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章·特殊唯你(上)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衣柜里来来去去就只有西装!!”

    四面简约整洁的房间里,被乌泱泱的黑色衣服堆成小山一般高的欧式铁床格外惹眼。

    床边灰白衣柜的柜门排排敞开,有人如无头苍蝇般扑头盖脸地撞进柜子的衣物里看不清脸,唯有腰间一缕明黄的发丝在空中摇曳出焦头烂额的弧度。

    像是狠狠憋了一口气钻进去,再直起身来时女子重重喘了一息,生无可恋地看着被自己从万黑丛中掏出来的依旧是黑色的一件衣物。

    踟蹰半晌终于还是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往床头坐了下去。

    “我可能不适合参加婚礼。”

    七濑花火赌气一般将手里的西装甩到小山之巅,“我适合参加葬礼。”

    彼时一声低低的轻笑从旁侧传来。

    七濑花火幽幽怨怨地侧过头去,却见发出声响的那人微伏在案边目不斜视,桌前暖黄的烛光映在他的眼底,透着十足的认真和专注。

    就好像刚才那一道不易察觉的笑声,就只是她幻听罢了。

    她憋憋屈屈地走到他跟前,将眼下那支被人拢在骨节分明指间的钢笔一把夺过。

    “首领大人,您特地命人把办公桌搬来我房间,就是为了在批阅公文的时候还能不动声色地看我笑话吗。”

    沢田纲吉抬头顺着被夺取的笔身一点点将视线落到七濑花火微嗔的脸上,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怎么会?”

    他娓娓地替自己解释,完了还能淡定地甩锅,“明明是花火答应了这段时间会多陪陪我,却又怎么都不肯到我的房间来。我一向拗不过你,那我只能自己过来了。”

    他说得很有底气,仿佛真就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七濑花火自己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受害者的话。

    起初她很乐意非常乐意待在他的房间里欣赏他处理公务时认认真真偶尔苦恼的样子,正好还能在饭点时监督他那越来越糟糕的饮食情况。

    可首领办公室有时候就像是个自然灾害中转站,乱起来让她分分钟叫苦连天。

    如果说每天八小时工作制,那么沢田纲吉的第一个小时就是用来留给狱寺凖人汇报财政赤字情况,高级公式和天文数字组成的报告让七濑花火昏昏欲睡,可偏偏这时她还得提心吊胆她那越听脸色越糟糕甚至动不动就要气厥过去的男友的性命。

    第二个小时留给山本武背着时雨苍燕流进来唠嗑,七濑花火发现有她在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满眼晦涩的雨守却从不说公事,而是从天谈到地自南聊到北,就像是在刻意耗着她一样,直到她如坐针毡借如厕之名溜之大吉。

    第三个小时留给笹川了平,这个热血的男人意外地粗神经好说话,算是守护者里最好应付的了。当然,如果可以不要动不动就在自己家首领面前散发那该死的来自于已婚男人的狗粮就更好了。

    第四个小时留给少年身体婴儿心的蓝波,已经不再像儿时那样咋咋呼呼的少年依旧改不了做事不靠谱的性子,更多的时候跑到首领办公室来都是为了躲避里包恩的追杀,甚至还会动不动就和过去的蓝波交换身体,让沢田纲吉不得不临危受命化身奶爸。

    第五个小时自然就是留给第一杀手,在解决掉被他评价为「烦人」的蓝波之后,他会坐在自己的专属沙发上无所事事地小酌起咖啡,那双锐利玩昧的黑眸总会在沢田纲吉和七濑花火之间穿梭,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给人一种什么都做完了的错觉。

    第六个小时留给和云雀恭弥的拆迁力大比拼,画面太乱无法赘述。

    第七个小时留给阴险仔六道骸,他时常借库洛姆的身体突然闪现,偏偏闪现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导致沢田纲吉总会不忍心地放下公文踱步过去嘘长问短。往往这个时候,七濑花火就会从沢田纲吉的颈侧,对上那双带有几分挑衅意味的异眸。

    而第八个小时……才是彭格列首领正正经经撑着疲惫的身心处理公务的时间。

    这样惨绝人寰的一天下来,作为正牌女友却连小手都拉不上的七濑花火终于破罐子破摔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你和自然灾害是真爱,而我只是个意外。

    ……

    回忆骤然收起,七濑花火摆起死鱼眼对上那双亮晶晶的褐眸,对峙了半晌,依旧是她败下阵来。

    一股怨气憋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变幻为一个字——

    “哼。”

    她泄了气般转身,却被人捏着手腕从身后轻轻一带。身体失衡之际她下意识拢住他的脖颈,等再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稳稳当当侧坐在了身侧之人的腿上。

    沢田纲吉笑意满满地薅了一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又顺势仰头蹭了蹭她鼻尖,“可是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这样。”

    “……什么?”

    “不会有人突然进来打扰。”他顿了顿,话音更轻,恍若蜜侣间的耳鬓厮磨,“而且,房间里全是花火的味道,我很喜欢。”

    鼻息喷洒在耳际,七濑花火只觉心下突突一跳。

    她红着脸避开他灼灼的眼神想吐槽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犯规的东西,却正好此时刚说完「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的房间里有人在外侧敲了敲门。

    她蹭地一下利落地从他腿上跳下,和他对视了一眼。沢田纲吉似乎并不意外,挑挑眉示意她可以放心去开门。

    门上的响动只持续了两下,仿佛在耐心又礼貌地等待着来人。

    七濑花火打开门,就见库洛姆抱着一个精致的礼袋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涌入的夜色与屋内灯光交织的那一块光影里。

    “库洛姆?”

    “晚上好,花火小姐。”

    库洛姆朝七濑花火点头示礼,随后将怀里的礼袋伸手递过。

    “这是……?”

    “礼服。”库洛姆淡淡回答,察觉到七濑花火眼底的疑惑,复又补充,“Boss让我买的。”

    旋即她微微垂下头,言语里渐渐添上几分怯懦。

    “唔,不过我是擅自按照我自己的眼光买的,不知道会不会符合你的心意……”

    “当然!你救我大命了,库洛姆。”七濑花火面露惊喜,将头钻进礼袋里细细观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橙色的?简直不要太符合心意了。”

    “你喜欢就好。”紫罗兰色的眼底渐渐泛起些许笑意,她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七濑花火的身后,旋即将拳头握在嘴边笑开,“那我先不打扰了,晚安。”

    “谢谢,晚安。”七濑花火握上女子柔软的双手轻晃了几下,笑意盈盈道,“那么明天见,库洛姆。”

    一直目送少女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七濑花火才缓缓将门关上。

    甫一转身,就见刚才还端坐在桌边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定在了身后,正微笑着垂眸看她。

    “去试试吧,我想会合身的。”

    想起库洛姆的话,七濑花火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地想着「得夫如此妻复何求」,此时却恰巧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什么,鼻尖随即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等等。”她从被砸得头晕目眩的惊喜里抽身,面露狐疑,“你早就让库洛姆去给我买礼服了……?”

    沢田纲吉眼神清澈,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

    “那你还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在衣柜里翻山倒海地找礼服找了那么久!”

    她怒目圆睁地掐上他精瘦的脖颈,心里幽幽然盘算起一百种暗杀彭格列十代目的有效手段。

    他却轻笑着将脖子上的手挡下并顺势牵进掌里,抓着往前稍稍施力,她整个人便凑得更近了些。

    “因为我看花火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他恶趣味得头头是道,表情又无辜得很,让人找不出丝毫破绽,“就没打断你。”

    “什么没打断我,你直说你在耍我就好了吧!!”

    七濑花火心累地表示自己男朋友的性格是不是越长越歪了,时至今日,她忽然真的很想找蓝波借借火箭筒回去十年前看看那曾经根正苗红的小兔子。

    .

    笹川京子的婚礼如期在并盛教堂举行。

    七濑花火一行人特地挑了个合适的时差乘搭私人专机出发,抵达的时候正好赶得上仪式现场。

    受邀前来的除了小春以及彼时身处意大利的各位故人,还有许多面孔略微熟悉却已经叫不上来名字的校友同学。

    三角状的教堂坐落在被森林环绕的中央,两旁青松参差层叠,清新柔和的色彩令人如坠童话故事里的梦幻小屋,隐世而惬意。

    主厅里陈设也并不复杂,宽阔的走道两侧摆放着排排座椅,洁白的百合点缀两侧,仪式区的布幔淡雅飘逸,温柔的线条在风中氤氲出纯粹又圣洁的气息。

    在这偌大而空灵的白色空间里,圣台上方彩色玻璃映落在地面的光影是唯一的色彩。

    而婚礼的男主角早早就等待在了那片光影里,他站得端正,紧张地揉搓着双手,时而兀自微笑,时而抬首往教堂门口焦急张望。

    直到故事的女主挽着父亲的手臂,落落大方地出现在门口。

    彼时舒缓悠扬的音乐渐起,在宽阔深邃的教堂内轻轻飘荡。

    笹川京子以绝美之姿行来,一席洁白的婚纱落身,层层轻纱的弥漫间她宛若步步生莲,长长的拖尾翩跹唯美,衬得她整个人美好得如同误入凡间的天使。

    随后,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聚光灯下,相对而立的新人在牧师激昂而熟练的致词中交换了戒指。

    自堂内音响里缓缓传来的没有多么缥缈永恒的誓言,有的只是新郎捏着话筒磕磕巴巴间带有几分哽咽却又真诚得不像话的絮絮叨叨。

    他语无伦次地从头讲述了与新娘相识相知相爱的全过程,字里行间尽是如获珍宝的惊喜和幸确。

    模样分明笨拙又滑稽,可这一瞬间连自持的新娘也忍不住涌出了眼泪,牧师笑着为他祝福,众人顿起为他欢呼。

    或许受现场氛围感染,七濑花火也跟着觉得有几分热泪盈眶。但与此同时心间又不合时宜地泛起酸涩,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身侧之人。

    沢田纲吉随众人一起鼓着掌,精致清瘦的下颌线上方嘴角勾出温润的弧度,蜜色的眸底里盈着由心而发的笑意,他看上去正因友人此刻的幸福而很是开心。

    可她却莫名觉得台上的新郎有着他从前的影子。

    若是没有继承彭格列……他或许也会像台上之人一样,收获着一份简简单单却冷暖自知、算不上轰轰烈烈却是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幸福。

    礼成之后,走完红毯的新人被鲜花撒了满头。

    笹川京子甚至还来不及收拾自己,就不得不提着裙摆紧赶慢赶过去安抚她那蹲在树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哥哥。

    “鹅鹅鹅,好丢脸啊,了平前辈。”

    “十代目,能否将草坪头从彭格列除编一天。”

    “这……不太好吧,狱寺君。还有,花火,你笑得太大声了……”

    “呜呜呜呜混蛋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我妹妹啊!可是我从小到大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好妹妹啊!!”

    好不容易安抚完了自称是极限地难过到走不动路的彭格列晴守,之后的婚宴程序才勉强能够继续进行。

    距离晚宴还有好一段时间,中间便穿插进了一些小活动。

    前脚刚安顿好笹川了平匆匆赶回现场的沢田纲吉,后脚就被七濑花火拉着扯着说要去接新人的捧花。

    “各位,请准备哦。”

    沢田纲吉明显看见笹川京子在转身前朝他眨了眨眼,随后那束白色的捧花从被抛高到落至他手里的一整个过程便充满了刻意为之的顺理成章。

    “……”

    一时之间口哨声乍起,三浦春眼神玩昧,特地将七濑花火往沢田纲吉身上轻推了一把。

    彼时没有人说多余的话,唯有四面八方的欢声都在心照不宣。

    数道视线突然落到身上,七濑花火不好意思地哂笑了几声。

    她本想替她那位此刻状似怔愣其中的男朋友说几句解围的话,可当余光瞥去的时候,她那总在不合适的时候发挥作用的洞察力却替她捕捉到沢田纲吉垂下的眸底里有浓郁的暗色一闪而过。

    虽然说七濑花火作为每天都在恨嫁的一方确实很希望眼前这个接到捧花的人能够借此机会来对她许点什么承诺,但出于对沢田纲吉这个人的了解,她知道脸皮薄如他其实并不擅长在大庭广众之下袒露心迹。

    可此时的沢田纲吉并没有露出她意料之中的无措,而是出神地看着手里的捧花,扬起的嘴角微微凝滞,眸间仿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在翻飞。

    下一秒他双眼眯起,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又是平时那副温润的模样,他朝笹川京子礼貌地表达了感谢,然后微笑着将捧花递到了七濑花火手里。

    一切的情绪变幻不过转瞬。

    无所觉察的众人只唏嘘地表示着竟然也有被从前的废柴纲怒发狗粮的一天。

    可七濑花火却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兴致。

    她到底还是察觉到了隐匿在那人神色与举止之间,那一丝令她无法忽视的迟疑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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