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

    娄安看着小二匆匆忙忙地走了,便对连翘说,“连翘,你去楼下等我罢。”

    连翘有点犹豫,“可是小姐你自己在这……”

    “没事的,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的。”连翘于是下楼去了。

    娄安抿了一口桌上的茶,竟是顶好的蒙顶黄芽。娄安眸子一凝,这蒙顶黄芽可是皇室专供。这当铺的主人或是皇室中人,或是……可比肩皇室。就在娄安心里寻思是谁家能有此能力时,木楼梯“吱吱呀呀”地响了几声。

    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月白的袍子,上面绣了竹叶,手里拿了把竹扇,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生得也是清秀俊朗,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只是面上却面无表情,生出几分冷淡疏离来。

    他一撩袍子,坐到了娄安的对面,“你有什么消息可卖?”

    娄安觉得他有点眼熟,“你是这儿的主子?”

    那男子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是不是主子不重要,能给你想要的东西才重要。”

    娄安笑了笑,“好。我的消息就是吏部尚书孙礼栋之女孙黎,一年前……不,应该是两年前了,进宫做了婕妤。但是半年后,却因难产死在了宫里。对外,皇上和孙家都说是孙黎失去孩子之后郁郁寡欢,心力交瘁而死。”

    那男子没说话,默认了娄安说得一席话。

    “只是……我无意中得知,孙婕妤可不是因为难产去世。她是被人害死的。”

    “你有什么证据?”

    “公子不急,我先把话说完。孙婕妤确是心力交瘁,但可不是因为难产。孙婕妤是孙家唯一的女儿,生性活泼。哪怕难产,也断不会因此抑郁而终。她的死,是赵氏一手策划的。”

    “你说的是,淑贵妃?”

    娄安一顿,“淑贵妃?她当时可不是贵妃。她当时可是赵才人啊,连个封号也没有。你猜为什么短短一年多,她就能坐到贵妃的位子呢?”

    男子皱了皱眉,“淑贵妃或有过人之处。”

    娄安一下笑出了声,她笑了好一会,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随即问道,“淑贵妃确有过人之处。她的母家,赵家,公子可了解?”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竹骨扇,“赵家……旁的我倒不太知道,它家的大儿子赵敏岚,几年前的科举里一篇策论写得极好,全京城的文人应该都读过。”

    娄安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赵敏岚。赵家本是做商贾生意的,赵敏岚入仕,赵家一下就上了个门槛。皇室看重赵家的财力和赵敏岚的才学,而赵氏帮皇家解决了孙婕妤,赵氏从此顺风顺水,一路坐到了贵妃的位置上。”

    “帮皇家解决?是皇室要杀孙婕妤?”那男子皱了皱眉,脸色更显得冷若冰霜。

    娄安拿起了桌上的茶盏,轻轻用杯盖浮了浮,“杀?公子这话说得可不符合圣意啊。孙尚书是两朝元老,偏偏固执老派,后宫妃嫔向来与前朝息息相关。孙婕妤的死是孙尚书心上的一道疤,他年事已高,唯一的女儿也没了。孙家近几年已有归隐之态,不是吗?”

    那男子的手一下子捏紧了手里的扇子,一时间青筋必现。他似乎有点激动,或者说,愤怒?他深吸了一口气,“姑娘这消息,我怎知真假?”

    “你可以去礼部找个与当年这事有关系的小太监,问问孙婕妤死去时的景象。中毒死去和心情不佳总有区别的。且,孙婕妤身边有个宫女,叫银杏。当年的毒药,正是她下的。事情结束后,她就被送出了宫,住在城西一处小院。如今的下落,我不知,但想来不难打听。”

    那男子眯了眯眼,“当年姑娘不过十二三岁,怎得能对皇家秘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娄安的眼睛弯了弯,“我是谁不重要,能卖给你消息才重要。”这话是把那男子之前说得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

    那男子也没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抑或是,他知道娄安不会说出原委,“那你想通过这消息得到些什么?”

    “一千两银票。”

    那男子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要银两?”

    “正是。”

    他打量了娄安一会儿,忽地笑了,“好。”这男子本是清俊的容貌,笑起来却眉眼弯弯,眉眼又重,显得容貌昳丽。

    说着他拍了两下手,那个娄安开始见到的小二上了楼,“你跟着他去取一千两吧。”

    娄安站起来,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那男子还笑着,“你不必谢我,交易而已。”

    娄安于是下了楼,心想,这公子不笑时显得冷淡又不近人情,怎么笑起来倒有几分惑人?

    等到娄安出了当铺。三楼的茶室里,那男子身边落下一个人影,是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

    “公子。”

    “你听见了那姑娘说得?”

    “是。”

    “那就去查查吧,顺便打听一下,这姑娘是谁。”

    黑衣男子有些迟疑,“公子是想……”

    “你说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知道孙婕妤的真正死因。就算能知道,她又怎么看得清背后的利益关系呢?”

    “公子是怀疑,她是别人故意派来的,这个消息也是别人故意透露给您的?”

    “那倒不是。她的衣裳不合身,又要了银钱,想来日子并不好过。但这就很矛盾了,若不是官宦世家,皇室中人,她怎么知道的呢?”

    “属下明白。”说罢,黑衣男子脚尖一点,出了茶室。

    那位公子,看着身前的山河图,意味不明地笑了。

    娄安有了银钱,却没再去什么脂粉铺子。眼看日头正高,到了晌午。

    她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连翘,“连翘,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罢。”

    连翘到底心思单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好呀,小姐想吃什么?”

    “唔,我知道有家铺子,只是……”

    “怎么了,小姐?”

    “只是那地方有些简陋,怕你吃不习惯。”

    连翘笑了,“小姐吃得,奴婢自然吃得。”

    娄安带着连翘七拐八拐,到了一条长街,奔着最南头就去了。

    “到了。”

    连翘抬头看,那铺子连个招牌也没有,只是支了几口锅子,摆了几张长凳和木桌。倒是不显得脏乱,一对老夫妻把这小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连翘拿帕子擦了擦长凳,和娄安在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

    “奶奶,要两碗馄饨,一屉肉包。”

    那老妇人答应着,麻利地往滚烫的汤里下馄饨。

    “小姐,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我还从没注意到呢。”

    “唔,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出来不方便,便没再来过了。”

    “小姐……”连翘眼里有几分难过,“夫人实在对小姐太严苛了些。出府都要费好一番功夫。”

    “唉呀,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娄安还是笑眯眯的,只是没人知道,她已经出神了。母亲还在的时候,经常带她来吃,后来……

    “姑娘,你们的馄饨和包子。”老妇人的声音打断了娄安的回忆。

    馄饨皮薄馅大,里面的肉馅鼓鼓囊囊地撑着面皮,透出一种粉色。馄饨汤清亮,里面飘着紫菜和虾米,中间点着翠绿的香菜。说是一屉包子,这一屉包子也有十几个。这儿的包子不追求皮薄,而是皮的厚度适中。这样面皮才有嚼头,麦香和肉香才能在口中相融。咸香的肉汁浸着面皮,一口下去,格外满足。

    连翘闻到食物的香气,眼睛都亮了,“小姐!好香啊!”

    娄安给她从筷笼里抽了双筷子,笑着说,“吃吧。”

    连翘夹了个包子,塞得腮帮子都鼓鼓的,“好吃!”

    娄安用勺子挖了个馄饨,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味道还是没变。娄安吃完那碗馄饨,吃了个包子之后就放了筷子。连翘倒是吃得开开心心。只是最后,桌上还剩两个包子。

    连翘摸着滚瓜溜圆的肚子,“小姐,我真吃不下了。”

    “没事的。剩的食物他们会给街边的乞丐,不会浪费的。”

    娄安和连翘又在外面逛了逛,有了银子底气也足了。娄安给连翘买了支镶红玉珠的钗子,连翘欢喜得不得了。

    路上连翘一直拿着那钗子看,“小姐,你不买点什么吗?”

    “唔,没有什么喜欢的。”娄安看了看周边那些小摊,实在是没什么想买的。

    太阳慢悠悠地落下,将二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就在娄安和连翘打算回府的时候,娄安猛地想起来一件事,“连翘,这趟街上有卖笔墨的吗?”

    连翘想了想,“有倒是有,就在最南边。不过,姑娘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了?”

    娄安没回答,而是说,“那你陪我去看看吧。”

    娄安和连翘走到笔墨铺子,娄安挑了几支笔,又要了一方墨,一沓宣纸。只不过,挑得都是最便宜那种。

    连翘有点疑惑,“小姐,我们都有银子了,买贵的也不过几百文呀。”

    娄安嘴角翘了翘,“就是要便宜的才有用处啊。”

    连翘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姑娘,便宜的东西还能比贵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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