿们一定都喜欢漂亮的珠宝首饰。
不过这次阿尔法送来的盒子里是一本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
这个礼物不错，艾里一定会着重写对他的感谢卡片。
她开心地将原先的疲惫一扫而空，开始坐在桌前阅读这曾经已读过好几遍的作品。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她仿佛回到了父亲如今已经不在的书店，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
………
里德尔在饭点时才与沃尔普吉斯骑士团的成员在空教室结束小会。
他们如今的重点在于明年斯莱特林级长的竞选上。
里德尔对于级长的位置势在必得，唯一的对手勉强只有马尔福。
他已经在熟练地安排自己的人为他造势，以及利用其他学院的人脉关系。
与他更为亲近的一批骑士团成员只有不到五人，他们再一次结束了团队内部的会议后，里德尔带着微笑命令他们回去。
独自在空教室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脚往楼下走去。
他并没有去楼下吃饭，而是想去休息室寻找艾里安娜。
或许他和她真的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不过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此时却不见踪影，命运总是让有心的人一通好找。
里德尔早在之前换过有求必应屋的咒语，艾里不得不用更为高深的黑魔法封印此时的天文教室。
“你倒不必每次都这么夸张吧…”弗兰克望着四周密不透风的魔法，他对此感到十分震撼，“去禁林也行，你不是常去？”
“不行，里德尔会发现我们去那儿的痕迹的。”她刚刚施好咒语，觉得身子有些疲惫。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好奇你的秘密…”弗兰克喃喃。
还好分院帽没有让她进入拉文克劳，她要是读书狠起来真是个疯子。
“我对你可没有秘密。”艾里说。
弗兰克笑笑，没说话，他找了个空椅子坐在上面。
“说吧，查到了什么。”艾里也坐下来。
“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事情…”他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记，“过去的十几年中倒是无事发生，不过那是因为那时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
“说重点。”
“1910年的确有件大事，安娜·斯图尔特去世了，在这之后斯图尔特家族就开始渐渐退出英国的社交圈。”
“安娜·斯图尔特？”
艾里怎么没从别人的嘴巴里听到过这件事。
“是的，这可是我花了好大劲才给你挖出来的东西，继续听我说…”他翻了页本子，似乎是要给艾里展示他的艰辛历程，“她是斯图尔特家族幕后真正的家主，去世时已经快要五百岁了。”
巫师真能活这么久？
除去魔法界时不时就有动荡，或者龙痘与天生的血液疾病影响，似乎三百多岁已经是极限了，如今的校长阿芒多·迪佩特就有三百多岁。
“你怎么知道的？”艾里尖锐地问。
“秘密，这不是你该问的。”
艾里没说话，她明白弗兰克总有自己的情报人，于是示意他继续说。
“不过，早在安娜出生之前有一位如此长寿的女性存在于斯图尔特家——娜丁·斯图尔特，曾被誉为中世纪影响力最大的女性巫师，但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听说亨利八世还曾疯狂地秘密追求她，想让她当皇后。”
艾里对那个风流帝王的婚史并不感兴趣：“继续，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
“艾里安娜，”弗兰克郑重地合上本子，“你确实让我感兴趣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找出这些事情。”
艾里只是伸手示意他把吊坠拿来。
“我只让你查到这里，吊坠的秘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们这次的合作结束了。”
弗兰克无视艾里讨要的手势，他站起来说：“我愿意继续跟进，让我继续帮你研究它。”
艾里没有露出一点异样的表情，只是呈现思考的样子。
不过很快她又开口：“你还有事没对我说，对吗？别对我留一手，你知道的…”
弗兰克顿了顿，果然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是的…”他将本子交到艾里安娜的手上，“就在后面，你自己看吧。”
她打开本子，刚才密密麻麻的几页后面还有一些没被翻开的地方。
那几页的大意是在娜丁·斯图尔特之前还有一位活了非常久的女性，也就是从她开始，整个斯图尔特家族开始发迹，并且渐渐出现在历史的舞台，自她死亡直至娜丁出生后，整个家族便走在了魔法与麻瓜界的前沿。
这个人的名字就叫艾里安娜·斯图尔特。
艾里只觉头皮一紧，感觉真相就在不远处了。
望着定在原地沉默的艾里安娜，弗兰克走到她的身边来。
“艾里安娜，告诉我，让我帮你。”
他离艾里非常近，似乎鼓起了好大的勇气。
一瞬间，黑魔法的防护被什么魔咒所击破，四周漆黑的教室渐渐显露原本的模样，露台外的月光得以照进教室里，被拉长的影子中出现了第三个人。
“晚上好，二位。”里德尔收起了魔杖。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分外冷峻。
里德尔不知道艾里的黑魔法已经有了如此长进，不过他确实也能花点功夫破解。
这么晚了能在天文教室四周布了阵法的除了她还有谁？
不过他的眼神移到了她旁边的弗兰克身上，只觉得烦躁。
怎么又是和他一起……
“晚上好。”弗兰克回应完顺势站在了艾里并肩的左边。
里德尔看到二人自成一排，弗兰克碰到她的肩膀时很碍眼。
“容许我和艾里说些话吗？”里德尔问。
弗兰克看着他没说话，反而看向了艾里。
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为什么每次在学校和弗兰克商量事情里德尔都能精准地找到她？
艾里很难不相信里德尔确实在她身上安了眼睛。
她侧身朝弗兰克使了眼色，弗兰克无奈地摆摆手，随后绕过面前的里德尔走出了教室。
里德尔听到他已经离开，于是手一挥将教室门关上，随后慢慢走向艾里安娜。
“晚上好。”他又说。
似乎是刚才没有听到艾里的回答，他很不悦。
“晚上好，大忙人。”艾里别扭地说。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艾里此时的头发已到胸前，她的发丝被吹向里德尔，还是一股好闻的香根草味。
“八楼的咒语改回来了，或许你下次别再在天文教室里吹风了。”他用右手施咒，露台的木门也被关上。
这个小气鬼终于又肯让她进有求必应屋了。
“有什么事？”
“没事，”里德尔丝毫不遮掩自己玩味的视线，他还在故意气艾里安娜，不过很快便又开口：“今天是你的生日。”
没想到大忙人还记得。
“我不过生日。”她冷淡地回应。
里德尔只是笑笑，然后意味不明地说：“小心弗兰克，这是我对你的建议。”
他能知道什么？
对于斯图尔特家的事情艾里已经小心得不能再小心，里德尔是绝不会听到任何风声的。
艾里抬头回应他直白的目光，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想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因为你的建议总是那么正确，对吗？”她反问，用着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
如果艾里在暑假时受的这么多苦他全当看不到，反而还要来质疑她的行为，那他们也算不上朋友了，她才不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心动而忽略这个。
里德尔似乎一时没能说出话，他静静地看着艾里略生气的脸。
过了好久，甚至是艾里的眼睛都要酸了他才开口：“之前的一切，是我不对。”
她没听错吧？里德尔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殊不知里德尔能够来到这里，来到艾里安娜的面前已经是他做的最多的让步。
不过就在刚刚，他再一次刷新了让步的底线，他选择了道歉。
艾里一时也没能说出话来，因为她早准备好了辩论一番，说不定还能有勇气告诉他一切。
里德尔又顺势露出了那副让人心疼的表情，比以前可精进太多了。
“没事…”她低头，不再看他好看的眼睛。
艾里觉得反而是十五岁的她更容易掉进儿时里德尔就善用的陷阱。
一个什么东西被塞到了她手中，她拿起一看，是一只恶婆鸟羽毛制成的笔。
“生日快乐。”
他的声音在耳畔很轻，如今只能弯下腰才能对她悄悄说。
偌大的教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他又要来这招。
去年的生日因为那些令人伤感的事两人都没有过，前面几年的礼物他送的都是伊娜给她的东西。
里德尔好像还记得艾里说过他不够诚意，于是今年他自己做了这支羽毛笔。
说完话的里德尔又直起身子，他眼角弯弯地看着艾里的小脸没那么生气了。
“明年九月的级长竞选，我想你也要做好准备。”他说。
“我早知道你会想这么做。”艾里抬头，脸颊有些不易察觉的红。
不论里德尔是利用她还是真心希望，艾里安娜此时只觉得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一些。
“级长车厢除了你，我没想过还有别人可以坐在我旁边。”他露出自信的微笑。
“嗯…还会有别的级长…”艾里反讽，然后又忍不住提醒，“尤金尼娅不也一定会是级长吗。”
“我不需要去帮助她，”里德尔露出疑惑的神情，“她自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了，”她假装没事，随后看了一眼天色，“糟了，现在大概几点了？”
“应该快十点。”
“我先走了！我们聊得太久了，萨利娜肯定在等我，她说要给我送安神水！”
艾里抬腿就要大步离去，但是被里德尔拉住了。
“等一下，”他的语气稍微有些急促，“艾里安娜。”
“什么事？”她转头，手臂上是他的带来的温度，“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他顿了三秒，然后平静地说：“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又来了，又是这个问题。
他可真会选时机。
艾里没有回答，她笑了一下而后拂去里德尔的手：“太晚了，我得赶紧去找她了，级长的事我会考虑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这下看着背影的人只剩下了里德尔，他站在空荡荡的天文教室里，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