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之虫

    黑夜之下,都市的灯火通明,就像是银河落在地面上。两道黑影快速穿梭在高楼之间,伴随着水柱和雷电的攻击。巫师兽看着落在天台上的「昆虫」,往另一个方向大喊了一声。

    「女巫兽,往你那边去了!」

    「我知道了,水压!」对方听到它的通知,对准了「虫子」发射数道水柱。水柱集合成一个笼子,把「虫子」困在里面。在女巫兽的调节下,水笼子变成了冰的形态。

    诗芸站在远处的天台中,透过显示屏兽观看着这一切。看到目标落网了,她也轻呼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半圆形的月亮已经快变成满月的样子。

    「现在等时钟兽来收尾就行了,不过最近数量是不是越来越多?」

    「真是没完没了,偏偏这种时候哥哥又……」

    「绝对不可以告诉哥哥!他才刚做完化疗,要好好休息才行。如果跟他说的话,他肯定会勉强自己的。」

    诗芸感觉到手机震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哥哥传来的讯息。回复完哥哥后,她刚好划到了通讯簿的页面。看着上方的几个名字,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圈,最终却没有按下去。

    「不给他们发讯息吗?」尽管隔着显示屏兽的屏幕,但巫师兽它们还是能看出她在犹豫什么。对于它的关心,诗芸也只是轻轻地摇头。虽然她的语气听上去好像释怀了,苦涩的情绪却在她脸上挥之不去。「算了,一但越界我就控制不好距离,我和他们还是各不相干更好。」

    「可是我们都在同一个领域里,总会碰到的。」

    「到时再算吧……」她把手机收回大衣的口袋里,眼神逐渐回复到凌厉的状态。把多余的思绪收起来,瞄了眼高清显示屏兽给出的讯息后,立刻运转大脑下达指令。「3号留在原地看守,女巫兽你们去5号那边。四点钟方向七百米,用B协击。」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清晨时分,大家的体力基本上都快要透支。她们一沾床就马上陷入熟睡,却过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瑠璃他们的电话给叫醒了。

    不情不愿地从被窝爬出来,快速洗刷过后便出门了。当她来到了指定的神社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就差时钟兽。瑠璃最先向她打招呼,她的声音和脸上的笑容一样充满朝气。「早上好,小玛娅~」

    「早上好。」诗芸并没有被这份元气感染,依旧是冷淡的语气。见到清司郎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主动跟他寒暄;除了向他补上上次没有说的谢意,也要再一次间接强调他们现在的距离。「东御手洗同学,前些天真是非常感谢你。」

    「不客气。」清司郎被她的客□□得不知所措,只能简短地回应一下。而提起上次的事情,瑠璃突然想起什么,跟宙说起了悄悄话。

    「说起来,小东那时候好像想都没想就跳进水里呢。」

    「这确实不符合前辈的性格,我那时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是宙的话,这倒是没那么意外。」

    随便聊了几句,瑠璃挑了挑眉观察起诗芸跟清司郎。从两人的神情来看,明显都很在意对方;但他们总在目光相交的那刻,迅速移开视线。

    两人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称不上尴尬,但也绝对算不上是舒适的。结果最先忍受不了这种状态的是瑠璃,她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小玛娅昨天没睡好吗?看起来好像挺困的。」

    瑠璃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诗芸眼底下的黑眼圈还是挺明显的。而且在她今天喊了诗芸做「小玛娅」两次,后者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更验证了她的想法。

    「最近晚上都在捉『虫子』,基本上没什么时间睡。」

    「难道说……」看着他们的反应,还有缺席的海蜇兽,诗芸有一服不详的预感。她跟巫师兽打了个眼色,后者便瞬间不见踪影了。

    听完他们的描述,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她头疼地捂住脑袋,面露难色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连你们都中招了,我应该提醒你们一下的。」

    「玛娅同学,你早就发现这事了?」

    「算是吧…那天刚好找时钟兽有点事,就碰上了。」诗芸含糊带过,看起来不怎么想提起这事。她说的时候下意识地用右手捂着左手的手背,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

    此时姗姗来迟的时钟兽终于到了,诗芸简单地跟它说了一遍海蜇兽的事,对方的神情也和刚才的她如出一辙。

    「最近一到晚上,数码兽就会开始袭击人类。所以我们这些不想与人类起冲突的数码兽就会四处巡逻,把它们捉回来。而且它们还会变得很凶残,所以我会先用必杀技暂停它们的时间。」

    「因为是虫子才只在晚上行动吗?昼伏夜出的虫子确实不少??」宙听着时钟兽的话,似乎有了一些想法。但对于诗芸来说,现在的她完全没精力去听他们的分析。只睡了几个小时的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其余的精神全在担心正在家休息的清和。

    她努力地撑着不打呵欠,但身体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看出大家也都有在顾虑她,所以简单交代两句便回去了。「它们基本上都只在晚上行动,暂时来说还是安全的。我得回去补一觉,不然晚上的精神支撑不了那么长时间的战斗。有什么事就通知我跟时钟兽吧。」

    在离开之前,她突然回过头来。神情异常严肃,气场比之前面对菲利斯兽都还要更具攻击性。「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绝对不要告诉哥哥,他现在完全没空处理我们这边的事情。」

    但这事可以说是对清司郎一人说的。因为在他们之中,只有他跟清和保持着联系。但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跟他们说一声,她也不觉得他们会麻烦到清和。不过在其他人的角度看来,她刚才的语气更像在警告他们。

    「你们千万要小心,特别要看好伽马兽啊!」在她下楼梯时,隐约听到时钟兽在叮咛他们。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附近的树木喊了一声。「高清显示屏兽,你在的吧?」

    「我知道怎么做的,我会派人去处理。」还不用她说什么,对方就已经自动自觉去行动了。虽然它什么都没有说,但它的每一个行为都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操心,好好回去休息一下。

    她松了一口气,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表情。幽灵兽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脸,诗芸才勉强回过神。她抬头看向树丛,留下的只有一句叮嘱。「嗯,你们也不要太勉强,晚上才是重头戏。」

    到了晚上的时候,诗芸跟女巫兽一如往常地出外巡逻了。而在外忙碌了大半的巫师兽,则被她们强制留在家里待命了。

    她们飞到隅田川附近上空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显示屏兽的通知。「玛娅大人!」

    「可恶,居然两边一起……」得知伽马兽和安哥拉兽同时出事了,诗芸的脸色都明显变得铁青。她抿着嘴考虑过后,心累地下达指令。「让巫师兽赶去宿舍那边。」

    先不论她们现在离瑠璃家的位置比较近,以伽马兽跟安哥拉兽进化前的体积,再加上宙那边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目前明显是瑠璃危险得多。

    在女巫兽给附近的时钟兽打了个信号,她们马上赶往璃瑠家。她们赶到的时候,安哥拉兽正扑向瑠璃。时钟兽一槌「时空破坏者」砸向它,却被安哥拉兽躲开了。而女巫兽补击的「水压」也被它闪过了,最后看着它消失在黑夜中。

    「可恶,慢了一步。月夜野同学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安哥拉兽它……」诗芸扶着瑠璃站起来,后者担心着刚逃掉的拍档。此时,她们的电话刚好响了。瑠璃直接打开了扩音,在对方开口前就说了刚才的事情。「宙,安哥拉兽忽然变得很奇怪。」

    「我们也被伽马兽袭击了。」听到这话,瑠璃惊讶地望了眼诗芸;后者看起来早就知道了,正在认真地和显示屏兽、时钟兽商量着什么。她脑中闪过一个想法,把注意力放回对话中。「安哥拉兽看起来非常痛苦,这会是什么疾病吗?」

    「一定是这样!是数码兽特有的……但就算给人类的医生看也绝对看不出什么。」清司郎慌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而和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若有所思的宙。「医生……对了,木乃伊兽!」

    「木乃伊兽?好像在哪……」这个名字成功引起了诗芸的注意力,她偶尔会从其他数码兽口中听到关于它的事,却从来没有与它碰面。

    「它在东映大学附属医院,我来带路吧!」

    和大部分数码兽都有联系的时钟兽当然知道它在哪里,也急不及待地想行动了。瑠璃和诗芸一起坐上了女巫兽的扫帚,幸好两人的身形都偏小巧,勉强能坐上。

    他们把木乃伊兽叫了出来,跟它说了关于伽马兽它们的状况。对方听完后面露难色,看起来也没什么头绪。「这样的症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会不会是因为它们来到了人类世界才会变成这样的呢?」

    对于清司郎的想法,木乃伊兽并没有否定。尽管它暂时找不出原因,但还是能想到几个糟糕的可能性。它的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提醒他们。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必须尽早将它们带来。本人不在很难进行诊断,而且也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了。搞不好会变成永别了。」

    宙他们肉眼可见地乱了方寸,担忧这两个字几乎都刻在脸上。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低着头沈思的诗芸。木乃伊兽看向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女孩,脑中浮现起关于她的传闻。

    尽管这样做有些坏心眼,但木乃伊兽还是想测试一下她。它眼中带着约隐约现的笑意,颇含深意地注视她。「你还真是冷静呢,是因为你的拍档现在还是安然无恙吗?」

    「我跟他们相比,本来就对生离死别比较麻木一点,而且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更何况,连续通宵了这么多晚,光是这样撑着就已经是极限了。」

    诗芸的神情看起来有些无奈,但眼眸里藏着一丝警惕。而周围的数码兽都悄然地观察它,周围的氛围变得紧绷了一些。

    这一刻,它算是理解到那个传闻的由来。看样子,那对兄妹真的是在现实世界的数码兽中有一定威望。不过比起她的反应,她身上那个不明显的刻印让它更为在意。

    『这股力量是……』

    可惜木乃伊兽并没有时间慢慢观察,因为诗芸很快便离开了。这一个晚上和隔天的白天,诗芸都和宙他们分头行动,但同样地都没什么收获。

    到了晚上,他们都聚在了瑠璃家里。诗芸站在露台上,看着今晚诡异的夜空。「血月……我记得这个月应该都没有月蚀的才对。时钟兽!」

    在她往深处思考之前,时钟兽的到来打断了她。她回头把其他人都叫了出来,围在一起准备讨论。这次时钟兽确实带来了有用的情报,而且很可能是扭转现况的关键。

    「在我捕捉鼻涕兽的时候,看到从附近的天线和电子仪器上出现了红色的雾。」

    「会是什么邪恶的电磁波吗?」

    「如果红色的雾就是失控的原因……」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的时候,瑠璃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走回房间,揭开了自己的钢琴。在琴键左侧的小机器中,也飘出了红色的雾气。

    诗芸采集了这些雾气中的粉末后,时钟兽立即带着它到木乃伊兽那边。而宙跟清司郎则回宿舍确认一下自己的电子产品,同时等待着自己的拍档的到来。

    诗芸留在这里陪瑠璃等待。过了一段时间后,安哥拉兽果然出现了。但和诗芸猜测的不同,它似乎还保留着一点意识。它痛苦地挣扎着,嘴里呢喃着求救的话语。

    而在安哥拉兽再次逃走后,瑠璃马上打电话给宙。他们那边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是宙成功令到伽马兽恢复原状。

    诗芸这边和他们通着电话,同时也准备动身到他们那边。此时,时钟兽也带着木乃伊兽的分析到了宿舍那边 。「数码兽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闪蝶兽的鳞粉。虽然不清楚实际状况,但闪蝶兽很可能是遇上不好的事情了。」

    「安哥拉兽刚才念叨着『救救我』,『要被控制心智了』。」

    「伽马兽也说着『住手人类』……」

    瑠璃和宙回想着刚才拍档说的话,也认同这个说法。而清司郎把闪蝶兽的求救讯号连起来,推断出一个可能性。「难道说,闪蝶兽被人类捕获了,然后通过网络四处发出求救信号!」

    另一边,坐在扫帚上的诗芸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中的满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的背冒出冷汗,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月亮!你们快看月亮,它变成红色的原因不是因为月全食,而是鳞粉。是闪蝶兽的鳞粉在空中飘浮,将月亮染红了。」

    「完全变成血月的时候,就是鳞粉遍布大地之时吗?我们数码兽都会变得行动怪异起来。」时钟兽看着天上的月亮,充分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和迫切性。瑠璃的皮肤不禁起疙瘩,说话的声音都轻微破音了。「鳞粉怎么会飘到空中,因为飞机或者什么带上去的吗?」

    「飞机肯定要是不行…」清司郎虽然很紧张,但脑袋还是清晰快速地运转着。「是天线!应该是通过数据传输信号传播的。」

    「作为广播发出SOS求救信号,比飞机更有效,能在空中发出信号的东西……那就是人造卫星了。」在宙推测出人造卫星后,清司郎马上回想起最近看到的新闻。「离月亮最近的是,前段时间已经报废的环地卫星RMO-III。每天晚上都会经过日本上空。就算是已经报废了,只要启动的话还是能连接到网络使用的。」

    在找到目标后,时钟兽脑中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直接把卫星摧毁。对于数码兽来说,它们不清楚这个东西对人类世界的重要性;但对于宙他们来说,就并非如此了。「真要摧毁的话……」

    「那可是你们人类做的东西,快想想办法。现在情况紧急!」时钟兽全然顾不上他们的顾虑,只知道这样下去,所有数码兽都会面临重大危机。但他们担心的不止破坏公众物品的问题,还有这件事本身的难度。

    伽马兽主动跳出来就要解决掉人造卫星,坚定的信念也动摇了宙他们。看着伽马兽的眼神,宙灵机一动想出了方法。

    「只要用孤矢一伽马兽的……」诗芸也马上反应过来,激动地把头靠向了瑠璃的电话。「清君,你带着计算机吗?!你应该能从卫星中追踪到闪蝶兽的位置。」

    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他们把地点移动宿舍附近的公园。伽马兽进化成孤矢一伽马兽,把枪口对准天空。而清司郎拿着手提电脑坐在草地上,开始对计算机一顿操作起来。

    「果然没错,从RMO-III卫星中一直发出异常信号。只要从中推测出正确的坐标,就能找到闪蝶兽的位置。必须同时算出破坏卫星的角度,真会使唤人。」

    而在此时,海蜇兽和安哥拉兽也出现了。女巫兽、巫师兽和时钟兽马上挡在他们面前,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清君专心弄你们的,它们就交给我们对付吧!」

    三只数码兽在诗芸的指挥下进行协击,勉强把它们都牵制住。而在这段期间,清司郎已经计算好角度,孤矢一伽马兽一发「阿厌比恩」射向月亮。

    可以清晰地看见电子炮在天空中爆炸,然后以月亮为中心,红色的雾慢慢散去。海蜇兽它们也因为失去控制而倒下,计算机中一大片的红点也一口气清空了。

    「找到闪蝶兽了!」清司郎成功锁定了闪蝶兽的位置后,便回头大声地通知大家。诗芸探头看了眼计算机里的坐标,马上坐上了扫帚。「接下来就轮到我们出场了,女巫兽!」

    她们顺利地找到了那栋大楼,停留在某个单位的窗户前。女巫兽一个响指,窗台的玻璃全都碎掉了。里面的女生明显被吓到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小姐姐,请你把这孩子还给我们。不然的话……魔女的诅咒可不会放过你。」

    虽说她有警告对方,但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她们就已经抢过了硬盘,如风一样地消失了。她们带着硬盘回到了公园。在清司郎的操作下,成功把闪蝶兽给放出来。

    「吓死我了!」闪蝶兽一把跳到了诗芸怀里,哭唧唧地抱着她撒娇。诗芸轻轻地回抱它,温柔地轻抚它的背。脸上是平日少见的笑容,说话的速度也刻意放慢了。「没事了,已经没事的了。」

    「Daring,我们怎么到外面了?」海蜇兽它们都醒过来了,看起来都已经恢复正常。清司郎他们明显地放松下来,瑠璃更是直接扑到安哥拉兽怀里。可惜并没有维持多久。这份温馨就被打破了。

    「闪蝶…兽?」一把迟疑的女声从远处传来,闪蝶兽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起来相当疑惑。而诗芸看到来者的身影,却不禁僵直了身体。

    黑发的女子看上去有些年纪,绿色的眼眸藏着复杂的情绪。她发现诗芸后有些惊讶,但看起来又好像立刻理解了什么。「与数码兽的缘份,已经传递到这一代……」

    被其他人发现时慌乱的掩饰、和身旁这些奇特物种有说有笑、少年少女组成的小团体……无一不让女子回想起十多岁时的自己,还有那段无可取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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