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

    段华觉得脖子上的剑凉嗖嗖的,眼前这个少年的气场太强,让她感觉自己有些发冷,“我是沈……皇太女的好友,你以后的剑术老师,我叫段华。”

    周延回想起沈蓓确实说过明天会有老师来教他练剑,却依旧没有打消他的戒心。

    少年的眼神凌厉,一副段华不解释清楚不肯罢休的样子。

    段华咽了咽口水,趁周延思考的时候抓住机会,抬起腿往周延腿上踢了一脚,反手抽出了腰上的剑,周延蹙着眉,似是没想到段华会突然反击,他没有犹豫,翻手便刺。

    段华越打越兴奋,周延长剑落处,处处是要害,干脆利落,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多少年没遇到过有这般剑术的人了?

    但是这小子现在是真想杀了她???

    沈蓓不在,周延不再收敛自己身上的暴戾之气,眼前的人剑势柔中带刚,果断至极,再打下去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得速战速决。

    少年的打发越来越激进,剑气激荡,就连树叶也在哗哗作响。段华连连后退,观察着周延的每一次挥剑,心里充满了对眼前少年的赏识。

    周延和段华都不约而同的收敛着动静,怕把院子里的人吸引过来。

    沈蓓习武多年,加之身份特殊,洞察力远超常人,她来时还在想是谁有那么大胆子,大晚上的竟敢袭击皇女府,没想到急匆匆赶到后院,就看见周延和段华在打架。

    周延听到动静,瞥见沈蓓朝这个方向过来了,他眉心一跳,故意露出了破绽。

    段华想探探周延的功底,全身心都浸在里面,见周延分了神,她看准时机,抬腿横扫,犹如重鞭猛击,接连而出。最终,她的剑抵住了周延的喉颈。

    “住手。”沈蓓的声音凌厉,差点把段华的剑吓掉。

    夜色温柔,初夏并不闷热,夜里的风吹着让人心旷神怡,本该是浪漫又惬意的时候,沈蓓三人却团团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说吧,怎么回事。”沈蓓让人重新沏了一壶茶,她的手指摩挲着杯壁,目光在眼前两人身上流转,面色微愠。

    “皇太女,我…”段华刚刚开口想要解释,就被周延打断了。

    “姐姐,她突然拿着剑朝我走过来,我还以为是坏人。”周延可怜巴巴的,像只受伤的小狗,把手伸在沈蓓面前,“我都受伤了。”

    刚刚打斗的时候,周延对手背不小心被划了一下,伤口很浅,但是细长,流了血没有处理,此刻干了黏在素白的手背上,显得有些狰狞。

    沈蓓的眉头拧得更深了,她瞪了段华一眼,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恼,“你跟他打做什么?他能打得过你?”

    周延此刻的表情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段华活了二十五载,第一次感觉自己被雷到了。

    刚刚拿着剑把她打得不住的往后退的是谁?

    刚刚凶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是谁?

    刚刚暴戾得不行的少年,此刻正拉着她未来主君的手,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样子。

    段华很想问问眼前的少年,你的节操呢?你的尊严呢?被打的更惨的明明是我啊!!

    段华愤愤地抬眼看着沈蓓,双眸对上那双噙着笑的桃花眼,恍然发觉沈蓓的心情居然不错。

    沈蓓冲段华使了个眼色,段华心领神会之后,虽然憋着股气,却也没再说什么,行了个礼就转身翻墙出去了。

    沈蓓有些无语段华这个不爱走大门的毛病。她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抵着下巴,随着坐姿的倾斜,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周延抿着唇一言不发,内心纠结着沈蓓刚刚有没有看到他和段华打斗的场面。本来打算继续装死,可是转念想了想,就算沈蓓没看到,段华明天也会告诉她,索性还是坦白从宽。

    正当周延准备开口时,沈蓓却讲话了,“回去睡觉吧,今日之后,事情会慢慢多起来的。”

    “姐姐,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周延垂着眸子,试探性的开口。

    沈蓓掀了掀眼皮看着周延,神色淡淡的,“手还疼吗?”

    周延下意识的把手往后缩,靠在了背上。少年的耳尖微微泛红,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确实挺疼的。”

    “应付起段华,感觉怎么样?”

    “尚可。”周延说,“我打不过她。”

    这是实话,周延能感觉到刚刚段华并没有使出全力,如果再继续打下去的话,周延输的可能性很大。

    “打不过才好。”沈蓓勾了勾唇,“不然我都找不到老师来教你剑术了。”

    周延看着沈蓓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半蹲在沈蓓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像是含了水,眨巴着看着沈蓓。

    沈蓓却不为所动似的,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那天的周延手无寸铁,对方人又多,他自然占了下风,所以才会让沈蓓有种他的功夫并不高强的错觉。

    “姐姐。”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来,周延伸出手,晃了晃沈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剑术不好的。”

    周延的眼神像只求着主人摸脑袋的小狗,乖乖的,温顺的。

    沈蓓蓦地笑了,低下头,定定的看着周延,眼睛里面跳动着周延摸不透的情绪,挨得极近,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说不清的暧昧。她抬起手,轻佻的勾住周延的下巴,“周延,这种事情瞒着我,有什么目的呢?”

    能对沈蓓大抵有个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严肃无趣的人,反而极好相处。可若是触及到原则上的问题,亦或是她认真起来的时候,那她便是气场全开,一言一行都让人战栗。

    沈蓓的眼神顺着指尖流动,被她摸过的地方仿佛开始发烫,手指顺着下巴往上,直至整只手抚上了少年白净的脸颊,惹得周延的耳朵直接红透了。少年到底是少年,再深的城府,在技高一筹的人面前也不堪一击。

    月色正好,清风吹过树梢,女人一身红衣,头发简单的盘起来,扎上一根红色禁步,禁步上的金色蝴蝶随风摇曳,她肤白胜雪,在月光的映衬下,像是从画本里走出来摄人心魄的妖魅,勾人又危险。

    回京国的路上,周延说自己对武功只是略知一二,只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把自己包裹起来,不信任何人,不愿意过度暴露自己,就算是对沈蓓,也只是出于利用的心理。

    凭周延的本事,靠他自己也有办法离开周国,可那会有些困难,但是如果沈蓓愿意出面,事情会简单得许多。

    站在弱者的位置上,是上上策。

    但是他小看了沈蓓,沈蓓或许早就知道了,所以她不会主动问起,如果今晚周延不提及此事,就算沈蓓亲眼看到了他的剑术,她也不会多问。

    不得不承认,沈蓓很聪明,她把自己放在一个不越界的位置,知道却从不点破,好奇也从不表露,给了周延足够的空间。

    女人没再追问,薄唇轻启,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压迫感,“回去吧。”

    这句话像是解脱,又像是把周延打入了更深的牢笼。

    周延定眼看着沈蓓,他们在这短暂的沉默里无声的对峙,好像都想从对方眼中窥探出点什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谁都不愿意再开口。

    夜色渐浓,在沈蓓想要抽回手起身离开时,周延很突然地抬手,轻抚上沈蓓放在他脸上的手,指尖相交。少年的手炽热,在相贴的一瞬间,沈蓓有些许愣神。

    “姐姐,就不能被我骗一下嘛。”周延轻轻的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点勾引和促狭,丹凤眼微弯,漂亮得不像话。

    沈蓓没有理他,挣开了周延的手,站起身,少年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沈蓓睨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如她开始所想,周延本身的性格跟他表现出来的乖顺,丝毫不沾边。

    翌日。

    段华一大早就翻墙翻进了流云殿,她没去找沈蓓,径直去了偏殿。

    少年已经在练剑了,此时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既然沈蓓已经知道自己的实力,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的,索性该干嘛就干嘛。

    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周延停下了动作,对着段华躬身行礼,“昨日多有得罪,望师傅见谅。”

    段华也不是小气的人,加之又欣赏周延的剑术,摆摆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继续吧。”段华淡声道。

    沈蓓用完了早膳便进宫上朝,退朝后,直接去了沈琼居住的正安殿。

    “参加陛下,陛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我两,装什么呢。”沈琼蹙着眉,示意沈蓓坐下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沈蓓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了沈琼身边,沈琼见状,便吩咐殿里服侍的婢女都退下。

    “已经找到他了。”

    沈蓓话音刚落,沈琼就条件反射般的睁大了眼睛,开口时,连声音都在颤抖,“当真?他过得好吗?”

    沈蓓把线人寄回来的信交给了沈琼,细声道:“还不确定。”

    整整二十一年,沈琼牵肠挂肚二十一年的人,终于有了消息。沈琼的心情有些难以平复,眼角湿润,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沈琼不再纠结所念之人过得好与不好,因为她会亲自去确认。

    “蓓蓓,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沈琼沉吟道。

    沈蓓笑了笑,“没准备好也得好啊,这京国的女帝都踮起脚想跑了。”

    沈琼被沈蓓打趣的话逗乐了,沈蓓没再开玩笑,“在帮你寻人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京国有我。”

    “好。”沈琼握住了沈蓓的手,她欠顾长笙太多太多了,对周老的许诺已经应允,京国和沈蓓便是她唯一的牵挂。

    如今,沈蓓也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顾长笙看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出类拔萃,一定也会很骄傲吧。

    沈蓓若有所思的看着沈琼,因为男女制度的不平衡,顾长笙没能与沈琼相守,远走他乡。沈琼至今未娶,只为守候一人。

    沈蓓希望,这个爱了自己二十年的人,也能为所爱之人所爱。

    沈蓓眼眸深沉,半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你装病的药,有多的吗?”

    “你要这干什么?”沈琼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白玉瓶,倒了一颗药丸交给沈蓓。

    “大有用处。”沈蓓狡黠地笑了笑,眼底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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