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歆歆，不要再躲我。”
在这样炙热的天气里，程子翊的声音却带着冷意。
他一步步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步伐很快，却敌不过她心跳的频率。
黎歆歆双手环绕着他的脖颈，眼前就是他轮廓清晰的下颌。
“我没有在躲你啊……”她小声辩驳着，尾音却渐渐弱了下去，带着些许心虚的意味。
余光中还有摄像师不断跟拍的身影，她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你先放我下去……”
程子翊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如刀锋般凌厉的眉眼淡淡扫过摄像机。
“是我抱的你，你怕什么？”他声音很平静，根本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她怕什么？该怕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黎歆歆看着他紧抿的双唇，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默默地垂下了头，决定暂时当一只装死的鹌鹑。
摄影师却是被程子翊的眼神吓了一跳，手上的机器都差点儿拿不稳了。
他戴着耳麦，放慢步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问道：“霍导，咱这儿……还要继续拍吗？”
刚刚的画面和对话，都通过摄影镜头和监听器传到了导演组，一丁点儿都没有落下。
原本在椰子树下默默乘凉的工作人员，此刻全都聚集在了监视器前。一群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机器收了。”霍旭从监视器里看着两人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还拍什么，拍了也播不了。”
他反应很快，马上转头看了一圈所有工作人员，嘱咐道：“刚才发生的事，大家都没有看到，知道了吗？”
工作人员也并非第一次经历这样棘手的情况，全都齐声应了下来。
“你不去关心一下咱们的嘉宾吗？”高勒拍了拍霍旭的肩膀，指了指医疗室的方向。
霍旭摇摇头，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我去干啥？当电灯泡？”
他依旧紧紧盯着监视器，还在回看着今天拍摄的素材。
高勒这嘴真是开过光，照这个节奏演变下去，不会真的发展成恋综吧……
*
医疗室内，随行医生仔细观察了黎歆歆的伤口，用碘伏进行了消毒处理。
他把棉签递给黎歆歆，说道：“好了。”
“陈医生，这要不要打破伤风啊？”惜命如她，黎歆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陈医生的目光在黎歆歆和程子翊之间徘徊，只说道：“不用。就是送来得有点晚了。”
就刚刚程子翊那疾走的速度，还晚呢？
黎歆歆按压着伤口，正想说些什么，陈医生继续接话道：“再晚一点伤口就愈合了。”
“……”陈医生还挺幽默。
程子翊在旁边轻笑了一声，替她说道：“行。谢谢陈医生。”
“不客气。”陈医生转头看向程子翊，微笑嘱咐着，“只是表浅的伤口，不用太担心。”
眼下的场面很奇妙，黎歆歆这个患者成了背景板，医生反倒像是在安慰病人家属。
黎歆歆歇了一会儿，准备起身离开，身畔男人的手率先扶上她的肩膀。
手心的热度透过轻薄的T恤，快要将她刚刚平复好的心跳再一次打乱。
“没事，谢谢，我自己能走。”黎歆歆微微一笑，忍着脚心仍残留的痛感，若无其事地走了两步。
她的拒绝三连过于明显，程子翊放开了手，目光却没有挪开。
直到两人走出了医疗室，他看她依旧小心翼翼的步伐，开口说道：“刚刚不是答应我了吗。”
黎歆歆错愕，一头雾水地抬头看向他：“我答应你什么啦？”
程子翊目光深深，薄唇轻启：“不会再躲我。”
黎歆歆思前想后，分明没有这段记忆。但刻意躲着他的事情被看穿，她也有点心虚，只小声嘟囔着：“我明明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就是默认。”他淡定地接过话，那只手再一次扶起她的手臂。
黎歆歆刚刚自己走了一段，虽然能走，但确实不那么方便。
这只手来的及时，让她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真香定律”。
但她嘴上还是不会承认的，“你现在怎么这么厚脸皮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轻笑，那笑声像撩人的羽毛。
救命，他一定要笑得这么犯规吗……
黎歆歆总觉得脸上的温度再一次升高，只好偏过头不看他：“我的脸皮薄着呢。”
“嗯。”程子翊轻声应着，顺着她的话说着，“我也没说是你。”
黎歆歆一时间无话可说。
算了，程子翊这个逻辑鬼才，自己说得过他才奇怪呢。
他们没再斗嘴，只放慢步子往民宿的方向走着。
耳边瞬间便安静了下来，不远处传来海浪的声响，潮起又潮落。
黎歆歆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在北城他家里的那个晚上，他们安安静静看着星空投影，耳边是浪涛拍岸。
不知走了多久，黎歆歆踢走脚边一个小小的破损的贝壳。
那贝壳滚过沙砾，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不知被埋在哪里。
她闷声开口：“程子翊，下次不要这样了。”
程子翊看着她低垂的眼眸：“这样是哪样。”
黎歆歆深呼吸一口气，抬眸看他：“你真的不明白吗？”
程子翊眸光流转，明知故问：“你不说，我怎么明白。”
“不要再在镜头面前，对我这么……亲密了。”
黎歆歆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
不要再那样抱她，不要再给她买喜欢的生巧，不要再专程给她送演出门票。
黎歆歆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担心这话太伤他，还是自己本就不愿意说。
“所以不在镜头面前的话，就可以吗？”
程子翊唇角微扬，眼神流连在她脸上，炽热如艳阳。
他故意说着不那么正经的玩笑话，轻而易举就化解了黎歆歆苦心营造的严肃氛围。
黎歆歆知道他在刻意回避，多少有些生气了。
“程子翊，你真的好烦啊。”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拧着那双秀气的眉，怒目圆瞪，“能不能好好说话？”
程子翊看着她明显生气的样子，竟是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她生气起来一向如此，不会吵架，更不会骂人。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反而像是在撒娇。
挺好，总比这两天故意冷着一张脸，一眼也不愿意看他的样子强。
“嗯，好好说。”程子翊收敛了笑容，垂眸看向她，“刚刚你的脚受伤了，我抱你去看医生，有什么问题？”
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是在安抚着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他一字一句认真解释着，反而让黎歆歆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心路历程，倔强地说道：“是没什么问题，但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程子翊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你确定？”
确实伤得不严重，但她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的体力了。
刚刚看完医生，这一段不长的路她都走得磕磕绊绊，步履蹒跚。更何况是刚受伤那会儿？
黎歆歆还在努力争辩着：“就算我自己走不过去，那不是还有别人嘛？”
比如许一诺。虽然他这个同门小师妹柔美又娇小，但是扶她一段路总可以吧。
“别人？”程子翊的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刚才的笑意霎时间荡然无存，“你还想让谁抱你？邱天？”
黎歆歆满脑子大写的问号。他这猜想是不是过分离奇了？和邱天有什么关系？
程子翊原来站在黎歆歆身侧，此时走到了她面前。
明明两人都已经停下了脚步，他那只手却还是没从她胳膊上移开。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抱你？”她现在这么讨厌他，甚至于宁愿让其他男人抱她？
他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黎歆歆听着程子翊一口一个“抱”的，刚刚那个极其社死的公主抱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她脸上飞上红霞，却是咬着牙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在录综艺？就不担心被镜头拍到吗？”
程子翊看着她脸上泛着潮红，手上的力度却是渐渐放松了。
刚刚涌起的震惊和怒气，很简单地就被黎歆歆一两句话所抚平。
“我知道。”程子翊将气息平复下来，淡然地说道，“那又怎样？”
他只知道，当时那个情况下，无论有没有镜头，自己都会这么做。
黎歆歆心头凝着一团气，都快被他气笑了。
好一句“那又怎样”，她差点要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拥有千万顶流的明星了。
“程子翊，你知不知道，万一这一段视频播出去了……”黎歆歆注视着他，声音戛然而止。
他分明比她更明白，一个简简单单的镜头，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好不容易拿到的金槟奖奖杯，花了两年时间才获得的千万流量，他都不在乎吗？
程子翊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嘴角扬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他的目光寂静又深远，凝视着她的瞳孔，却像是在看着过去。
“黎歆歆，我从来没想过要隐瞒。
两年前没想过，现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