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3

    夕阳西下,赵演又跟着女人们把晾洗完的衣服搬回去,却有个骂骂咧咧的男子找来。

    白天跳河的媳妇听见声响面如死灰,从榻上跌下地,又躲也不是求饶也不是。

    姚娘撸起袖子与其对骂:“好你个刘老三!自个儿把媳妇糟蹋没了,又来找我们的麻烦!龙溪寨几个爷们儿里就属你窝里横,呸!”

    “姚赛花!又是你与我作对!”刘三爷气得跳脚,一脚踢翻了放衣服的盆,“你个泼皮娘们,要不是寨主看重你,你早被人绑回被窝了,你再放肆我要你好看!”

    姚娘把铁链在手上一缠,狠狠地给了刘三爷一拳:“就凭你?谁先给谁好看还不一定呢!”

    刘三爷捂着下巴惨叫一声,登时抽出马鞭来,乱抽一气。

    尘土迸飞,人仰盆翻,辛苦一天的衣服都白洗了。

    其他女子也都火冒三丈,守着帐篷手里抄起东西砸向刘三爷,帮着姚娘和刘三爷斗得有来有回。

    刘三爷吃了瘪,尽管身后其他土匪听到动静赶来,却也不敢再和姚娘拼下去了,毒辣的眼神转了圈,突然被一旁捡衣服的赵演吸引了:“好,姚赛花你要把我媳妇弄走也行,拿这丫头来换!”

    昨日抹得灰,不知不觉在她洗衣服时擦掉了,这回再看她细皮嫩肉的,不仅颇有姿色,还显得格外好欺负。

    赵演被他一指,先是觉得恶心,又忽然计上心头,站起身道:“行,我跟你走,你放过你媳妇。”

    姚娘和其余女子大惊,正要劝说,却见赵演背对她们做了个手势。

    一直被关着当苦役可没有出路,她必须多打探些消息,找逃出去的机会。

    眼前的刘三爷虽然是龙溪寨的三当家,看着冲动易怒又头脑简单,是个可利用的对象。

    她正要被刘三爷拽走,忽然从西边冒出来一个人:“三当家!这人可不能跟你走!”

    刘三爷咧着嘴,手都伸向赵演了,被人一打岔很是不悦:“小六?你来捣什么乱?”

    六当家一袭黑色劲装,长发高束,虽对刘三爷低眉顺眼,却明晃晃比他高了半个头,“三爷,这个绑来的公主可是重要人质,你带走了我们还怎么拿她换钱?”

    “哎呀我知道,昨晚我又不是没听寨主发话。”刘三爷又贪婪地望了眼赵演,“我玩过了之后再把人弄回来,不就没事了?”

    “三爷想要人没问题,”六当家揽住刘三爷的肩膀,却笑意不达眼底,“可你看她弱不禁风的,要是也像你媳妇一样,被你逼死了怎么办?不如先让我把她带走,让她写个什么求救信,要到赎金了再说。”

    刘三爷脸色一僵,但被六当家哥俩好地勾肩搭背,一时也不好发脾气,想了想这小子精通文书是寨主眼前红人,于是便卖了个人情道:“得,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终于也开窍了。那你去问她嘛,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赵演身上,一旁几个青年对着赵演起哄:“小娘子,你是选我们三爷还是小六爷啊?”

    废话,赵演当然是哪个都不想选啊。

    但是她悄摸瞟了一眼六当家,再回想先前交锋,只觉此人武艺超群,又心机叵测,还是连姚娘都打不过的刘三爷更好糊弄。

    于是她上前一步,强忍恶心道:“我还是跟三爷走吧。”

    起哄声都停了,旁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赵演,她眼神没问题吧?

    刘三爷反应过来,得意大笑:“贤弟,姜还是老的辣啊。”

    六当家神情有一瞬的错愕,他自从来了山寨,凭武艺混上了高位,为人处事左右逢源,谁见了他都说一声好,不曾想被赵演嫌弃不如一个又黑又丑的矮冬瓜。

    赵演正绞尽脑汁想下一步该如何,猝不及防被身后姚娘推了一下,“这姑娘说胡话呢,小祁你把人带走,可得好好护着,不然我可不饶你。”

    “放心吧姚婶。”六当家扣住赵演手腕,“去和寨主通报一声,人我带走了。”

    赵演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拽走了。

    但也正叫她把山寨看得更仔细,在山匪的住房旁,还堆了许多钩索,想来山匪们正是借着攀崖越岭的本事,才能神出鬼没地对官兵进行埋伏包围。

    而寨子建在山中易守难攻,还得摸清楚他们存放兵器的库房,以及出入暗道才行。

    赵演思索间,一抬头看见黑漆漆的卧房,不由浮起一丝慌乱,扒住门框不愿松手:“你想做什么?”

    隔壁又人探头探脑:“六爷,你这是…哟,好水灵的女子…”

    六当家含糊应付了几句,把她拖了进去,又要作势捂她的嘴。

    赵演惊慌之下,重重给了他一个肘击,趁他回防时,掏出方才姚娘塞给她的锋利木簪,抵在他脖颈处:“我知你要用我换赎金,那就对我客气些,不然我叫你人财两空。”

    六当家安抚似得举起了手,退后半步,望着赵演目光炯炯,仿佛直射人心魄。

    赵演心跳如鼓,对峙间,对方眼睛突然和回忆重叠了。

    再一回想,赵演惊觉,是他!

    然而就是这一愣神,那人已经以迅雷之势扑上来,两人几番拳掌相交,赵演逐渐不敌,不断后退,对方趁机夺走了她手中利器。

    被压制在木桌上的赵演恼羞成怒,狠狠踹了他一下,六当家松开一只手去挡,却刚好低头贴赵演更近了。

    “你到底是谁?”赵演愤怒地质问,想推开他,却根本推不动,这人看上去削瘦,身上却坚硬如铁板。

    “鄙人姓祁,只是这寨中排名最末的当家。”他压低声音,主动退开了半步。

    然而身下吱嘎许久的木桌,在他撤开的那一瞬,轰然倒塌。

    着急忙慌时,赵演想拽眼前人衣领,却没拽稳,跌了个结结实实。

    而六当家吃痛闷哼,也被拽倒在了她身旁。

    门外响起询问:“六爷,没事吧?”

    “没事,区区一个弱女子罢了。”

    但嗓音里带着些咬牙切齿,门外人暧昧地笑了声,放下东西走了。

    赵演拿着手上黑乎乎的东西,目瞪口呆,连起身都忘了。

    她怎么会拽了一手胡子?男性的胡子是可以随便拽下来的吗?

    而一旁祁六脸上火辣辣得疼,手上扎了木屑,又不敢捂,察觉到赵演的目光,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赵演终于明白他是贴了假胡子,也看出来他是虚张声势,登时气焰高涨:“你为何不敢让人看见你的真面目?”

    祁六抖了抖身上木屑,他见吓不住赵演,外头听墙角的人已然离开,索性也不再故作凶恶,放缓语气道:“我脸显年轻,装老成些混口饭罢了,且落草为寇的,哪个身上不背人命官司?面目全非很正常,公主别大惊小怪了。”

    赵演冷哼一声:“上半年三月,在京城杀了恒家长孙,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龙溪寨六当家,好本事。”

    “我一介草莽,听不懂公主所言,”他漫不经心地掏出火折子,点亮烛台,又努力翻找东西想把胡子贴回去。

    烛光打在他侧脸上,没了遮掩,秀美的下颌线和修长脖颈一览无遗。

    赵演并不相信自己认错了,那天她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个乞丐一定就是眼前人,也定是他杀了恒如寂,害得她卷进一场场纠纷里。

    “你把我绑回来也不止是为了赎金那么简单吧?”

    “不,”祁六回头,面容干净俊朗,周身痞气也消散了许多,端得英挺少年模样,却满嘴市侩:“我所做一切就是为了钱,不然我图什么?图你眼大无神?图你又脏又凶?”

    赵演一时气结,缓了缓又道:“这样,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你也知道我是公主对吧,我有自己的俸禄,积蓄无数,都可以给你。”

    祁六在她面前蹲下,眼中写满了不信:“我不仅知道你是公主,还知道你是个不受宠的落魄公主。”

    赵演眯起眼:“你果然去过京城。”

    不然不会连她受不受宠都知道。

    祁六不置可否,“哪有富贵哪有我,我去京城怎么了?”

    “你杀恒如寂到底是为什么?也是为了钱?”

    “嗯,我偶尔也干杀手的活。”

    “恒家也怀疑是□□,但根据线索竟是熟人作案。”

    “对,我的雇主和恒家很熟。”

    “对你个头,”赵演瞪了他一眼,“恒家怀疑的雇主是我!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你也不遑多让。”

    两人一番试探,终究是祁六先交了底:“你只要知道,我想杀你早动手了。你老实待着,在外头来赎你前,我会保你平安。”

    说罢他从赵演手里拿回胡子,却怎么粘也粘不好了,只好作罢,悄悄推门,做贼似地把饭菜端了进来。

    赵演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能平安无事,确实有他功劳。

    于是老老实实地扶起桌椅,又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她实在饿狠了,好不容易看见一顿像样的饭菜,尽管有刻入骨子的礼仪,但还是吃得极快。

    待她用完时,祁六又拎了水回来,倒至一旁高桶里,“过来。”

    赵演警惕地望着他:“你又做甚?”

    祁六看着赵演身上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眼神中写满了嫌弃。

    但赵演厚着脸皮缩在角落里,与一个山匪共处一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行,那你就待那儿吧。”

    祁六自己转到了屏风后面,换洗了身衣服,又扔给了赵演一条毯子。

    月色下,屋中满是狼藉,赵演震惊地望着他:“地上满是木屑,你要我在这儿睡?”

    他似笑非笑:“拆了我的桌子,抢了我的晚饭,还不洗澡就想睡我的床,你是山匪还我是山匪?”

    赵演再次哑口无言。

    第二天,祁六顶着略微红肿的脸出门,隔壁山匪凑过来与他勾肩搭背,一脸坏笑:“动静不小啊,皇帝的女儿滋味如何?”

    祁六倔强地挤出笑容:“区区一个弱女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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