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前桃花

    对于季然在庐城实习的事,家里并不支持。严检察官操心的是学业,这要万一毕业论文没写好,毕不了业可怎么出国。季警官反对的原因竟是——季然住在蒋明禾租的房子里有损季家的颜面。

    从某种程度上倒也能理解,蒋明禾自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不用父母操心,二胡十级选手。长大后也一样,在很多父母眼中,像季然这种自小成绩平平的孩子向来不会有什么出息。而对于没什么出息的孩子特别是女生,家长向来没有太高的要求,无非就是期望他们能在学生时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步入社会之后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尽早成家生子。

    小县城人言可畏,寄人篱下这种事面子上确实会有些挂不住。季然自知不能负隅顽抗,只能曲线救国,便退让说至少要工作一个月吧,不然履历上可不好看。一想到也许会影响到孩子之后找工作,两位大人便也答应了,只是拜托了一位世交之家的孩子希望能在庐城对季然多加照拂。

    这家的儿子便是孙梁英了,他为人倒也热心,接到嘱托后马上加上了季然的微信,约着尽快见一面好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季然想着周末倒是有空,难得卢桑那厮有自己的饭局,便答应了。

    孙梁英其人,比季然大五岁。孙家与季家的交情始于祖上,两家的爷爷便是战友知己,后来孙家发达后便搬到了庐城。到了父辈两位父亲倒也相交甚欢,在她幼时两家来往还比较密切,特别是孙爸稀罕季然至极,赶着要认作干女儿。只是后来因两家大人工作忙走得便没那么近了。

    季然记得自己见过一次孙梁英是在孙家搬新家时,季警官带着女儿去祝贺,彼时孙梁英读了高中,虽离家很近但由于正处于叛逆期,与孙爸爸不对付,便选择了住宿班。

    这天大人们在客厅聊天,孙梁英不在家,季警官便把女儿放到他的房间里玩电脑。季然自觉无聊,在台式电脑上也只能找些蜘蛛纸牌、扫雷之类的单机游戏。孙妈妈给她削了个苹果,她虽不爱吃,但见着苹果皮被削得干干净净,不忍拒绝,只得礼貌地接下。果不其然,她那脆弱的牙齿经不住这一上一下的磕碰,有些不听话的碎渣渣就掉在了键盘上。

    正尴尬间,一个高个子男生快步走进来,对上她错愕的眼神,稍微收了收脸上拧巴的表情,看到键盘上的碎渣,随手递给她一包纸,随后在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便火速离开了。只见得孙妈妈跟进来不过半秒钟又跟了出去,嘴里还念叨道:“儿子,你慢点,这次又是去哪啊?”

    声音远了直到听不见,她才回过神来,擦拭完键盘后便不再碰它。

    在去见孙梁英的路上,季然不禁想起这段往事,内心哼哼道,孙家的儿子是个小孩子心性,爹妈竟还把自己托付给了他,这下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约见的是在她常去的小吃街附近的一家菜馆,据说招牌菜是猪肚鸡。孙梁英很早便到了,他按照季警官给的“美照”一眼认出了推门而入的季然,立马挥手示意。

    季然心领神会,倒也不急不慢地朝餐桌那走去,顺便打量了下快要奔三的孙梁英。大约一米八的个子,皮肤白皙却也壮实,一双大眼睛倒是满满带着清澈,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这阳光的样子,倒与几年前匆匆一面的感觉大不相同。

    开场虽有些拘谨,但孙梁英是个话痨,慢慢场子也就热络了起来。聊起来了才知道,孙梁英已经成为了一名人民警察,孙家爸爸一直想让儿子跟自己一样从商,所以他选择这个职业有与父亲怄气的成分,但也总算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季然也道自己此番来庐城实习也有违爹妈的意愿,但工作了一段时间发现这是很宝贵的经历,即使叛逆也要坚持。两人不由得感叹:“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命运。”

    孙梁英来见季然之前,倒也没存什么其他心思,想着两家是世交,自己曾在县城警局实习一段时间,少不了季警官的照拂,如今到了报答的时候,总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今见了二十出头的季然,几番交流下来,才觉这姑娘与想象中并不一样,也与他认识的其他女孩子不同。

    孙家爸爸喜欢女儿这是家里都知道的事情,然而孙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再生育,孙爸只能念叨别人家闺女。他少时听父亲说得最多的便是季家的女儿了。原以为是个多么乖巧的丫头,毕竟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钢琴过了八级,书法作品也经常参展,没想到却也是个天生反骨有主见的主。不由,倒有些心动了。

    城东这头的卢桑参加了银行里组织的新人团建活动,下午和同事去郊区的果园采摘完水果之后准备给季然送点去,没成想晚上竟还有个酒局,无奈被拖住了腿。

    他其实是个独行动物,不习惯聚会,从小便是。他的父亲在家乡历城是个地方官,母亲是个普通的出纳。在他的童年记忆里,父亲总是忙着工作和应酬,母亲喜欢搓麻将还时不时地跟闺蜜好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对他疏于照顾。两人为了孩子吃饭的事情经常吵架,最后父亲决定每次应酬都带上他。

    他本就是个有洁癖的人,自是讨厌这种烟酒味缭绕不去的场合,但也需要表现得乖巧懂事,无奈只能忍着。因此,烟,他是向来不碰的。出入烟酒之地,回家后无论多晚他都得洗个澡,这洁癖一半是天生,一半也是童年习性养成的。

    迎新酒局是逃不掉了,好在他是祖传的酒量好,成年之后再去父亲的酒局倒也能帮忙挡上几杯酒了,后来出了八项禁令,父亲的酒局少了,倒是自己的同学聚会要喝酒的地方多了起来。

    支行行长是个发福明显的中年男人,坐在餐桌主位,邻座的几位都是新进的同事,懂点职场套路的已经开始给行长敬酒了,诚意无不是一盏白酒起步,一看这架势,卢桑自知今晚醉酒也不是不可能了,自己还是开车来的,因为自己在城东上班,家里给配了一辆通勤车,正好是他妈妈产后闲置出来的,出勤倒也算方便。

    但现在看来,酒店距离目前借住的姑姑家尚有十几公里,酒驾是万万不能的。那车可怎么办呢?他突然想起季然来,她不是自称十八岁就考到驾照了嘛?

    收到卢桑的信息时,孙梁英正在跟她讨论称呼的事。

    “虽然只比你大五岁,但也是跨了年代的,你是九零后,我是八零后,算起来倒是可以叫一声哥哥,甚至叔叔都行。”孙梁英始终是藏不住孩子气。

    “那就叔叔吧,不是都说警察叔叔嘛。”季然一笑,手机上卢桑的微信随即来了,“在干嘛?”

    每次都是这一句,还不带标点符号的,看不出语气,学霸大人可真不好伺候,但还是得伺候着,毕竟毕业论文还得靠他指点,“在外吃饭。”

    “和谁?”

    季然心下一惊,这便有些霸道了吧。也不知怎的,还是老实回答:“爸爸朋友的儿子,家里托付他照顾我。”回复完之后竟然满心忐忑。

    自是知道她在庐城有许多朋友的,与他一样,毕竟大部分同龄人都会选择在省城发展,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男性朋友,还是父母给介绍的,这样想着卢桑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了头,他抬眼看了看酒桌转盘中间的酒瓶,泸州老窖特曲,42度倒也不算醉人。

    酝酿了一下,反复敲了几行字又删掉,最后卢桑说道:“我喝多了,你能过来帮忙开下车嘛?”

    季然等待回复的几分钟里,仿佛过了几个世纪。收到代驾的请求后,二话不说,立马让卢桑发地址过来,然后边收拾东西边跟孙梁英道歉,说有事要先走了。

    孙梁英见着这厮盘弄手机时就觉着不对劲,这饭吃到一半要提前走更是奇怪,于是问道:“这都快八点了,干什么去?”

    “有个朋友喝多了,我过去帮忙开车。”

    “还开车呢,季叔叔说你回家最讨厌开车了是吧,车都没摸过几回,还去给人代驾?”

    季警官怎么什么都给人说啊?季然觉得羞愧,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说了,你带驾照了嘛?可别想糊弄我,别忘了我是干啥的。”孙梁英又追问道。

    “没有。”这倒是真的,驾照都是留在家里,估计都灰尘满满的了。

    “那我陪你去吧。这要是无证驾驶被开了罚单,季叔叔脸上可挂不住。”不给她时间拒绝,孙梁英迅速穿好羽绒服,买好单,拉着她走了,只留下桌上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大半锅猪肚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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