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头

    宫中的饮食讲究四时气候,如今正是夏日,是以晚间赵砚与含碧用饭时,桌上多了一道槐叶冷淘。

    赵砚用了几口,只觉暑热散了许多。吃完晚膳,又有宫人奉上用冰湃过的甜瓜与其他水果,含碧喜食甜瓜,侍女便慢慢替她剥了皮又用小刀切了,放在银盘中供她食用。

    “皇后觉得柳霁然如何?”赵砚陡然开口,他不喜欢瓜果,不过自有宫人送来消暑的凉茶。含碧倒是满面笑意,原来是为着这事,她摇了摇头道:“若是问他在朝中如何妾也说不上来一二。”不过话锋一转只听她续道:“不过宣城公主如今来昭月殿,总是说他如何如何好,好像是除夕那日偶遇了,二人颇为投契呢。”

    赵砚状似沉吟,“我看,宣城的嫁妆也该准备了。”民间女儿是从小就准备嫁妆的,只是公主不同,要更尊贵些,这些东西只要不是婚期仓促,总归能备下的,就是绣衣绣娘完成大部分宣城公主随便绣几针便也算是她做的。

    不过赵砚之所以如此,到底还是这事不用他操办,含碧觉得他有几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不过她自然不会提出来,只是道:“是了,其实从前就已经置办了许多,只是那些金银珠宝还是要添妆的,也算我做嫂嫂的一份心意。”

    赵砚见她安排妥帖,也就放了心,毕竟那时前皇后他少不得要提点一二,含碧如今已经未雨绸缪将事情准备好了。过了这个话题,含碧又说了几句阿祈的事情,在赵砚看来她倒是上心,他本来还担心含碧因为阿祈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便敷衍了几分,不过即便如此倒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如今无可指摘自然是好的。

    说完了话,赵砚自玫瑰椅上起身,他最近宠爱新人,左右如今含碧又有孩子傍身,便少宿在昭月殿了。含碧见状也起身,替他整了整衣裙方才道:“陛下可是要去顾贵人处?”

    赵砚“嗯”了一声,又想起来过几日便该去行宫避暑了,从前他忙着与太尉斗法,如今太尉一党已经被尽除,朝中又都是他的人,他便也懈怠了些,不过自己是皇帝,他倒不觉得自己享乐有什么错。

    “过几日去行宫,将宣城也带上罢。”赵砚吩咐道。含碧自然应是,行宫也不止后妃们可以去,随行的臣子也是一种荣宠的表现,含碧知道,带上宣城,恐怕就是为了给宣城和柳霁然指婚了。

    目送赵砚走出昭月殿,含碧也觉得有些倦怠,她知道顾贵人必定会好好“服侍”赵砚,她倒也落得清闲。

    很快便到了前去行宫那日,如今正是暑热天气,马车内都是闷热的,含碧身着夏衣,马车内又放着冰盆才好受些。

    考虑到大皇子如今还太小,自然是不会将孩子带上的,不过乳母与花芜都守在昭月殿,倒也不用她操什么心。

    想了想,她还是对凝枝吩咐道:“给宁夫人也送些冰过去。”含碧当然不是关心宁夫人,只是此行宁夫人到底还是将大公主带上了,寻常大人都受不得这暑热,何况小孩子?

    凝枝领了命,立刻便送去了,回来时便道:“宁夫人十分感激娘娘,说是到了行宫再来拜会。”含碧也懒得戳穿她那点小心思,只要她安分守己,别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靠大公主日后说不定还能出宫荣养。

    等到了行宫,众人安置下来,临水殿内,凝枝将含碧惯常用的器具命人一一摆好,有条不紊。含碧此刻身上倒也微微出汗,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汤泉沐浴一番。

    汤泉池中,早有行宫宫人洒下满池香花柔叶,含碧泡了个汤泉,只觉舟车劳顿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等她起身,又有宫人端来新的夏衣替她换上,那衣裳熏过栀子花香,香气十分宜人。

    只是含碧出了汤池,便看见站在一旁的沈琢,她与他已经久未见面,此刻偶遇含碧挑了挑眉,方才道:“沈大人怎么会在此处?”依旧是冷淡疏离的语气。

    话说出口,含碧方才想起皇后的汤泉与皇帝的不远,估摸着是赵砚召见了沈琢,她又想起赵砚这次来行宫带上的皆是宠爱的妃子,其中还有一位采女,恐怕是事情谈完了沈琢不愿意坏人好事,这才出来与她撞上了。

    “蒙陛下召见,如今已经商议事毕。”他的话也不自觉带上几分冷冽,不过片刻后他还是顿了顿方才问道:“不知娘娘可还安好?”

    “当然安好。”见他语气软了几分,含碧到底没像先前那样,她又道:“沈大人恐怕是第一次来行宫,不如我为沈大人引路罢。”

    身后的宫人们原本想跟着含碧,却被她一挥手,让他们先回临水殿。没人敢置喙什么,含碧便稍稍行在前面,沈琢微微落后一些。

    他能看见她的背影,夏衣并不厚重,甚至隐隐能看见下面若隐若现的肤色。不过含碧并未有与他搭话的意思,好像她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才想要为他带路,不过堂堂一个皇后,为一个臣子带路,若要说真没什么所图,倒显得奇怪了。

    为官员们准备的舍馆倒也清幽,遍植翠竹,含碧与他穿过一片竹林,方才看见远处那若隐若现的舍馆。

    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沈琢的舌尖泛上一点苦意,“娘娘对所有人都是这般,若要利用便虚情假意,不用便弃之敝履?”

    含碧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沈琢的性子应该能忍着不问,其实除夕那日在亭中,她确实是想要与沈琢撇清干系的,只是在汤泉外看见他时,她那点想要利用的心便又升起了。

    “怎么会呢,妾对沈大人的心可是日月可鉴。”含碧笑意盈盈,不过这句话不像表白更像调笑,沈琢望着她的唇,那唇今日应当是抹了口脂,是馥郁的红,比昭月殿外的榴花更灼人眼。

    沈琢的心告诉他,她在说谎,她许下的誓言不该如此轻佻,却还是忍不住靠近他,他想要尝一尝那榴红唇上的香气,这念头才起,他便知道自己已然入了魔障。

    不过含碧却并未躲开,她知道沈琢对她,自然是不同的,不过驯服不听话的野兽时,总要给些甜头,含碧不介意,或者说不在意这些,她总是更喜欢权力。

    沈琢俯身,只是二人堪堪要相触时,却听见一声,“沈大人。”于是二人很快便分开了,又是疏离的距离。

    柳霁然拨开竹叶,见沈琢旁边是含碧,有几分惊讶。“见过皇后娘娘。”柳霁然行礼道,又对沈琢道:“沈大人真是让下官好找啊。”

    沈琢却觉得柳霁然此时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询问道:“何事?”柳霁然又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于是他心中那点旖旎便彻底消散了,只听沈琢拧眉对含碧道:“陛下......”

    含碧知道,恐怕是赵砚那边出了岔子,当下也没了心思,便道:“那妾便先去探望陛下了,二位自便,舍馆就在前面。”

    说完便行色匆匆走了,柳霁然瞧着沈琢面色像是不太好的样子,只是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他是因为夏日燥热,心情烦躁,又兼之忧心皇帝的事情,这才如此。

    柳霁然便宽慰道:“沈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去罢。”沈琢望着他,其实以柳霁然的品阶他应当是不能前往行宫的,旁人都以为是沾了他的光,不过沈琢心里清楚,这是赵砚的意思。

    想到此处,他还是忍不住对柳霁然道:“你觉得宣城公主如何?”毕竟是少年人,面上泛起一层薄红,吞吞吐吐道:“啊?我觉得......公主很好,她虽然是公主,却没什么架子,待人也很温和。”

    沈琢见柳霁然说了这么一长串,不免在心中叹气,还是不够敏锐,只好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你娶宣城公主为妻子,你可欢喜?”沈琢清楚这桩婚事大抵是逃不掉,不过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更好的。

    这下轮到柳霁然傻眼了,宣城公主是很好的,他想了想又想方才道:“自然是欢喜的,可是我也怕慢待了公主,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消受的。”

    沈琢眸中微暗,是了,赵砚能给含碧的比他所能给的更多,所有她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些永远只能留在赵砚身上,她所能给他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从前她也是炽烈地爱着他,只是因为阴差阳错,不过人总是贪心的,拥有了便想要拥有更多,若是他能给得起比赵砚更多的东西,是不是含碧就会回头看他?

    最后回舍馆的路上,柳霁然见沈琢一副沉思的模样便再不敢说话了,他也在心中暗自想,皇帝竟然有给他和宣城公主赐婚的意思么?想到此处,他心中也是一片惘然,能娶公主,自然是好事,只是他还没想好后半辈子就要与宣城公主绑在一起了么?柳霁然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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