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命

    桑溪玉迷迷糊糊醒来,自己正躺在一间摆设齐全的屋中,霞光从窗棂间投进来,落在木板上血红的一片。

    她怔了怔,等到四肢逐渐恢复了力气才勉强起身,四周静悄悄的,寂静地让人害怕。

    桑溪玉将手扶在自己腰间,感受到剑柄熟悉的触感后,她松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来找自己。

    方才赵琮飏迷晕自己之时,仿佛听到了沈小姐什么的话,难道当真是他觉得沈落雁是因为自己才死的?

    桑溪玉拖着腿靠到门边,门外仿佛站了几个侍卫把守。

    她在想会不会是康王也知道褚负雪就是萧昀的事,然后知道了自己跟褚负雪的过往,想拿自己来要挟他,一举两得,顺手报复自己。

    桑溪玉闭上眼,背靠着门滑下来,在体内缓慢地运气,终于她蹙眉吐出一口黑血,将体内流淌在血液之中的秘药尽数排了出来。

    门外传来响动,她赶忙站起身,摸上腰侧剑柄。

    那人却停在了门口未动,从他们口中聊天可知城中出了事,殿下率军还未到,虎贲营却摆脱沈升徽束缚,不再听命于他。

    ......

    一只脚重重踏入军帐之中,沈升徽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圆球模样的东西便被抛掷过来,滚落在他脚边。

    上头裹着的白布映出鲜红的血痕,白布脱落,露出一撮毛发。

    沈升徽大骇,差点摔倒在地。

    只手扶在案上才勉强站住。

    褚负雪伸手掀开厚厚的军帐,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升徽,笑道:“侯爷好久不见。”

    沈升徽看清了来人后,不可思议道:“萧昀?”

    “正是在下,”褚负雪抖了抖袖子,胸前铠甲泛着冷光,他面上带笑,却令人寒意悚然,“怎么样,侯爷喜欢在下的礼物吗?”

    沈升徽再转过头时,白布里包着的东西已经露出了大半,里面赫然是李尚武的头颅。

    “李......”他下意识蹦出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褚负雪垂下眼眸,慢慢走到沈升徽身前,用脚踢了踢地上李尚武的人头,道:“侯爷没想到我能出现在这里,没想到李尚武会被我杀了,自然也没想到壅城之乱就是我做的局吧。”

    沈升徽闻言更是惊愣,他良久反应过来,一掌拍在案上,怒道:“萧昀你好大的胆子!”

    他直起身子,用手指着褚负雪厉声喊道:“你可知他是朝廷命官,是圣上将军,你就这么杀了他?”

    褚负雪闻言讥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的事他也有一份吗?不然就凭他能当上着虎贲营的将军?他不过是我用来杀鸡来儆你这个猴。”

    沈升徽愣了一下,立马跌跌撞撞跑到一侧角落剑匣抽出一柄长剑,就是指向褚负雪脖颈。

    没想到褚负雪非但不怕,反而迎着锋利的剑刃往前。

    他哼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将剑刃别向一边。

    “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告诉自己,一定要拿回我父亲的虎贲营,一定要报仇。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在虎贲营将士面前坦露自己的身份,他们便立即选择跟随我。”

    “因为他们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值得跟随的人。”

    当初他回北昭私下里见过了焕帝,焕帝早就知道当初北崇关一役内有隐情,只是当初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才赐死了萧家满门。

    萧昀小时候进宫伴读过一段时间,陪着几位小皇子读书骑射,因着其父有功,焕帝也曾真心疼爱过他。

    少时顽劣,跟着那帮子少爷皇子干过不少坏事,经此一遭,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焕帝年老,坐在榻上徐徐地转着起,烛火烘得他面上沟壑深深,他一手覆在案上,静默道:“朕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是如今北昭内忧外乱,多少人想趁机浑水摸鱼,现在动康平侯怕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草民愿为圣上提供一个机会。”褚负雪道。

    “当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草民已得到当年的证据,只求为父亲昭雪。”他跪伏在地,头叩在地上长久,“草民心中有一计,在壅城设局,保圣上从康平侯手中夺回虎贲营兵权。”

    “若有差错呢?”焕帝严肃道。

    萧昀到底年轻,只怕是被复仇怒火急火攻心。

    褚负雪沉默了一会,正色道:“那草民便提头来见。”

    “阿昀,你大可......躲起来,”焕帝轻轻将手覆在褚负雪头顶,语气中带着酸涩。“你既然已经改头换面,为什么不好好生活呢?”

    “陛下,父罪未洗,我如何安枕。”褚负雪道。

    焕帝沉默良久,道:“好,朕答应你,可是若有什么后果便由你自己担。”

    褚负雪闻言重新深深一拜,“谢过陛下。”

    “萧昀,你此计既为你父亲拿回虎贲营替他昭雪,又替陵王做了嫁衣,你就没什么为自己求的?你与你父亲,到底是两个人。”焕帝道。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褚负雪垂下眼睛,“萧昀,三尺微命,一介书生而已。年少时还有个将军的爹,撑撑场面,现在反剩孑然一身,久负盛名,实则俗人。无欲无求不过说笑,谁不想命运顺遂心意。”

    “与意中人花前月下,共赴白首;

    老来康健,儿孙满堂。”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道杯盏打碎的响声传来,门外的守卫对视一眼,赶忙提起剑打开门冲了进去。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凄厉的掌风击向身后,两扇门“嘭”得一声紧紧合上。

    二人回头一看,再转过头时,只见桑溪玉将长剑横在眼前,快步一跃至二人跟前。

    锋利的剑刃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直到背靠着门板才停下步子。

    桑溪玉抬起冰冷的双目,将手中长剑往上一挑,逼得两个守卫死命抬起下巴,瑟瑟发抖。

    “外面发生了什么?壅城里现下如何?”她凛声问道。

    赵琮飏这么长时间不来找自己麻烦,只将自己关着,怎么看都奇怪,想必一定是出事了。

    守卫愣了一下,然后颤抖道:“回姑娘的话,壅城里的确出事了,虎贲营内部作乱,不再听命于康平侯,已经与漠北军交战起来了。”

    “什么?”桑溪玉垂下眼睛,想必褚负雪已经出手了,现下的虎贲营已经为他掌控了。

    她将手中长剑用力一划,两名守卫瞬间毙命,她屈下身,用衣角擦去自己面上的血迹,一路冲出去。

    凡是前来阻挡的人,都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天色渐渐暗下去,城中厮杀未停。桑溪玉躲到角落,手中拖着一具死去的漠北军的尸身,并从上面剥去一身甲胄套在自己身上。

    火光冲天,她蒙上面,恰巧阿苏鸟在头顶盘旋。

    桑溪玉赶忙伸出手,白色的鸟落在她手上,低头嗅了嗅,像是在辨认。

    “好鸟,快快告诉我阿棠鹰勒在哪里?”

    阿苏鸟扑了扑翅膀,顺着狭窄的巷道飞了出去。

    迎着冲天的火光,一群人簇拥着最当中的人逃回了军帐,阿棠鹰勒怒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多了那么多人,还有我们的援军呢?”

    为首的人捂着不断流血的胳膊,喘气道:“回王子殿下的话,属下也不知为何对面突然多了那么多帮手,似乎并不是军营中的人,那些人武功高强,别说我们的将士了,连里苏灰狼也死伤大半......”

    他话语越来越轻,似乎带着胆怯。

    明明前几日战况尚好,不过才几日怎么就突然转变了风向。

    阿棠鹰勒心中有气,本来是想着自己能率兵拿下北昭一程,好向父王证明自己有继承大统的能力,但现在却变成这样,难不成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糊涂!没用的东西!”他怒气冲冲道,“给我想办法,想不到办法便提头来见!”

    “你,祈日寒,我要你找的援军呢,不是有援军吗?”阿棠鹰勒抓着一个人就开始质问。

    祈日寒闻言缩了缩脖子,跪地道:“殿下,我们,我们派去传信的阿苏鸟被人截了!”

    “什么?”阿棠鹰勒瞪大了眼睛,他气愤地踹了一脚跪地的祈日寒,气到发抖,“是谁?谁截了我们的鸟。畜生不行,便让人去,你去,你去啊!”

    祈日寒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赶忙起身往外跑。

    阿棠鹰勒还未顺气,帐外便传来一声大喊。

    “敌军来了,保护殿下!”

    闻言他晃了神,慌乱中催促着身侧围着的人赶紧出去护好自己的军帐。

    战火滔天,地上满是横陈的尸体,桑溪玉掩面躲在一处营帐的遮挡处,她紧紧攥着手,手指急促地擦着另一手指节上的血痕。

    听着耳畔让人心惧的声音,桑溪玉如坐针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个人的生死便注定在这里,一念之间,便不知能否再见了。当初章留凤便也是死在战场上的吧,还有萧准,他们都为国为民,最终死在了自己衷心的沙场上。

    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褚负雪如何了。

    他一心为了复仇,此番舍下性命也是不惜。

    忽然身侧传来脚步声,桑溪玉投目望去,眼前正是三两个漠北将士,他们看到桑溪玉的衣着还有些纳闷,过一会才发现她的面容陌生,故而猜测她是乔装混进来的。

    “抓住她!”他们大喊着。

    剑已出鞘,桑溪玉有些慌,这三两个人她当然不怕,只是他们这样大声,只怕会引来更多的人。

    她持剑上前,跟那两人打起来。

    刀刃相碰,一道锃亮银光划破长空,桑溪玉侧身挡过一击,绕到其身后,一手紧紧禁锢住一人的脖子,往墙角一拖。

    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便一刀捅穿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涌出来,桑溪玉将那具尸身随意丢在地上,抖了抖剑上的血珠,正挥剑相向对面的人时,角落里,一截飞刃刺中她的膝盖。

    桑溪玉一个趔趄,半跪在地,她抬起眼,一旁漆黑的草丛了不知何时还埋伏了一名漠北将士,正手持长刀朝自己走来。

    她强撑着站起来,手掌一翻,剑刃便如同白练颤抖,

    对面那个原本呆立在原地的人此刻却持剑冲了过来,在靠近桑溪玉面门之际,他忽地一顿,胸前被长剑一穿而过,整个人歪倒在地。

    在他身后,一个人直直站着,身上盔甲寒光四溢,上面溅了血,正顺着往下淌。

    “桑女侠,我来了。”褚负雪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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