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章·启示

    “呀咧呀咧,两位长辈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又一道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好巧不巧,真正的蓝波也出现了。

    他一副优哉游哉事不关己的模样让我瞬间觉得拳头很硬。

    这人但凡早一点出现,我们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蓝波——”

    纲吉却如同看见了救世主一般,整个身体摆动得更加厉害,一边想要挣脱罗密欧和我的拉扯,一边挤眉弄眼地连表情都在用力地向眼前人求救,“快救救我和花火,快!”

    只可惜,他眼前这个是名副其实和端正温柔友善不沾边的蓝波,别说是正义相救,他甚至后退了两步,登时面露不愿摊上麻烦的神色作势逃离。

    见状,纲吉哭得更加悲怆:“呜呜呜呜呜,蓝波——”

    那哭声简直比这墓间所有厉鬼的叫声都要凄厉。

    蓝波终于稍为所动,叹了口气,“真拿你们没办法。”

    他勾起唇角,侧身挡到我和纲吉面前,自信的身影里竟有几分游刃有余的味道。

    我怔愣地想着他是否已经有了对付厉鬼的对策,比如像狱寺那样跪下来念点驱鬼咒语啥的。

    谁知他竟只是掏出那对时常被十年前的他歪歪扭扭戴在头上的雷击角,毫无章法地,躬身就朝罗密欧的方向撞去。

    我大惊失色。

    桥豆麻袋!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招好像从来没——

    “……”

    中了?

    我大为震撼。

    凛冽的电击声乍起,那双盈满了雷电的角不偏不倚正中罗密欧下腹。

    在我们以为眼前这抹幽魂即将消融于强劲的电击之下时,他却露出了吃饱餍足的享受表情,就好像所有的电击都成为了他的腹中餐,甚至连本来虚无的双腿都开始一点点出现实体。

    ……很好,厉鬼成精了。

    我简直心累到不愿说话:“竟企图让你救世,是我脑子有坑。”

    于是凄厉的哭声又多了一道。

    “呜呜呜呜——救命,救命!!!”蓝波被进化版的罗密欧顺势抓住,和纲吉一同被拉往地狱之门。

    那鬼魂暴增之后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我们三个能够抗衡的,我一手拉着一人,感觉到脚下被拖动往前的速度越来越快。

    “啊啊到底为什么会摊上这种事啊!”

    万事休矣!!

    纲吉煞白着脸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门,被罗密欧拉着的那只手突然停下了挣扎,反而开始剧烈晃动起与我相连的另一条手臂。

    他看向我的表情变得愈发惊慌和无助,甚至掺杂上了几分央求,“快松手,求求你了,你快松手!”

    “你在说神马呀年轻的彭格列!!花火小姐,请不要松手,不要松手啊!!”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声嘶力竭,搞得我手脚吃劲的同时,耳朵也还要受罪。

    “你们能不能省点说话的力气好好拔河啊!我快坚持不住了啊——”

    蓝波闻言,哭得更凶:“呜呜呜啊啊啊不要不要,你快点火啊花火小姐,点火就能把他赶跑了!”

    “点火?”我愣了下,手中力道一泄。

    于是前方二人又往门侧挪动了一大步。

    蓝波吓得目眦尽裂:“呜啊啊啊你说话就说话,手不要松啊!而且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点火,就是像十年后的你那样,把你脖子上那东西点上火啊!”

    脖子?

    我下意识垂头看了看胸前的锁。

    说起来我确实见它燃起过火焰,但我以为那只是设在锁内部的某一个机关所致。但听蓝波的意思,这锁……是由我点的?

    怎么点?

    ……总不能是像狱寺那样拿火药点吧?

    但现下的形势让我根本无从多想,手臂的肌肉已经极其酸痛,紧拉着二人的虎口也在发热发烫。

    “不行了……我……”

    ——“阿纲,花火,你俩给我闪开!”

    一道浑厚中带着怒气的女声由远及近,在纲吉和蓝波即将一只脚踏入门槛之际,两盘看起来不太妙的浑浊食物堪堪擦过我与纲吉,精准地落在了另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

    接着蓝波悲惨倒地,而活着被毒死、死了还要被毒死的罗密欧扭曲着嚎叫着,连同那道凭空冒出的大门一起湮灭在了漆黑的夜空里。

    至此,周遭终于安静了。

    “我就说今晚哪里有什么让我不太爽快的气息,这下总算舒服了。”解决完前男友,碧洋琪神清气爽地拍了拍双手。

    回头,那爽快的表情突然裂了裂:“你们——在干嘛?”

    在干嘛……我也……不知道啊……

    由于罗密欧那头力道突然消失,一下子失衡的纲吉被来不及收力的我一齐拉倒在了地上。

    所幸他在彻底摔倒之前眼疾手快地撑起了身体,让我不至于被他和坚硬的地面夹击成一块肉饼。

    但……

    那双干净温和的褐眸与我避无可避地四目相觑,眼里惊慌还来不及褪去就被陡然升起的羞赧取代,在月色的衬托之下,里头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带着好看的亮光,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陷进去。

    我感觉一股热气直直往脑门窜,下意识抬了抬腿。

    却被他哑着声制止住。

    “等、等下!”

    我顿时便不敢动了。

    极尽的距离使得我分辨不出此时喷洒在两人之间的到底是谁的气息,柑橘的香气混着秋夜里清冽的草木味道像此时的他一样将我整个人笼罩其中。

    额前一根细碎的棕发垂落在我的眉间,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夜黑风高,荒无人烟,孤男寡女。

    我渐渐开始意识到这个姿势非常糟糕。

    可眼前人似乎还没意识到。

    纲吉如入定一般就这么与我对视着,惊慌和羞赧分明在一点点褪去,可他的神魂又似乎被别的什么牵绊了去。

    此时那双专注地望着我的眼眸里暗色愈发浓稠,昭示着有什么冲动即将要凝成实体。

    他的喉结毫无预兆地滚动了一下:“我……可不可以……”

    “喂。”

    一声熟悉的、被人下意识认为是来自魔鬼的呼唤如同当头喝棒令我和纲吉狠狠清醒。

    “呜哇——”

    纲吉当即像耗子见到了猫一样猛地弹开。

    里包恩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来,此时站成一排,观猴一样齐齐看着地上的我与纲吉。

    “……”

    我只觉尬到头皮发麻,干笑两声悻悻站起,“你们来了啊,真、真快。”

    里包恩面无表情冷哼:“再晚一点,恐怕这里要出点什么大事。”

    “……您这话说的,大事已经被您的情人解决了。”

    “十代目——”狱寺哒哒哒跑过去将纲吉扶起,“您没事吧!?”

    “没、没事……谢谢你,狱寺君。”纲吉踉踉跄跄站起,顺手捡起已经变成了小孩模样的蓝波。

    我遗憾地看了一眼纲吉手里的奶牛,想着“点火”的事情恐怕以后得再找个机会问问大人蓝波。

    就这样只有我和纲吉受了惊吓的试胆大会被里包恩宣布圆满结束,回去一路上狱寺等人纷纷回忆着纲吉被吓到时候的表情聊得不亦乐乎。

    被话题围在中心的主角尴尬得好像下一秒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通红着的脸却似乎又不完全是出于被同伴调笑的难堪。

    我总能感觉有一道小心翼翼的视线落到身上,等我逡巡过去,它又会迅速瞥开,如此往复。

    唯有裸露在棕色碎发之下染着微醺颜色的耳廓,一直直截了当地展露在我的余光里。

    我又想起他倒在我身上那时看我的眼神。

    那时候他想说的话,会是什么呢?

    碧洋琪:“里包恩,这两人好奇怪,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却在那里偷偷脸红。”

    里包恩:“呵。”

    奇怪的两人:“……”

    .

    鸡飞狗跳的日常再开,每天刷新着三观的“彭格列式”行动一项接着一项被迫执行。

    但若说最颠覆三观的,那还得是——

    里包恩和碧洋琪的婚礼。

    周末一大早人还没清醒,妈妈就拿着个红色的小信封激情洋溢地闯进了我的房间。

    “花火!!快醒醒!!你有朋友要结婚了!”

    “……?”

    我缓慢又迷惑地在脑海里打出一个问号,并且努力地搜寻我朋友里有可能会结婚的人选。

    搜寻半天,无果。

    大概是在做梦,我决定继续睡。

    “……”

    妈妈一把将被子掀开。

    “嗷——好冷!妈妈,你不要掀我被子!”

    “真是的,花火快去准备一下,结婚典礼的时间要到了!”

    “啊啊所以说,一定又是谁的恶作剧啦。”

    我不情不愿地接过信封,嘟哝着打开,草草瞥一眼扉页上新郎新娘的姓名之后迅速合上丢到一边。

    “我就说是恶作剧嘛,里包恩怎么可能和碧洋……”

    渐渐飘回的理智让我背脊一挺:“?”

    我迅速捡起请柬,再度打开,细细端详。

    片刻后——发出了猪叫。

    “里包恩和碧洋琪?结、婚?啊???”

    直到我从千篇一律的便服中面前找到一件算得上是晚礼服的衣服套上,并且被不知名派送的专车接到现场,看见婚礼台上播映着的新郎新娘那违和到极致的身高差,我才终于意识到……

    第一杀手要结婚了。

    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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