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断有陌生人和女孩打招呼，每一个她都给予回应。他注意到，她始终挺直脊背，下巴微抬露出纤长的脖颈，十分吸引视线。

    就连那点用鼻尖看人的娇纵傲慢也在她清脆的声音里变得纯粹可爱。

    国大占地面积甚广，虽然没有几所老牌院校历史悠久，但它作为近几十年国家着重建设的超一线杰出人才培养基地、高度国际化的新兴院校，资金雄厚、捐赠众多。

    秦湘带着丁世走进一家咖啡厅，悠扬的蓝调音乐缓缓流淌在暖黄色的暧昧灯光下，棕色打底的暖色调装修透露着懒散放松。

    这里人均消费较高，来的人不多，一两对情侣坐在角落窃窃私语，三五个学生戴着耳机学习网课。

    她一走进来，坐在吧台里的老板姐姐就露出了微笑：“还是老样子？那个包间空着呢，你先上去，一会儿做好了我让人给你端上去。”

    秦湘看了眼菜单：“给他来一杯双莓巧克力冰沙，再要一块黑森林蛋糕，一个酸奶兔兔蛋糕。”

    老板姐姐探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身材高大的男人，点头在电脑上下单。

    将小票交给她时，老板姐姐冲她眨了眨眼，笑得暧昧：“这个瞅着也不错，好好把握啊~”

    她点了下头，接过小票转身上楼。

    点餐的地方就那么丁点大，即便老板娘压低声音丁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抬头看了眼正在上楼的窈窕背影，她难道有很多暧昧对象？

    看来可以从人际交往上着手。

    秦湘相信，人不可能永远走背字，前几个世界的费心攻略，说不准就是让她在这个世界享受自由。

    餐点很快上全，看着对面双手圈着冰沙，坐姿拘谨的男人，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

    手掌厚实带茧，平时常做体力工作；肤色深黑不均，长期在阳光下奔波；不习惯咖啡厅这样的环境，平时的生活条件不会太好。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个迫于生活压力走上小混混道路的年轻人。

    自从上个世界开始，系统大部分功能都不能用了，关于攻略对象的信息除了名字连个年龄都没有。

    “知道我是谁吧？你介绍下自己。”她上下打量了下对面的男人，语气淡淡。

    丁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他的确很久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了，上一次去咖啡厅还是高中时候和同学一起。

    他请了清嗓子，双手握了握从桌面上拿下去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是在面试。

    “我叫丁世，二十三岁，最开始在老家混，后来在南淮。三年前老大被条子抓进去了，是万哥救了我。”

    “之后我开始跟着万哥，我先是……”

    “停停停。”秦湘打断他：“你说这些干什么？说说别的。”

    “别的……？”

    “爱好啦，兴趣啦，还有学历。”她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你不会以为光凭老头子的能耐就能让你在国大安安稳稳地上学吧。”

    女孩习惯性地撇了下眼睛，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连忙收回。明摆着嫌弃的白眼翻到一半停下，垂下的睫毛卷卷翘翘遮住漂亮的眼睛，娇滴滴的让人生不起讨厌的情绪。

    “高中毕业。”

    他话音一落，看到对面女孩睁大了双眼，颇为震惊。

    “你高中毕业？有毕业证？”

    得到肯定的答案，秦湘表情凝重了起来，谨慎地盯着他问：“那你做这个干什么？高中毕业能找到养活得起的工作吧？”

    丁世按照这些年统一的回答苦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有个妹妹，比我小两岁。很小时候我们爸妈就死了，我们家那些亲戚把我们两个当拖累，从小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高考完不久，我妹妹在学校晕倒了，查出来得了主动脉夹层，就是主动脉上破了一个洞，挺严重的，手术和前后费用需要五十万。”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看着对面女孩渐渐放松的表情，知道她基本已经信了。

    “所以你是为了钱？”

    丁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开始是，但是钱没那么好挣。”他垂下眼皮，手指摩挲着冰沙的杯子，轻声道：“五十万是很多很多钱，我赚不到……不到一个月我妹妹就没了。”

    “我最开始在老家跟着的老大是个地头蛇，但是上面新派下来个领导，他怕出事，跑了。我们底下这群人也都跑了跑抓的抓，各奔东西了。”

    他抬起头直视女孩的双眼：“不瞒你说，我其实考上了警校。”

    秦湘悚然一惊，一瞬间脑海里想到了许多。

    她没说话，沉默地偷偷观察起对面男人的一举一动。

    “但是你知道的，我混过社会，政审是过不去的，妹妹死后我也没心情想报志愿的事。而且我也怕人找到我，当初那个地头蛇干了不少事，我也跟着做了不少，索性就这样了。”

    男人看起来悲伤又颓唐，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反应了他的耿耿于怀和愤懑不平，但越是这样秦湘越心惊。

    最后，他投下一个重磅炸弹：“这件事秦先生也知道，这些过往我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很感谢先生还愿意用我。”他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秦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放松肩膀的肌肉像是已经信了，脸上重新露出了轻松娇纵的表情。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的过往是你的事，你虽然做过错事，但是老头子最心软，只要你老实听话照顾好我，他是不会举报你的。”

    见她这样说，丁世知道女孩已经基本信任他了，但是不清楚是她不了解秦柏安做的事，还是她故意这样说。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只要取得了这个大小姐的信任，他还有机会拿到秦柏安的罪证。

    秦湘趁他没注意，重新调整好呼吸。

    她推了下那块黑森林蛋糕，顿了一下把手移到了旁边造型精致可爱的兔子蛋糕上。

    “喏。”她将蛋糕推到男人面前：“她家的招牌，给你了。”说着拖过那块黑森林放到自己面前。

    丁世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蛋糕没动作。

    “尝尝啊，愣着干什么。”秦湘拿起叉子塞进他手里。

    丁世弯了下嘴角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没什么，就是想起我妹妹也喜欢兔子。”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秦湘低头戳着手里的蛋糕。

    男人抬头看着她嘟起的红唇，明明嘴上说着生硬的话偏偏表情和语气都是软的。

    他低头看着兔子蛋糕，轻轻切下一块放进嘴里。绵软适度的酸奶香气混合着蓬松弹性的蛋糕体充斥口腔，就像是对面的女孩，精致漂亮，带着淡淡刺激的微酸。

    恰到好处。

    系统页面亮了起来，秦湘好奇点开，发现好感度那里已经有了几分入账。

    她回想一下很快发现症结所在，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专心致志吃蛋糕，神情柔和的男人，陷入沉思。

    原来这个世界他喜欢嘴硬心软的女孩吗？那倒是很简单，看来接下来她可以把重点放在提高“清醒度”上面了。

    吃完东西，秦湘按铃让服务生收走了盘子碗，只留下两杯清口的柠檬水。

    丁世原本以为这次会面已经结束，他们可以走了，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然而看着女孩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的样子，就知道她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秦湘打开手边不小的托特包，拿出两份装订好的文件，一份放在丁世面前，一份放在自己面前。

    丁世翻了翻，前后只有两页纸，封面上写着一行大字——《相处协议》。

    “这是我早就拟好的，条款不多一共就十四个，但是既然知道了你是高中学历，我觉得有必要再加个第十五条。”

    她又从包里掏出两支笔，递给丁世一支：“距离下次大考还有两个月，第十五条就写‘所有阶段考、期末考等计入学分的大型考试，成绩绩点不能低于专业前50%。’这要求不高吧？”

    她率先在自己这份文件后面写上，看丁世拿着笔没动，挑了挑眉。

    “前50%，我今天听老师说全专业一共一百八十多个人，前50%意味着我要比九十多个人考的高。”他目光沉沉，满脸写着不可能。

    秦湘不以为意：“是一百八十人整，没有‘多’。换个角度你前面可是有九十个人呢，怎么想都不算难对吧？”

    说着她一把拿过对面的文件，唰唰几笔将第十五条抄在了上面。

    “……”丁世还想再争取一下：“你们学的是德语。”

    秦湘没说话，心里想，就因为是德语才这么要求你，这样才显得她每天努力学习不突然。

    到时候可以借口帮他学习，两全其美。

    见没有回旋余地，丁世在心里叹了口气，被迫自愿在文件上签上名字。

    除了这个后加的第十五条，其他的都很普通——尊重甲方秦湘的社交、尊重甲方秦湘的自由、不许干涉甲方秦湘的日常生活、除必要外不许出现在甲方秦湘的个人生活里。

    “好了，一式两份，那份你自己留着吧。”秦湘装好东西拎起包起身。

    走出咖啡厅，丁世习惯性地跟在她身后，被她严词拒绝。

    “你的宿舍在那边，跟着我干什么？”

    丁世愣了，他记忆中在警校，一个专业的男女寝是挨在一起的。

    见他木呆呆站着，秦湘掏出自己的校园卡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住国际生公寓，呆子。”踮起脚尖抬手弹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