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含碧自然也知道,赵承平病得十分蹊跷,自落水被救起来以后,赵承平便极少生病,虽则他喜欢读书,但骑射倒也未曾落下。

    轿辇停在昭月殿前,花芜扶着含碧下了轿辇,入了昭月殿的门,含碧方才对花芜道:“陛下那边还是派人盯紧些。”

    花芜闻言福了一福,“是。”思忖着该怎么和月洛交代。

    花芜似是又想起一件事,请示道:“过几日便是陛下的生辰,今年的千秋节是否要隆重些?”

    含碧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必,陛下尚且年幼到底不宜铺张,只是也不可丢了皇室的颜面。”

    花芜点了点头,退了出去,含碧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却突然涌上一阵反胃的感觉,那双手捂着唇,发出干呕。

    *

    千秋节当日晚上,蓬莱殿灯火通明。

    赵承平的生辰,依照含碧的意思并未大肆操办,不过他毕竟是皇帝,臣下们依旧需要派人奉上礼物。

    只是含碧却并未出席这次的千秋节,说是身体不适,敏锐的群臣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比起心思深沉的含碧,显然他们更乐意讨好赵承平,毕竟他年纪轻些,喜好也是显而易见的。

    赵承平饮着三勒浆,醇厚却不醉人,宫人们则负责手持托盘献上礼物。

    赵承平的目光只会落在盘中一两眼,只是,他随意一瞥,那是一块龙形玉佩。

    但是那双手,视线往上望去,赵承平心中一怔,袖中手已经默默攥紧。

    宫女本来要退下去,赵承平却道:“这玉倒不错。”

    对方的脚步顿了一顿,月洛伺候在赵承平身边,闻言便立刻会意,上前接过那玉佩递到赵承平面前。

    他端详一阵,方才道:“赏。”宫人叩首道:“多谢陛下赏赐。”

    月洛望着那块玉佩,若有所思,若是没记错这是王家奉上的贺礼,玉的确不错,通透澄澈无一丝杂质,只是赵承平为何会对这物件上了心?

    那宫人得了赏赐便退了出去,之后的宴席赵承平颇有些心不在焉,结束时,月洛命宫人们抬来轿辇,欲送赵承平回朝阳宫,只是他摆了摆手,“不必,走着回去便是。”

    月洛不敢违逆他的话,也只是遥遥跟在身后,而赵承平如今才有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这宫女专门挑含碧不在的时候现身,恐怕她也知道若是出现在含碧面前,恐怕会被察觉。

    赵承平一边思考一边行至昭月殿前,含碧称病,他想了想还是吩咐月洛道:“去看看母亲,听说她近来身子不大见好。”

    昭月殿内也点了灯,含碧卧在榻上,看上去颇有些倦怠惫懒。

    见宫人小跑过来禀报赵承平来了,她方才强打起精神,赵承平规矩施了一礼方才道:“听说母亲近来身子不大好,儿臣特意前来看看。”

    含碧笑了笑,“不过是老毛病了,这几年又劳累了些才添了些新病。”言语间似乎并未当成一回事。

    赵承平闻言也只是道:“母亲不必太过操劳,还有我和丞相呢。”他如今已经识得许多,虽不能一个人处理政事,沈琢从旁指点倒也勉强能够应付过去。

    赵承平心中想,若是含碧此刻知情识趣,便该主动退出,这样两方的面上也好看些。

    含碧却只是笑,“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

    赵承平又关切了几句,方才离开昭月殿,含碧目送他远去,只是摇了摇头。

    凝枝则端着药进来,“娘娘,该喝药了。”含碧望着青花缠枝碗中褐色的药汁,并未饮下,只是问道:“花芜那边如何了?”

    凝枝点点头,“已经准备好了。”含碧闻言也放了心,赵承平若是安分,其实也不必如何,只是若他不安分……

    第二日,太后娘娘前往洛阳行宫养病的事情便传遍了宫中,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恐怕她是想要退位让贤了,说是养病,最终还是要把权力交到赵承平手中。

    而含碧离宫后,赵承平便将上次奉礼的宫人调了过来,因着赵承平的信任,仲夏渐渐取代了月洛的位置。

    有着沈琢的辅佐,朝中的事务一切顺利,而官员们也松了一口气,赵承平的性格比含碧好上不少,再加上沈琢这个明显与太后一党之人也偏向赵承平,众人理所当然认为赵承平拿回权力恐怕是众望所归。

    *

    洛阳行宫,含碧正坐在宫殿院中,冬日难得有如此暖阳,她如狸奴般躺在红枝木躺椅之上晒太阳。

    玲珑来时看见她蜷缩着睡着的模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自殿中取来绒毯替她盖上。

    花芜也前来照看含碧,见了玲珑先是施了一礼道:“见过玲珑姐姐。”

    玲珑扶起她温和道:“你是服侍太后娘娘的老人了,这么拘礼做什么?”

    花芜闻言,只是道:“姐姐,娘娘这不是病……”

    玲珑眉头微皱,“我知道,若是普通的病也不至于来行宫了,只是待久了也难免惹人怀疑。”

    花芜摇了摇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她凑近了些对玲珑道:“娘娘这是……有了,不敢请太医来,还是请了外头的医女来看。”

    玲珑闻言倒也没觉得意外,含碧与沈琢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赵砚死了这么些年,只有可能是沈琢的。

    她想了想方才道:“沈琢可知道这个事情?”花芜摇了摇头,“娘娘不让丞相大人知道,之前称病想要探望都被娘娘拒绝了。”

    玲珑闻言,只是道:“他又不笨,便是猜也能猜出些什么,只是我也不懂她为何要留着这个孩子?”

    花芜并未说话,含碧的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再如何揣测也是徒劳。

    二人说话间,含碧已经醒了,见玲珑来了,她笑了笑,容貌一如从前般艳丽,“你来了。”

    花芜知道二人想要说话,便退了出去。

    只见玲珑望向她道:“你为何要留下这个孩子?要知道若是被发现了,便是一桩丑闻,何况如今京城并不太平,皇帝想要夺权你是知道的。”

    含碧神色平静,“我知道,若我还是太后这个孩子的身份便名不正言不顺,搬到行宫也只是权宜之计,只是我一出生便没有了阿娘,我不想这个孩子也像我一样,所以我要赌一次。”

    玲珑知道,含碧并未变过,她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模样,不过好歹是放了些心。

    “既然如此,那你珍重,京城的事情我替你盯着,不过你必须得知道,沈琢如今辅佐着皇帝,恐怕不久便会掌握大半权力,若是下手便要快些。”

    含碧点了点头,玲珑方才离开洛阳行宫,谢述候在外面,见人出来了方才道:“见过了,放心了?”

    玲珑瞥他一眼,含碧离宫,他自然也被撤了禁卫统领的职务,若不是边疆还要靠奚无名镇守,恐怕赵承平想要将他一并撤了。

    “自然是放心的。”玲珑道,“只是你如今不用当差,跟着做什么?”

    谢述无所谓的笑,“这不是正好,当差累了就当放松些好了。”

    玲珑知道他一贯如此,只是道:“回京城,你我二人还有许多事情可做。”

    谢述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在冬日暖阳下犹如发着光,不过他依旧道:“好啊。”

    *

    仲夏服侍着赵承平更衣,往日都是月洛来做这些事情,只是赵承平很清楚她是含碧的人,含碧一走便迫不及待将人换了。

    沈琢则候在朝阳宫廊下,他一身紫色官服,整个人看上去俊秀挺拔。

    等到赵承平更衣完毕,二人一同上朝,若说往日赵承平与含碧上朝总会感觉到压力,沈琢却不会给他如此的感觉,他似乎总是那个循循善诱的导师。

    这点他倒的却要感谢含碧,若无沈琢,恐怕许多事情还要复杂很多。

    至于世家,赵承平想,他可不会如含碧一样疯狂打压,这样会招致报复,只要保持微妙的平衡便好,世家只要不要闹太大他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坐在紫宸殿上,心安理得的接受着群臣的跪拜,心中是壮志踌躇,他可不会如自己的父皇一般英年早逝,或许他会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也未可知。

    只是,这次有臣子上书请求废除女子书院,含碧已经不再掌权,那么废除她弹压众人才换来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赵承平却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眉间颇为不耐烦,最后还是沈琢道:“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含碧前往洛阳行宫的第三个月,某天京城的清晨会被街上的马蹄声打破。

    尚且还在睡梦中的人们被惊醒,却发现窗外的铁骑,为首的人身批甲冑,“太后娘娘有令,诛杀叛党。”

    随后,铁骑浩浩荡荡进入了皇宫的正门,于是这个静谧的早晨注定不凡,而在朝阳宫内赵承平此刻还对此一无所知。

    那些血腥的事情,还未曾发生,在黎明到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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