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炸糕，八点钟，莎士比亚。

    每件东西都有它的位置，

    每分钟都有它的顺序，

    不要虚度，他们瞬息即逝。”

    波伏瓦如是说，那么知穗也如实写。

    “六点钟，出门上学。”是知穗To do list

    六点钟的冬日早晨，凄凉的天空。寒风凛冽，知穗把脸埋在鹅黄色的围巾里，窸窸窣窣地走动声，冰冷的地面似被知穗踩醒，不安地卷着落叶。

    知穗站在冬天的树旁，感受它轻轻的呼吸，树在思索着，知穗在放空着。

    “愣在哪干嘛，上车啊！”夏涟从车窗探出头来，催促着知穗。

    关上车门，车前亮起的远光灯像冬夜里的隧道，尘埃飞舞，指引着行驶的方向。

    夏涟匆匆切换成近光灯，叮嘱知穗系好安全带后，出发了。

    六点钟的周六，街上路人寥寥，寒风呼啸着，枝头树叶簌簌作响。车窗外，一起等红灯的一辆摩托车，男人裹着羽绒服，套上一个蓝色的围裙，穿着雨鞋的脚不耐烦地跺着地面，摩托车后挂起的两个水桶，鱼不安分地翻腾着，溢出水花溅到地上，知穗盯着那一摊水，打了个寒颤。

    绿灯，穿着雨鞋的腿一蹬，一阵轰鸣，“隆隆隆”地向前。

    “下车去拿早餐吧。”，夏涟将手机递给知穗，露出睡衣袖子的一角，两手触碰，知穗冰凉的手，夏涟皱起的眉头。

    六点二十分的肯德基，浓郁的咖啡味，脆香的薯饼三两个排列着，拎着两杯热牛奶

    手里捧着打包袋，牛皮纸袋的味道和喷香的薯饼味交杂着，知穗咽了咽口水，有些笨拙地小步跑向车子。

    知穗迫不及待的打开袋子，啃了一口薯饼，有些烫舌头，她囫囵地叫嚷着。

    夏涟专注地开着车，后座的知穗赶忙解决早餐，“慢点吃，还有时间。”夏涟又皱起眉头。

    知穗看了看时间，六点二十五，还有十分钟，她才慢慢停下狼吞虎咽。

    捧着热牛奶，知穗跟夏涟告别，她的车子慢吞吞的行驶着。而知穗大步迈向学校，又害怕牛奶撒出，跑一会又停下来走一会。

    “呼！可算是赶上了。”知穗摘下满是水雾的口罩，就入门的地方拉开了一个椅子坐下。

    明亮宽敞的自习室，已经有很多人在！早读了，知穗打量着周围的同学，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书包，拿出学习资料，喝了一大口牛奶，也加入了早读的行列。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知穗摇着头念着。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来了一阵风，带来了一个清冽的声音，和一个气喘吁吁的……刘子祎。

    刘子祎趴在知穗前面的桌子小声地喘着气，身旁的椅子被拉开，一个蓝色的身影坐下，知穗有些讶然，是周延。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教导主任的声音在广播响起，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

    “今天很高兴见到优秀的各位同学哈，天寒地冻的我们相聚在这里一起学习，虽然说是自习啊，但我们下午还是有相应的课程来帮助同学们拔高。另外，我要再次强调不能迟到，我相信学习成绩优异的同学都不会迟到的哈，今天第一天也要表扬大家都按时到校了……。”

    教导主任一通输出，前面笑得一起一伏的刘子祎，和身旁勾着嘴角的周延，知穗有些不明所以。

    整个自习室响起了朗朗读书声，长达四十分钟的早读课，读到后面知穗的嗓子都冒烟了，才盼来下课铃声。

    她又赶紧喝了一口牛奶，已经冷了。

    刘子祎扭过头来得意洋洋地跟知穗宣扬他的英雄事迹，“跟你说，今天我和周延从张主任眼皮子底下溜进来的，我俩踩着六点四十分到，他就站在校门口，我们翻了自行车棚那面墙跑进来的。”

    还没等知穗反应过来，他又乐呵呵地开口道，“来，延哥换个位置。”

    知穗闻声后，扭头望着他，周延瞥了一眼知穗，轻飘飘地送他一句，“不换！”

    他嘴角勾起点笑意，眼睛瞥一下知穗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一旁偷着笑的眼睛有了几分光亮，继而又转向课本。

    没有人知道，何知穗为了跟周延一个自习室，异常重视期末考试和分班小测，早晨早起的十分钟，晚上多跟数学战斗半小时，才勉勉强强二十五名，和前三十名分到一个假期自习班。

    她只是想早晨他们能踩着同一块木板进自习室，想让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在同一张签到表上，想要累了的时候抬眼就能看到周延，但她没想要周延就坐在她旁边，她甚至都无法光明正大地偷偷看他。

    身旁的人专注地盯着习题册，手中的笔“刷刷”地挪动着，他时而用手指轻敲着书本，时而端起水杯喝一口水。

    而知穗，心里都在抓耳挠腮了，她会分心的，因为周延的小动作。

    知穗余光瞄到周延抱着臂似在思考，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慢慢趴在桌子上，眼睛来回看着周围奋笔疾书的同学，十分恼怒又无奈。

    忽然，一阵淡淡的轻香靠近。

    “认真自习！”他凌冽的氛香，清冽的声音，像冬天里的微风拂过，不算太刺骨但也打了个寒颤。

    周延抱着臂扭头看着她还是一动不动的趴着，又凑过去问道：“不舒服？”

    知穗乌黑带着微卷的马尾随着头轻轻摇动，发丝有几分凌乱。蓝灰色的校服外套裹着她，像一只小小的兔子，白皙修长的脖子被衣领轻轻遮掩，脸蛋染上几分红晕，卷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

    周延有些不知所措，他眼波闪了闪，环顾四周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乌黑的长发，触碰到又慌忙地挪开。

    知穗回眸望向他，流露出一丝疑惑又夹杂着一点羞涩。缓缓坐起身来，调整好后也开始奋笔疾书。

    这件宽敞明亮的自习室，整齐划一的埋头苦干，护眼模式的智能灯打在每个人身上，像是定格住了青春奋斗的姿态。

    “下午上课早，我怕来不及就在外面吃饭好了。”知穗在角落里跟夏涟通着电话，一会踢一踢墙角的瓶子，一会又攥着书包带玩，好一会才听完夏涟的唠叨，挂了电话。

    “走吧何知穗，吃快餐去！”刘子祎跟周延勾肩搭背的在门口站着，扯着嗓子喊她。

    她小步跑向他们，有些迟疑又来不及思考。

    两人在前边快步走着讨论题目，知穗在后边小跑着，又停下，有些恼怒。

    两个人听见身后没有小跑的脚步声，纷纷回头，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只见知穗眉头一拧，几分气恼地数落着他们，“干嘛呀，干嘛呀，走那么快，好像我上赶着跟你们吃饭一样。”

    周延摸了摸鼻子，眼睛带着几分笑意，直直望向她瞪圆的眼睛。

    刘子祎快步走向她，搭着她的肩膀推着她向前，“走着吧，公主，给您赔罪了！”

    三人并肩走着，中间夹着知穗，在校道上，他们的欢声笑语惊扰了沉睡的树，惹得小鸟来回飞蹿着。

    走到十字路口看着左右两边，三人停下了脚步。左边是肯德基，右边是麦当劳。

    在知穗头顶二十厘米处，两道视线不动声色地对视着，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默契地拐着知穗走向左边，只留下知穗不满着抗争的声音。

    乐呵呵取完餐回来的刘子祎，看着两人坐在一块，脸色一变，“周延你不爱我了吗？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坐？”。

    “我想和她在一起，”周延从容地开口，这句话引得知穗疑惑地侧目。

    “坐。不行吗？”周延定定地望着刘子祎。

    “行行行，一个公主，一个老大，你们想咋样就咋样。”刘子祎带着几分探究望着两人。

    “啊，我的雪糕！”知穗看着取餐区的小姐姐拿着雪糕向他们招手，飞快地跑过去。

    “冬天还吃雪糕，不怕肚子痛啊？”刘子祎大口咬着汉堡，含糊不清地问道。

    知穗笑眯眯的眼睛，一口香甜的冰冷送进嘴里，冷得牙齿有些发颤，端着正经的脸，望着他说，“冬天才是吃雪糕的好季节，这种感觉就像是吃一口冬天那么美妙。”

    周延和刘子祎听了，又默契地摇了摇头。刘子祎又开口问知穗，“你俩今天坐一块什么感觉。”

    刘子祎眼睛里满是好奇和狡黠。

    知穗愣了愣，慌忙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周延，周延也直了直腰，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

    “额…有种想和他在一起…好好学习的感觉。”知穗眨了眨眼睛，带着几分几分迷离。

    刘子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知穗没有继续说话，忽略刘子祎的调侃，后来刘子祎和周延热火朝天讨论题目时她也充耳不闻。

    她放空着脑袋，手里还不忘往嘴里塞着食物。

    天才知道，周延那句“想和她在一起…”惹得知穗心砰砰乱跳，她多希望没有后半句，永远停在“在一起”三个字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