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章·婚礼乌龙

    来往的宾客大多都眼熟,黑手党的婚礼意外地举办得像一对寻常的新人夫妇。

    艳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展至教堂中央,熹光被彩色的玻璃折射成一条条云雾般的丝带,缥缈地徜徉在碧洋琪脑后挽起的精致发髻上。

    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前排的那几抹熟悉的背影,轻声走至刺猬头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纲吉当即打了个激灵,转过头来时我看见他的面色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恐,分明该是幸福洋溢的现场里,他反倒冷汗连连。

    “花火……是你啊。”他幽幽松了口气,腾了腾身侧的位置示意我上前。

    我看向被他死死抓在手里看上去像是遥控器一样物件,疑惑地探头过去,“又不是你结婚你怎么这么紧张。话说回来你手里是什么?不会是给里包恩的新婚礼物吧……我完全没有准备耶。”

    提及里包恩,他一下又紧张起来,用食指抵着唇珠四下环顾一圈后,贼兮兮地凑到我耳畔轻声道:“其实是……里包恩那家伙逃婚了。”

    “……哈?”

    随后纲吉将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了我,那惊惧与忐忑起伏不定的音色合着四周音响里环绕着的教父的声音,令这座空灵神圣的教堂一点点充斥起了诡谲的杀意。

    “搞半天,结婚是个乌龙?!”

    虽说逃婚什么的或许更加符合第一杀手的人设,但他的新娘要是发现场上被她视若珍宝一般抱在怀里的另一半不过是个鱼目混珠的冒牌货……

    那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带上看全村希望的眼神望向纲吉,“那么纲君,为了整个宴厅无辜百姓的性命,请你务必加油。”

    “你不要用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啊!”他泪汪汪的,看上去无助极了。

    正值此时,偏偏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一边从鼻腔里粘连出鼻涕抹到纲吉的裤脚上,一边叫嚷着要夺过遥控器来玩。

    “阿纲!蓝波大人无聊死了,蓝波大人也要玩!”

    “噫——蓝波你不要把鼻涕粘我衣服上,好脏的!”

    调皮的小奶牛仍旧不依不饶,一拉一扯间,从纲吉不小心泄了力的手上,黑色的遥控器顺势坠落。

    我心下一个咯噔,抬腿想去接盘,奈何脚下并不适应的高跟鞋使我趔趄了一下,再抬头,那仿佛呈慢速坠落的救命稻草就这样无声地一点点即将摔至地面。

    ——所幸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狱寺接住。

    他一下子从脸着地的姿势腾空而起,单膝跪地在山本面前,恭恭敬敬地将保护下来的东西双手呈上,“给!十代目!”

    “额,狱寺君,我在这里……”

    “呜哇!非常抱歉十代目,都怪这副墨镜阻挡了我的视线!”

    眼见遥控器还没回到纲吉手上,不死心的蓝波跳起就想抢去,无奈这回被阻挡了视线的狱寺难得精准地找到了目标,哐地一声就抡起拳头往调皮小婴儿的脑袋上招呼了过去。

    “呜呜呜——哇哇哇——”

    于是可想而知地,小孩尖利的哭声瞬间充斥整个空灵的教堂,一阵一阵的回音直接掩盖了教父在台上的虔诚祷告。

    我心惊胆战地留意到碧洋琪脸上矜持淡雅的笑容明显裂开了一道裂隙,便连忙抱起在地上痛哭的蓝波,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蓝波!别哭了,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提到去玩,小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天真地望向我,“真的吗,去哪玩?花火不许骗蓝波大人哦,一定要比阿纲手里的遥控器更好玩哦。”

    “是是是……”我敷衍应下,回头给纲吉一个眼神,抱着蓝波离开现场。

    .

    待喧嚣逐渐远去——

    “喂花火……”

    “你不是说……要带蓝波大人去玩吗……”

    蓝波颤巍巍地坐在没有翻盖的马桶上,神色忐忑地看着一言不发地将厕所门反锁,然后阴恻恻向他走近的我。

    有鼻涕从鼻腔中不听话地淌出,他笑意勉强地嘬起手指,强作镇定。

    “啊啦啦,难不成是花火想要嘘嘘?蓝、蓝波大人绝对不是那种会偷看女孩子嘘嘘的人,蓝波大人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花、花火先上完厕所再带蓝波大人去玩也是可以的哦!”

    我没有理会他,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那一头茂密浓卷的毛发。

    貌似平时火箭筒就是从这里掏出的来着。

    沉思间,我幽幽伸手过去,这个动作却似乎给蓝波造成了极大的惊吓,他一下子跳离我掌下的阴影然后抱头缩到角落里,整个人抖得像冬日里被刨光了毛发的奶牛。

    “呜呜呜哇哇哇你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蓝波大人什么都给你,前几天从一平那里偷偷顺来的巧克力也给你,你不要吃我!!”

    他夸张的反应终于将我拉出了神。

    刚才一路都在想着自己的事,会跑进厕所也不过是因为此处宾客罕至,方便我接下来的行动。

    却不想……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似乎带上了几分人贩子的味道。

    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婴儿,顺势揪着他的后衣领一下子拎了起来,煞有介事道:“不吃你也可以,你帮我个忙。”

    “什什什什么?”

    “把十年后火箭筒掏出来我看看。”

    蓝波愣了一下,本来答应的话语脱口而出,但他见我的神色已经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大概终于反应过来我正在有求于他,于是口风一转,满目的惊慌已经不见,整个娃臭屁又欠揍地朝我吐了吐舌头。

    “略——才不掏,你不带我去玩还吓我,蓝波大人生气了!”

    “……”

    我感觉自己脑袋上不由自主长出了一个井字,从口袋里掏出我从福袋里顺来的糖果,耐着性子低哄道,“好嘛,蓝波大人,给你糖果可以不生气吗?”

    那张嘴几乎要嘟上了天的脸终于有所动容,他侧眸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糖果,眼神亮了一瞬,却克制着又把头撇了回去,“才一颗糖果可收买不了蓝波大人。”

    井字瞬间如野草般长满脑袋。

    我开始忍不住敬佩纲吉平日里带娃的耐力,假笑:“可我只有一颗糖果了,怎么办呢?”

    蓝波默默回过头来,半信半疑的神色间带上一丝落寞,“真的只有一颗了吗,花火不要又骗我。”

    “但没关系,我有办法能够让蓝波拥有吃不尽的糖果哦。”

    小婴儿瞬间眼神一亮:“什么办法!”

    我雷打不动地微笑:“你把火箭筒拿出来先。”

    “……”

    蓝波看上去天人交战了一会。

    但大概是觉得自己给了火箭筒也没什么损失,他将信将疑地瞥了我一眼,终于舍得抬手往头顶伸去。

    那里像个无底洞一样不断吐出了手榴弹炸弹迫击炮等一系列危险骇人的武器之后,某样紫色的圆柱状物体总算是立在了我的眼前。

    蓝波像解决了一桩大事一样拍了拍肉乎乎的双手,旋即期待地看向我,“火箭筒拿出来了,然后呢?糖果呢?糖果呢糖果呢糖果呢?”

    可下一秒,他扬起的嘴角开始肉眼可见地一点点下垂。

    有阴影如一张巨网扑头盖面而来。

    我举起火箭筒,阴恻恻地笑开:“糖果当然在——”

    筒口对准了那颗花椰菜头牢牢套下。

    “十年后的纲君手里啊。”

    我恶劣地想象了一下梦中那个温润沉稳的男人十年如一日般被迫带娃焦头烂额的场景——只觉这反差莫名有点戳人。

    可惜我还来不及想象更多,我如同请神送佛一般绞尽脑汁召唤出来的少年终于“嘣”地一声从火箭炮尾气里渐渐显形。

    大人蓝波闭着一只眼从马桶盖上悠悠跳下,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周遭之后,他的神色开始变得异样的复杂。

    “花火小姐,你把十年前的我,反锁在这厕所里,干什么。”

    那人用着看变态一样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番。

    但他显然不知道此时只穿了一件浴衣看上去刚从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走出来现下正蹲下与我平视的模样,倒更像一个变态。

    我不合时宜地注意到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他的发尾垂落,划过精致的锁骨一直往下,最后沿着沟壑明显的人鱼线没入了浴巾之下。

    我一下只觉血脉喷张,赶忙抬手捂眼。

    “好歹是纲君的雷守,衣衣衣衣服都不穿,成何体统!”

    大人蓝波像是听到了很无语的话沉默了一瞬,“我又不会穿成这样到彭格列面前晃悠。”

    “……你要是敢穿成这样跑他面前晃悠那我倒是挺敬佩你的勇气。”毕竟里包恩大概会忍不住把你收拾了。

    他慵懒地挑了挑眼皮,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所以呢,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整理了一下心神,一本正经道:“是我把你找来的。”

    他洗耳恭听。

    十年后的少年已经比我高出了一整个头,我不得不抬起头直视他,“那天……就是在墓地的那天,你说十年后的我可以点火,是怎么回事?”

    他神色一凝,闭着一只眼垂眸盯了我很久,好半晌才疑惑开口:“说起来我也很奇怪,明明十年后能够用得那么娴熟来着。”

    他指了指我的颈间,“你当真不知道它的用处么?”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他看上去变得苦恼了点,挠了挠后脑勺,“要这么说的话,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用起来啊,我只知道你轻轻一点火就能够使用自己的能力了……哦,就是像这样。”

    蓝波将手背呈到我眼前做示范状,我跟着垂首,只见那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在某一瞬间绷直,中指上冷亮的雷戒当即燃起了一小撮绿色的火焰。

    “这……这是……”

    我从未见过绿色的火焰。

    倒不如说我见过的火焰,一直都是且只是橙色的。

    那火焰就这样像不会受外力影响一样生长在戒指之上,外围若有似无地裹挟着一圈乍起乍灭的雷电。

    “我是雷属性的火焰,所以是绿色的,像彭格列属大空,他的火焰是橙色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呢……?”

    “你……”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貌似没有属性。”

    “……”

    不是吧,这么菜?

    “啊啊问完了吧好麻烦,我这算不算给你剧透,会不会影响未来啊。”他拖长着尾音,“好害怕。”

    语气敷敷衍衍,倒是没听出来哪里有害怕的意思。

    眼见五分钟也快到了,我赶忙拉住他,“那我再最后问一个问题!”

    “……请问。”

    “十年后的我还健在吗?”

    “……”

    在他当即一副见了鬼吃了屎的表情表露着「你问的这都什么傻鸟问题」之际,我意识到自己似乎言辞出现了一丢丢问题,于是斟酌了一下重新发问。

    “咳嗯,我的意思是……十年后用了那样能力的我,身体还健康么?”

    毕竟夏马尔当初警告我的时候,可是说我用了那个力量貌似就会死来着。

    但这问题落在蓝波耳中似乎和上一个问题没有本质区别,他不明所以地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完全搞不明白你。健康,很健康,在每天完成任务之余还能顺便和彭格列给我们晒晒恩爱喂喂狗粮的那种。”

    他最后用「这样说你满意了吗」的眼神再看我一眼,我微红着脸正想说表示最后一句话其实可以不说,却是这时紫色的烟雾陡然乍起,再散去的时候眼前高大的压迫感已经消失,徒留一只大概是吃饱餍足已经陷入了酣梦之中的奶牛。

    我哭笑不得地将他从地板上捡起来,暗暗思忖着十年后的某个人在短短五分钟里到底给蓝波投喂了多少东西。

    不会其实是在首领办公室里放了个大冰箱吧!

    .

    等我抱着蓝波再回到教堂的时候,那里已经闹得鸡飞狗跳。无数只长得一模一样的里包恩人偶乌泱泱地占据会场里的每一个角落,别说靠近,我连抬腿都艰难。

    而最前方的碧洋琪捏着被毒物侵蚀的鲜花已经作暴怒状,让我当下暗忖着现在逃跑的话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所幸真正的里包恩终于在这个时候登场,一下就安抚住了碧洋琪的情绪,并且还莫名其妙地,将主场腾给了搭着升降机从天而落的沢田夫妇。

    至此,这一场看上去是第一杀手的乌龙婚礼真正的意图终于揭露,就是为了给纲吉的父母补拍一张婚纱照。

    他明明一手操纵着现场让在场的众人被乱耍了一通,可最后却又能用这样温馨的理由令大家甘之如饴。

    果真是独属于里包恩的高招。

    婚礼结束后回程仍旧有专车接送,数人挤在迪诺包下的面包车里大眼瞪小眼。

    纲吉看我高跟鞋磨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双拖鞋给我穿上,然后被奈奈阿姨打趣着说纲君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

    我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家里,躺到床上的时候脑海里还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碧洋琪站在教堂前被头顶的晨曦濯洗着的婚纱一角,莫名感觉心生向往。

    女孩子大概都拒绝不了那样的场合吧。

    洁白,神圣,那人提着如约而至的幸福踏红毯而来。

    我晃着床边的双腿,迟迟不愿将脚上的拖鞋脱下。

    我一遍遍地回想着纲吉红着脸蹲下替我换鞋时候的画面,甜丝入蜜沁入心间之际,却又觉得这样的画面有几分熟悉。

    记得在更早之前,他也是这样蹲下替京子绑了鞋带。

    便在这场景重合的当下,我恍惚着仍然分不清到底哪一方对他来说才是特殊的。

    “可他之前说,他喜欢的不是京子来着……”

    我将手臂枕到额前,出神地看着头顶那盏昏黄的吸顶灯。光晕一圈又一圈勉力地抵抗着从窗外蔓延进来的夜色,秋夜里的风带来几丝凉意卷走了我剩余的思绪。

    .

    我似乎又来到了那日的湖底。

    睁眼之际,那盏带有指引意义的光再一次悠悠然地落至我的鼻尖,去轻车熟路地跟上它,最后来到一扇门前。

    目之所至,仍然是上次的那个房间。

    我大概,又要开始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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