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心中烦闷,我飞出窗槛跃上枝头,恰好看见不远处凉亭中,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正侧对我坐着。

    他素手调琴,修长干净的指尖从琴弦拨过,动听的琴音便如同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

    手在琴上,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小狐狸身着一身天青色衣袍,墨发简单束起,以木簪为饰,看起来别有一番雅致的韵味。他不说话时总像个冷清俊秀的贵公子,不过晨光熹微,金黄的暖光打在他的侧脸,又将这股气质融化得柔软许多。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我这个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乐痴居然听完了整首曲子。

    他睫毛垂下,注视桌上的茶杯,神情专注得像是要将茶杯盯出一个洞,不知在想啥。

    “近玄哥哥!”

    远处,一抹水红色的倩影走来,巧笑倩兮,美眸晴光潋滟。

    我突然就发现封晚玉身上似乎有两种人格。寻常时候一派的天真烂漫,可若被温近玄一刺激就会变成个危险的私生饭。

    她走到小狐狸身旁坐下,动作熟练地将手穿过他的衣袖,刚欲把头靠过去,结果那人就触电般地抽出手臂站起身来。

    封晚玉当即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摔下。

    他整个人像是开启了一级防卫警戒,浑身紧绷,硬生生在两人之间划出个楚河汉界来,语气夹带着明显的不悦:“何事?”

    封晚玉理好散乱的发丝,手中握着团扇施施然地扇起来。

    看看,这标志性的动作,代表着她此刻已经切换到了私生饭模式。

    “温近玄,你任性也该有个度了吧?”,她面露探究:“你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究竟是为着谁?可全天下,明明只有我才配做冲寒山的少夫人…”

    他声线没有起伏:“谁配做冲寒山的少夫人,不劳你挂心。”

    “哦?”

    封晚玉状若惊奇地瞪大眼,紧接着就花枝乱颤地笑出了眼泪。

    好一会才停歇下来:“只有极阴之体才能与混元之息同修——温近玄,六界已经万年未有神出世了,你不在意,难道你的爷爷也不在意?哈哈哈哈…”

    说着又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却被偏头躲开了。

    封晚玉眼中闪过痴迷:“论长相,我封晚玉是六界第一美人,论家世,我是青丘王嫡长女…”

    她面色忽然一厉:“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谁能比我与你更般配!”

    小狐狸被封晚玉这一惊一乍的动静搞得蹙了蹙眉,旋即又恢复如常,一副不管她撒泼上吊都不再会有波动的样子。

    她司空见惯地倚回座椅靠背上:“不过男人嘛,早年心思总归是定不下来的。”

    “但我耐心有限。”,封晚玉欣赏着指甲上的丹蔻,语气像是讨论着今天的天气:“我可以等你,但若谁与我抢——”

    “那就杀光她们。”

    他转过身到另一边,淡声道:“随你。”

    “随我?”

    封晚玉似乎想起什么来,煞有介事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夜我一时不慎迷了路,居然走错了的房间。”

    温近玄终于看向她。

    封晚玉满意地笑了,将扇子正对太阳,眯着眼睛看着上面的图案:“我口渴得很,本想倒杯茶喝。一倒才发现,这茶居然是‘金不换’!”

    她看向温近玄,明知故问道:“你知道‘金不换’吗?茶中至宝,价值连城欸!我这一惊讶,不小心手一抖,就落了些东西进去…”

    她露出个忧心忡忡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哎呀!要是被不知道的‘人’喝了可怎么是好?那东西可是会令人化为一滩血水,好生吓人呢!”

    温近玄原本冷淡的神情霎时间出现一丝裂缝,不等她说完便往我房间的方向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封晚玉继续将扇子对着太阳端详起来,嘴里哼着歌,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我飞下枝头,沉吟片刻后,心中有了打算。

    现实中的温近玄少了魂体,此刻肯定还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若短时间内不归位,于他实在危险。

    九转回环是魔界圣物,对魔君之子肯定是不会下死手的,而我目前还算是他的未婚妻,沾亲带故,也不会有恙。可温近玄却不一样,九转回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总而言之,必须让温近玄赶紧离开幻境,他一离开,我也就没有需要实现心愿的人了,随时都可以出去。再者他也没弄明白为何司徒致好从扳指变成了鸟,估计也不能确定在幻境中死了是否就会附着在其他身体上。

    他是与我一起来到幻境的,第一个见到的人…我想了想,应该就是封晚玉。

    封晚玉的心中所想,不就是和温近玄成亲么?

    只要他想出去,应该很简单吧?

    我将茶壶用力推翻在地,房中立时发出瓷器破碎的声响。

    房门被倏尔推开,我“虚弱”地倒在茶水中,有气无力地半睁开眼。

    小狐狸几乎是在刹那就湿了眼眶,他快步走近,将我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掌心难以抑制地颤抖。

    为提防被别人听见,他几乎是用气息发出的声音,轻声试探地问道:“弗欢?”

    他将我捧到床榻的小窝里,眼泪突然跟大雨滂沱似的一连串往下掉,砸得我都有点疼。

    此前他红过很多次眼眶,可真落下泪来还真是第一次。

    我有些揪心,差点没忍住NG。

    “你不会死的对吗?”

    我挺尸不予回应,尽心尽力表演着逐渐涣散的眼神。

    “不可以…”,他见状慌乱着掐诀施法,精纯的能量便从掌中源源不断地涌进我的体内。

    我是鬼界中人,原本就没有心跳,平时也只是为了显得正常才会假装呼吸。

    此刻彻底停了呼吸,我缓缓闭上眼,演出一副死得不能再死的样子。

    就听他突然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差点破功。

    好在他又接着说:“在人间的时候,你也骗我。”

    小狐狸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没关系,你可以一直骗我。”

    “在人间的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哪怕你有所图谋,只要你看我一眼,我便心甘情愿,”

    他每说一句话我便难受一分,此刻更觉得万分煎熬。装个死还要面临着良心的拷打,被迫回顾自己曾经做下的缺德事,委实吃不消。

    “公子不好了!宗主突然病倒了!”

    是云栽的声音。

    我如蒙大赦,暗暗期盼小狐狸快走。

    他果然站起身,云栽可能看到了他哭红的眼,震惊地说:“公子…宗主还没死呢…”

    ……

    云栽这才看见全无生机的我,不敢相信地问道:“灵宠大人它、它怎么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守着她,我很快回来。”

    这句话又让我有些头大,守着具尸体干嘛?快把我埋了啊!

    想完又觉得不对,真埋了我怎么出来?要是把我火化了怎么办?

    我心中骇然,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蠢材,简直就是在自掘坟墓。

    温近玄走后,云栽又开始在我身边抽泣起来:“呜呜呜…灵宠大人,是不是早上那只负心汉将你害死了…云栽见到它一定会为你报仇呜呜…”

    我感觉自己头上划下三条黑线。

    她也啪嗒啪嗒地掉起眼泪,小姑娘一哭起来势不可挡,比小狐狸还要汹涌澎湃得多,直教我以为自己来到了澡堂淋浴间。

    我实在不理解就为一只相处不过几日都鸟如何能牵动那么大的情绪,身上羽毛被接二连三的眼泪浇得湿透,也不知道小狐狸将云栽留下究竟做个什么用处,简直就是一个花洒,眼下都快将我给淹了也没人来管管。

    云栽可能干哭着有些无聊,于是说道:“灵宠大人…我再做几个小窝烧给你……”

    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传来,我眼睛敏锐地掀起一条细微的缝隙,就见她背对着我到一旁的柜子里找起针线来。

    好机会!

    我赶紧将先前从司徒致好身上拔下的毛从枕头底下抽出,用藏好的茶壶瓷片往自己身上咬牙一捅,鲜红的血瞬间浸染了大片小窝。

    做完这一切的我蹑手蹑脚地往窗槛移去,随后一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我被自己那一下子差点捅死,没飞两步就沿着墙边栽了下去,而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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