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褪色的回忆

    距离那天的意外已经过了几天,现在的诗芸跟清和一起来到了这栋位于东云町的公寓。虽然是有一定年代的建筑,但也算得上是高级公寓。

    她坐在沙发上观察家里的环境,在许多的角落都能发现一些合照。诗芸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合照上顿了一下,抿紧双唇把视线收回来。

    清和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左手轻扫她的背;然后看向正在厨房忙碌的棕发女人,打开新话题分散诗芸的注意力。

    「舅妈,你知道久乃阿姨今天要找我们聊的是什么事吗?」

    「知道哟,毕竟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似乎是因为听到这句话,一直隐身的幽灵兽和巫师兽也现身了。她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对它们露出了欢迎的微笑。「但是比起我,这件事还是由久乃姐和哥哥跟你们聊比较好。不过哥哥又出差了,今天应该是没办法跟你们聊。」

    女人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脸上闪过怀念的神情。她看着他们坐的位置,目光像是透过他们,落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碎片里。

    深呼吸一下过后,她收回了伤感的情绪。舅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故意转移话题。「久乃姐也真是的,自己约你们来家里却不见踪影。过了这么久,还是和哥哥一样改不了工作狂的性格。」

    「悠早就不是工作狂了,只是碰巧今天比较忙而已。」冷清的女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久乃刚好打开门进到家里。她和琴音默契地笑了笑,看来谁也没有对刚才的调侃较真。

    背对着她们的诗芸干脆直接转过身跪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们一来一往的互动。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转向他们,他们便主动开声打招呼。「久乃阿姨,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久乃张了张嘴,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琴音见他们人已经到齐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把空间留给他们慢慢聊。「那我先回去了,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们慢慢聊吧。」

    琴音关上大门后,留下了三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诗芸两兄妹在等待着久乃开口,而对方正在脑中组织语言。她坐在沙发上,余光瞄到柜子上的家庭照;身体向后倾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除了那种事情以外,对上一次见面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你们聊起那段经历。」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能看见对方的脸上都是和自己同样的神情。清和收回了视线,率先开口响应久乃的话。「我们也没有想过以前就有人和数码兽接触过,而且还是我们认识的人。」

    「我也不是第一批。据我所知道的,我们这个世界最早和数码兽接触的,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听到久乃的说法,清和不禁皱眉。因为这句话所暗含的意思,和他现有的认知有着不少的落差;这代表着,他的研究连皮毛都没有接触到。「可是数码兽不是近年才来到现实世界,还意外引发了『全息幽灵』的现象吗?」

    在遇到闪蝶兽之前,久乃从来没有特地把这个传闻和数码兽连系起来。但仔细想想,诗芸的情况其实和她猎人时期的经历挺相似。

    她眼中闪过伤感的情绪,表面上依旧是那样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我想目前在那些事件中的数码兽,应该都是来自你们拍档生活的那个数码世界。」

    诗芸他们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个让他们非常震惊的讯息,他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固了。但仅仅过了数秒,他们似乎已经接受了,而且好像想通了什么。

    「对,数码世界并不只一个。据某位大人物的说法,我们这个世界比较特别,比较容易和各个数码世界产生交集。我也认识一些去过别的数码世界冒险的人,听过他们的经历后,才选择相信这个说法。

    每个数码世界的形态、信仰、时间的流逝速度都各不相同,它们都在各自发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互相干涉的。我那时的情况算是例外吧????」

    「久乃阿姨那时的拍档,就是闪蝶兽吗?」

    「算是对了一半吧。在那个时候,我的伙伴是一整支军队。不过闪蝶兽确实是我唯一能让它进化的数码兽。」久乃把照片从柜子里拿下来,展示给诗芸他们看。照片上有不少熟面孔,例如塞壬兽、闪蝶兽、显示屏兽等等。但让她更为在意的的,可能是在黑发女孩身旁的金发紫瞳少年。

    照片中的男孩总让诗芸跟清和感觉有些眼熟,但又不太敢肯定是不是自己脑中猜测的那个人。看着他们的反应,久乃有些被逗笑了。

    「旁边那个确实是我丈夫,我跟他就是在数码世界认识的。你爸爸妈妈认识的契机,也算是这场冒险的蝴蝶效应吧。」

    这句话引起了兄妹俩更大的好奇心,特别是诗芸,她从没有机会听说过父母是如何相识的。感觉到他们好奇的视线,久乃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没有和悠认识,那你妈妈大概就不会去那场演唱会,也就不会和你爸爸成为朋友了。不过真要说到底,没有那场冒险,那场演唱会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也说不定。和树跟琴音也是因为我们才认识的,我想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趁着这个机会,她告诉了他们关于哈比兽和马棋兽所引发的那两次事件。然后在互相提问和回答的过程中,诗芸他们听说了那场冒险,久乃也知道了一些数码兽的现况。

    「不过现在的数码兽都能装成AI全像还真是方便,我那时只能装成布偶了。因为不能说话也完全不能动,闪蝶兽跟萌萌兽可没少被麻美她们揉拧。毕业之后,都没什么机会聚了呢……」

    她抬头望向在半空中飘浮的两只数码兽,一幕幕的回忆里脑中浮现。就像是被放在房间角落的箱子,久违地被人打开翻看。

    明明有那么长的时间没有想起,以为自己早都给忘记了;然而在此刻,那些片段、每一把声音却仍然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在那之后,你和数码兽们……」诗芸在提问的那刻就已经意识到答案,但话语已经离开嘴巴了。她的句子停顿在一个尴尬的位子,而久乃的神情,进一步验证了她的猜想。

    「很遗憾,一次都没有再见到它们。而且,离别的时候是连慢慢道别的时间都没有。我并不能命令你们得怎样怎样做,但作为你们的半个『前辈』,我还是想说一点经验之谈吧。」

    久乃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整个人看起来变得严肃起来。虽然她脸上依然是那个温和的笑容,可是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如果有对你释出善意的人,请握上他们的手。我们并不是神明,只靠自己未必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的。」

    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诗芸想出声反驳;却不知道该怎样说,话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久乃也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先把自己想传递给她的讯息都说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一昧推开别人对你的善意,也是一种伤害。我以前也是这样做,可是却发现自己这样什么都保护不了。」

    「可是你也知道我……」诗芸看起来是理解久乃为什么这样子说,却还是没办法接受,她的眼眸只能看出绝望。幽灵兽飞到她的头,看向久乃的眼神似乎带上了一丝怒气。

    久乃悄悄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诗芸的心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解开,她只是再说了两句自己的看法。「他们不是已经被卷入这件事了吗?这种情况下,推开他们并不是在保护他们。甚至在他们需要你的帮助时,你也不能马上知道。」

    诗芸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动摇,而清和则偷偷地跟久乃点头表示感谢。他们现在想做的,仅仅是希望能产生一些改变而已。

    在另一边,宙他们三人组也约在咖啡店里相聚。伽马兽正高兴地吃着巧克力芭菲,海蜇兽一如往常地不见踪影,而安哥拉兽则去了数码兽集会。

    瑠璃托着下巴,八卦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清司郎身上。「吶,小东,上次小玛娅不是喊你做『清君』吗?可是现在却是叫『东御手洗同学』……」

    「小…」清司郎在自己的话刚脱口的时候,就立即反应过来;他突兀地停顿一下,然后生硬地转换了称呼。「温同学她,上次只是因为情况紧急,才不小心脱口而出。我们说好了,现在是用姓氏称呼对方。」

    瑠璃因为没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而失望地撅了撅嘴,而宙则看出来清司郎明显还没有适应这个称呼。但他们都看出来他是不会说出改变称呼的原因,所以谁都没有开口追问下去。

    「前辈,你认识玛娅同学的时候,她就是现在这样子的吗?」最后是宙稍微改变了提问的方向,但还是围绕在诗芸身上。毕竟他们今天约出来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关于她的事。

    清司郎抱着胸身体向后倾斜,脑中闪过一幕幕的画面。在他的记忆中,诗芸似乎一直都是爱撒娇、喜欢做一些小恶作剧的样子。他回想起那天的画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不,那时候的她,更像是一只怕生的小奶猫。躲在清和的身后,好奇地向这边观察……她虽然比较慢热,但至少不会抗拒交朋友。现在的她,给自己围起了一堵堵厚重的墙。」

    说到最后,清司郎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苦涩。他的说法和宙他们的猜想差不多,关键在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前辈,你应该是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吧?」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清司郎轻轻地摇头。可是他并不是因为像宙他们那边一无所知,而正是因为他现在还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更不能说。

    「我没有资格代替本人把这些事说出来,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她不是讨厌我们才这样的,大概是怕会伤害到我们,才从一开始就把我们推开。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清司郎低下了头避开他们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玩弄着绑着右手的绷带。瑠璃和宙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这一点的话,我跟宙当然看出来了。那么现在我们来想……」

    瑠璃的手机传来了通知声,她往手机屏幕瞄了一眼,然后露出惊喜的笑容。「啊咧,小玛娅主动给我发讯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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