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2

    “是山匪!”

    仪仗队慌乱逃窜,密林中传来山匪肆意雄浑的冲锋声,一群悍匪持刀包围而来,兵甲相击声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

    统领与冲上来的一个山匪缠斗在一处,赵演揽着小朱玉,脚尖勾起士兵散落的长矛,回首朝那山匪狠狠一刺。

    鲜血喷涌间,赵演捂住了朱玉的眼睛,统领这时反应过来,护着赵演往密林中躲。

    跑出一段,步子又顿住了。

    山壁上传来一声大笑:“那姓杨的已经落网,又叫我捡了这么个大漏!”

    尘土飞扬间,几个壮汉从高处落入林中,为首的黑汉子满面虬髯,虎背熊腰,手中长刀重重劈开一旁树丛,“杀了那劳什子公主,寨主有重赏!”

    身后几个山匪当即脱下伪装的树皮,兴奋地冲向赵演。

    统领听闻杨都尉遇害,一时分神,被冲上来的山匪砍了好几刀。

    混战之中,赵演耳畔乱糟糟的,紧张到极致反而凭空生出一股蛮力,用短剑刺伤一个来袭的山匪,又极快躲过了侧面一击。

    山匪们恼羞成怒,蜂拥而上,赵演扛了几招,一个不防,身后小朱玉猛然被人拽走。

    不知谁又踹了她一脚,她吃痛跪地,再抬头时,带血的朴刀已架在她脖子上。

    寒意逼人,赵演闭上了眼。

    电光火石间,“铮——”地一声,一枚弩箭打在刀柄上,震得山匪丢开了手。

    回首望见来人,却敢怒不敢骂:“是六当家!”

    那人骑术了得,竟敢在崎岖山道上策马狂奔,待行至密林前,又在马被绊倒时腾空而起,几个翻转腾挪越过树丛,落至人群中央,“慢!先别杀她!”

    山匪们被他凌人气势冲退半步,赵演睁眼时,便见一道挺拔而萧飒的人影插在她跟前。

    虬髯大汗有些不悦:“寨主不是派你去断后补刀吗?你来这儿做什么?”

    “二爷,”六当家拱了拱手,他也是满脸胡子不修边幅模样,嗓音却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我刚从那姓杨的口中得知一个重要信息,所以急着来和你汇报。”

    “什么重要消息?”

    “你还记得李陵春吗?先前带着他那帮鹰犬叫寨子吃了不少苦头,过阵子又要带着粮饷从这儿过。”六当家转身指了指赵演:“这女的就是那李犬的妹妹,是老李的外孙女,把她带回去,等那李犬来时,不就有现成的圈套等他跳了?”

    话说完,二当家还在思考,赵演破口大骂:“你们想得美!”

    赵演没骂几句,又觉天旋地转,被人拦腰扛了起来。她不敢想象落到山匪手里会发生什么,竭力挣扎,奈何那人单手就将她手腕扣住了。

    “二爷,人我就先带回寨子了,听凭寨主发落!”他将赵演放至马上,又摸出一条黑布,低声道:“得罪了。”

    对视的那一瞬,赵演看清了他的眉眼,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闪过,还未多想,就被黑布蒙上了脸。

    一路颠簸,她又像货物般被扛来扛去,最后又丢在地上。

    仅凭气息,便知四面八方都是人,她这是到了山匪窝里了。

    这时,把她掳来的六当家又出声:“寨主,此次在山道关口截获百余名官兵,还有财宝无数…”

    有人冷哼,六当家不紧不慢:“多亏二爷勇猛无双,就连熙宁公主也被他活捉来了。”

    见他不抢功,二当家又满意了。

    高座上的寨主夸赞:“好好好,老二不愧是我龙溪寨的半边天。”

    二当家嘿嘿笑了两声,周围一片吹嘘声,却有个阴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不是说不留活口么?为何要将这丫头带回来?”

    寨主还没发落完就被抢话,笑容有些淡了。

    “得了,杀不杀还不是我们寨主一句话吗?”六当家油腔滑调,将糊弄二当家的说辞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就算等不到那李犬,咱们写信诈朝廷一笔赎金,到时候再撕票,岂不美哉?”

    那个老者却气急败坏:“一派胡言!留着她只怕夜长梦多!”

    “黄先生何出此言?我们偌大个龙溪寨难道还怕这个柔弱公主不成?”

    “老六,对黄先生客气点。”寨主轻咳一声,“你们确定捉到的一定是公主?”

    数道饿狼似的目光落在赵演身上,赵演不由握紧了绑在身后的手。

    “把头罩揭开,让弟兄们看看皇帝的女儿长啥样呗。”有人撺唆道。

    六当家单膝跪在赵演跟前,去揭开她脸上的布,又趁众人不察,在赵演脸上抹了两把。

    刚适应光亮的赵演登时横眉冷对,正要开口,眼前人目光闪烁,略过他的肩头望去,大厅的角落里还绑着几个俘虏,小朱玉赫然在列,赵演便不吭声了。

    六当家让开身,山匪们迫不及待一看,又失望透顶:“这啥呀,黑不溜秋的,跟个大马猴似得。”

    赵演经历再浅也知道此刻被说丑是好事,便低头含胸任人观望,只是罪魁祸首望着她也忍俊不禁:“抱歉,我这块布有点掉色了。”

    但经黄先生指认,再狼狈也确实是公主无疑。

    赵演却垂着眼眸,陷入沉思,这种穷山恶水竟也有人认得她?

    再想起白日里那一仗他们训练有素,又有无数违制的弓弩,这龙溪寨背后必定有人撑腰。

    赵演还没想出什么头绪,便再次被人蒙上黑布,被推攘出了大厅。

    寨主被六当家说动了,决定先留下她,至于如何获利,再另作计划,反正这次劫掠的财宝,够他们快活好一阵了。

    夜风习习,欢声笑语传遍各处,走了一会儿,耳边隐约响起女子的哭泣,还有男人雄浑的醉言醉语。

    山匪一把将赵演推进简陋的帐篷,便急着寻欢作乐去了。

    帐篷里还有几个女子,见赵演被推倒在地,便都来好奇地观望。

    “来新人了?”“怎么是个小姑娘。”

    “都别说风凉话了。”有人扶起她,动作间身上叮当作响,“摔疼了没有?”

    赵演掀开面罩,正见一个圆脸的妇女关切地望着她,她不由摇头,“我还好,您怎么…”

    “我姓姚,大家都叫我姚娘,”姚娘丝毫不在意身上铁链,又极自来熟地蹭了下赵演脸上的灰,随即大笑:“把自己抹成黑脸,躲过那帮混蛋的糟蹋,小姑娘家还挺聪明。”

    赵演揉了揉自己鸟窝似的头发,正不知如何作答,帐篷里又被掀开,一个娇小的身影被丢了进来。

    赵演急忙上前,将人搂进怀里:“朱玉?你没事吧?他们打你没有?”

    朱玉抽噎不止,抬起头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磕破了。

    赵演看得揪心,又别无他法,这时姚娘丢了盒药膏来,旁边女子们也见不得这么小的姑娘哭,又纷纷递帕子,拿吃的。

    这五个女子都是因为各种不幸被山匪绑来的,因为不愿意给山匪当婆娘,所以被关在这里,搓磨性子。

    姚娘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最为外向,脸上并无其余女子的麻木悲痛,还热切地问赵演:“很晚了,要不先睡我的被褥吧?”

    赵演将朱玉推过去:“您带着我妹妹睡吧,我在地上躺一下就好。”

    “我可不信你们是亲姐妹,小姐和丫鬟还差不多。你这娇小姐睡不了地上,还是挤一挤吧。”

    “您怎么知道?”赵演胃里酸的难受,啃了几口干巴巴的窝头,却差点噎住。

    “看牙口。”姚娘指了指啃窝头啃得起劲儿的朱玉,“穷苦出生的姑娘,牙早就磨坏了,绝不像你这么精细。”

    赵演一时哑然,和女子们一起挤上了大通铺。

    龙溪寨还要拿她换赎金,暂时没有伤害她,却把她和其他女子一起当苦役使唤。

    天亮了,一大盆脏衣服被放在她面前,不洗完就领不到吃食。

    臭气熏天,赵演几欲作呕,但听闻可以去河边洗,又急忙抱起木盆跟上姚娘。

    这正是观察山寨的好机会。

    除开帐篷,这山寨中的建筑皆由木头和竹片临时搭建,在深山老林中十分隐蔽,且四周好几座冒尖的哨塔,光匆匆一瞥,布防周密程度就已经超出了赵演的想象。

    被催促后,赵演老实了,手上装模作样地浣洗衣服,还不如旁边做惯粗活儿的朱玉快。

    她正在心中叫苦连天时,河上游那些山匪婆娘突然起了骚动,又是哭喊又是呼救。

    起身看去,才见到一个女子正顶着波涛往河中央走,一心求死。

    赵演茫然无措,她并不会水,也不明白那女子为何宁愿忍受溺亡的痛苦,也不愿活了。

    在众人惊呼声中,姚娘带着一身枷锁跳入了河中,浮沉几次后靠近那女子,勾住人脖颈,把人往岸上带。

    河流湍急,她们很快被冲至下游,赵演眼疾手快,甩出一件长衣,和其余女子,一起把她们拉了上来。

    姚娘抹了把脸:“糊涂!好死不如赖活,怎么你也不明白这道理?”

    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苦哇,每天做不完的活,晚上还要挨打解气,不如叫老天爷收了我去!”

    “胡说八道,作孽的人才应该叫老天收去!”姚娘不放心她,丢下活扶她去帐篷休息。

    其他女人提醒赵演,别看了,干活要紧,这种事儿多了去了,也就姚娘热心肠要管。

    话虽这么说着,她们却极自然地分散了姚娘没洗完的衣服,见赵演太过艰辛,又将她盆里衣服偷摸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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