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

    “女性如果精神贫瘠,执着于被爱,过于渴望被认可,那无论她享有各种能力与资源,都很难救她于现实的困境。”

    从小就渴望被大人认可,渴望被老师喜欢,渴望被爸爸妈妈爱的何知穗。

    在许多年后,终于摆脱了这种困境,也终于真正地理解了上野千鹤子这段话的含义。但对于十七八岁的何知穗来说她想做自己,而被爱,被认可,被倾听是可以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的。

    可当冬意袭来,寒风凛冽的时候,自己的那一部分被摔在地上,知穗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一段话的厉害之处。

    寒假自习课的下午来去无非都是物理课和数学课。冬日下午的阳光,是那么凝重,裹挟着些许微热,它装扮得像山风一般清透,但又没有那么悠远,静悄悄地亮着。

    课堂上,天花板吊着一盏孤寂而冷漠的灯,映着这凝重的阳光,好像在诉说着过去的荣光。

    “来,看这!万有引力提供向心力啊…。”知穗眨眨眼睛,物理老师绘声绘色地嘶吼着,还是唤不回知穗出游的灵魂。九十分钟的物理课,她出神了四十五分钟。

    放学路上,三人又同行。

    “你说这鬼天气,冷得要死又偏偏不下雪,好想打雪仗啊!”刘子祎仰头怒吼着,张大嘴巴让冷风灌进嘴里。

    知穗缩在鹅黄色的围巾里,冷风呼啸着,天幕灰蒙蒙的。

    “我也好想下雪呀,想被雪亮瞎眼。”围巾包裹着的嘴勾着笑意。

    周延侧目看着知穗,冷风吹得眼睛十分干涩,她卷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

    知穗突然想到什么,向前迈了两步跨到他们面前,轻轻拉开围巾,眼里流动着光彩,啊了一声,又笑道。

    “你们知道余光中的《绝色》吗?”

    站在原地的两人摇了摇头。

    知穗愣了一下,又退了小半步,弯弯的眉眼,朗诵着余光中的《绝色》。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的向我走来,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语毕,她眸子里盛满了期待,言笑晏晏地看着周延。

    他一贯满含笑意的眼睛依旧笑着,只不过是跟刘子祎对视,学着她往后退了半步,大声唱着。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原本满含期待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无语,她撇了撇嘴,说:“你都不懂我。”

    两个男生没有意识到知穗说的是一个人,你,而不是你们,两个人。

    接收到“不懂”这两个字的信号,两人又开始对唱。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

    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他不懂表明相爱这件事,

    除了对不起就只剩叹息。

    刘子祎和周延脸上扬起多灿烂的笑容,此刻知穗心里就有多难过。

    “对啊,他不懂,他不懂你的心为何哭泣,窒息都快要不能呼吸,他不懂你的心。”

    知穗在心里腹诽着,眼睛里盈盈得有几盏水光。

    直到知穗坐上车,关上车门,耳边的《他不懂》才堪堪停下。

    “跟你一起出校门的两个男生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夏涟看着内后视镜里知穗蔫了一样的表情,但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开心,而是关注起和她同行嬉戏打闹的男生。

    知穗低着头绞着围巾,不开心地嘟囔着,“是同学,一个叫刘子祎,另一个……是周延。”

    夏涟“嗯”了一声后,回家路上只有车内暖气“呼呼”的声音,熏得知穗有些晕。

    “一月二十日,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暴风雪,因为我今天主宰了一切,此刻心情是暴风雪,我在梦里称王,命令他懂我,懂我说的《绝色》,懂我说他是我的第三种绝色。”

    牛皮日记本留下几行愤愤不平的字迹,还未练就的行楷。良久,知穗又慢慢添上了一句,“但我们将会一起度过十五天的学习时光,以同桌的方式。”

    “喂,小雪啊,打扰你吃饭了吗,我想问你点事啊。”在四处裹满冷风的阳台,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夏涟背对着万家灯火,一边讲电话一边盯着知穗禁闭的房门。

    “哎,不打扰,有事你就说吧。”知穗的班主任温声回答。

    “是这样的,最近我发现知穗和两个男生走很近啊,叫……哦刘子祎和周延,平时上学他们也玩得那么近吗?”夏涟紧皱着眉头。

    “哈哈,他们俩啊都是我教的学生,那个刘子祎嘛是知穗的后桌,周延是隔壁班八班的。”刘小雪轻笑着跟夏涟解释。

    “夏涟你也别过度关注啊,知穗那么乖巧,成绩也蛮好的啊,平时在学校也很活泼开朗跟男孩子在一起玩没什么的。”

    “嗯……就是现阶段以学业为重,我这不是怕她早恋嘛。”夏涟的眉头松了松。

    聊完了知穗的事情,刘小雪和夏涟又开始讲一些家长里短,尽管最后刘小雪安慰夏涟放宽心,夏涟还是惴惴不安。

    何锦州在客厅看着无声的电视,听了个大概,两夫妻皱起的眉头对上,听见知穗房门的声音,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没有说话,各自去干自己的事。

    知穗走去客厅,注意到电视亮着却没有声音,疑惑地看着他。

    “穗穗到点喝牛奶了,爸爸给你冲哈。”何锦州有些尴尬,赶忙起身去冲牛奶。

    看见知穗门缝里露出的灯光熄灭,何锦州才轻轻关上了房门。

    “啧,要我说就直接去问她。”夏涟坐起身来,忧心忡忡地喊着,又被何锦州嘘一声打断。

    “你不懂现在青春期的女孩子,就算是你以为的早恋,也不要轻举妄动。”何锦州轻声说了着。

    “哎,那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我不懂她谁懂啊。”夏涟气愤地戳着何锦州的背。

    “你又不是何知穗,谁又能真正懂谁啊!”

    何锦州感到心力交瘁但还是温声道。

    “反正你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去质问她,就这样。”何锦州一句话结束了这段对话。

    夫妻两人背对着,“啪”一下熄了台灯,一室黑漆漆的,和窗外的万家灯火一样,一盏一盏渐渐熄灭,融入夜色和冷风中。

    到最后,刘子祎和周延也不知道他们乐呵呵的笑容给知穗的爸爸妈妈带来多少猜忌。周延也不知道和刘子祎合唱《他不懂》,惹得何知穗伤心了一页日记本。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他什么时候才会懂呢?他要怎么样才能懂呢?

    何知穗没有给周延答案,周延也没有给何知穗解释。

    因为他也不懂他为什么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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