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

    圣旨下得很快,敲定了赵琮行和沈落雁的婚事。沈落雁虽在沈家不受重视,但再怎么说也算是嫡女,嫁与赵琮行两人都谁不比谁低一头。

    这件婚事明面上由沈升徽一手促成,天子圣旨,不容赵琮行拒绝。

    不过还是让他们的计划达成了,桑溪玉捏着手指靠在门柱上,头顶楣子早早扎起红色的绢花,随风飘扬着。

    文双莺口里咬着糕点跑到她身边小声道:“我看着康平侯府送来的嫁妆也就一般,看来还真的不重视这个女儿。”

    桑溪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自从那一回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跟赵琮行见面了,他倒是也不生气,若有什么话便着人来传给自己,反正他怎么也能找到自己。

    她手里捏着红纸片,折了又折。

    文双莺也靠在门柱上,撇嘴道:“这帮人送来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强嫁给殿下就算了,还是人家的女人,这也太羞辱人了。”

    “康王跟沈落雁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索性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人利用,还得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桑溪玉看了一样文双莺,示意她声音小些。

    她们虽处于王府偏僻一隅,但碍于今日喜宴,来往的人还不少。

    文双莺往她这里挤了挤,抬眼之际却感觉桑溪玉神色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桑溪玉叹息道:“之前我见过这位沈小姐一面。”

    康平侯府,沈落雁懒懒地靠在梳妆台上,她近日忧思成疾,整日头昏脑涨的,蹙眉喊着侍女的名字。

    “小酌,小酌?”

    “小姐。”

    一道声音传来,沈落雁没抬头,只伸出了手,示意她将茶递给自己,过了一会,温热的茶杯真的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有些惊讶,这府中惯是踩高捧低的,自己和母亲不受重视,连自己的贴身侍女也少给自己好脸色,连早上这样一杯温热的茶水也是奢侈。

    这个丫头,今日怎么变了性子?

    沈落雁抿了口茶,抬起眼却怔住。

    眼前身着侍女服饰的女子哪里是小酌,分明是个陌生人。

    她正要大叫,却被眼前人捂住嘴巴。

    桑溪玉一脚踩在绣花软凳上,一只手往虚空一击,门被毫无声息地关上。她注视着目光胆怯的沈落雁,轻声道:“沈小姐不要害怕。”

    等到沈落雁的目光平静下来,点点头后,她才慢慢放下手。

    见桑溪玉准备顺便坐在凳子上,沈落雁慌忙摆了摆手,示意她这是方才踩过的,又指了指一旁的软椅。

    桑溪玉诧异了一瞬,歪过头道:“你不怕我了?”

    沈落雁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怕又不怕,这府中人心难测,就凭方才你那一杯热茶,已经比他们好多了。”

    “所以说,你早就意识到我不是你的侍女?”桑溪玉道。

    沈落雁拿了梳子梳头,对着桑溪玉说了一句“抱歉”,随即好气问道:“姑娘是什么人?来这康平侯府所谓何事?若是叫人发现了,我可保不住你。”

    “就凭你们府中那些个三脚猫,还抓不住我,”桑溪玉道,“我是陵王府的人。”

    “你是陵王的人?”沈落雁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她指尖勾着一个漆黑的发丝,一下子绷断,“你是来相看的?”

    “你误会了,”桑溪玉冷下声,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匣中零碎的饰品,堂堂一个侯府小姐,妆匣中的首饰却是屈指可数,“你想知道我还知道什么吗?”

    沈落雁美目微微一动,放下梳子。

    “趁着圣旨还没有下,你还有退路。”桑溪玉警示道。

    “我还有什么退路呢?”沈落雁轻声道,她站起身,站在屏风下缓缓退去身上一席薄纱,白皙的肩膀上一处疤痕醒目,“嫁给陵王难道不是最好的出路吗?你既然来了,那一定将我调查清楚了。”

    桑溪玉蹙眉,她唰地一下站起,快步走到沈落雁面前,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凑近看去,眼前的人的确生了一张美人面,秀眉微蹙,肤若凝脂,外加一双湿润的含情目,恰到好处的美丽柔弱,虽强撑着说出这句话,可是她仍在微微颤抖着。

    “可是康王,他占有你,却逼你嫁给另一个人,利用你,拿你去羞辱陵王殿下,让你替他去做一个细作。你甘愿吗?”桑溪玉凛声道。

    沈落雁的眼睛微微移开,良久才道:“因为我爱他。”

    “爱?”桑溪玉挑起一边眉毛。

    桑溪玉笑道:“他不过是在消遣你,且不说你要去王府做他的细作,就凭你并非完璧之身进入皇家,只要迈进门槛就是一个死字知道吗?”

    眼前的人闻言微微摇晃了一下。

    桑溪玉乘胜追击:“你爱他,那他爱你吗?”

    沈落雁苦笑,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屏风倒映着她细弱的身子,她抬手拭泪道:“他说他爱我。”

    “我们女子便靠着这个‘爱’字过活了。”

    桑溪玉不解:“为何偏要他的爱,总会有别人爱你,再不济自己爱自己,为何把一切孤注一掷在那样一个人身上。”

    “姑娘你杀了我罢——”沈落雁歪倒在地,细瘦的手撑在地上微微颤抖,“你知道我是殿下的工具,杀了我,也算对得起陵王殿下。”

    桑溪玉俯下身,凝眉看着沈落雁认真道:“圣旨未下,你还有机会,逃也好,跑也罢,离开这个牢笼,离开那个人。”

    “像康王殿下这种人,就算你把心肝掏出来献给他,他也会嫌你掏心肝的手脏。”

    她语重心长。

    沈落雁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抿了抿唇,深深垂下头去。

    看着她的模样,桑溪玉站起身没有说话,只在离开之时丢下一句:“若你执意要嫁,我就要对不住你了,沈小姐。”

    桑溪玉回过神来,将这一切告诉了文双莺。文双莺听完,浮起不太好的脸色,嘴角抽搐道:“这个沈小姐当真是个听不明白话的,都说成那样的还一股脑犯蠢。”

    “左不过她进入王府我们便想办法除了她就好。”桑溪玉拧起眉心,很快舒了口气,伴随着门口响起的鞭炮声,飞速拉着文双莺的手就要离开。

    “走吧,我们去看看热闹。”

    王府门口鞭炮声此起彼伏,桑溪玉伸手接了一张空中徐徐飘下来的红纸,捏在指尖赏玩。门口的人挤挤攘攘着,将她往后一挤,人绊了一跤,差点倒在地上。

    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红纸从指尖脱落,从半空中飘摇下来,落在身后一人的肩膀上。

    桑溪玉急着去接那片红纸,回转过身一个没注意便扑在了那人的胸膛上,手正好按在肩头,掌心下是那张红纸。

    她松了口气,抬起头,入目皆是褚负雪的笑颜。

    “桑女侠,打招呼的方式真是特别。”他笑道。

    桑溪玉扯扯嘴角,哼了一声道:“谁跟你打招呼了,我是来找这个......”她举起手中的红纸,却没想到一声鞭炮声在耳边响起,接着漫天的红纸片如雪飘落在地,落在二人头顶。

    褚负雪笑了笑,桑溪玉有些尴尬,将手背在身后,悄悄丢掉了手中的纸片。

    人群中有小孩子欣喜地叫出声来,伸出小手接着飘落的纸片,接到了便高兴地鼓起掌来。

    见褚负雪看得出神,桑溪玉戳了戳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知晓褚负雪的真实身份,今日王府人多眼杂,若是有人认出来就要坏事了。

    “我来这里见一个人。”褚负雪道。

    “你疯了?”闻言桑溪玉蹙眉,她拉住褚负雪的衣角,他的身份能多瞒一日就多瞒一日,哪有他这样自寻死路的。

    她正要说话,忽然一阵乐声响起,花轿在吹拂的花瓣间慢慢靠近,在出神之际,手中攥着的衣角悄悄如流水般消失。

    桑溪玉反应过来,忙从人群中找寻着褚负雪,忽地对上一抹红色。

    赵琮行身着喜服站在门口,两人目光交错,一道尖叫打破了一切,桑溪玉顾不上想那么多,转过身,看着喜婆跌跌撞撞从轿子中摔下来,僵直地如木头一般,从脚踏之上猛地倒在地上,良久结结巴巴道:“新娘子,新娘子......”

    王石察觉不对,赶紧上前,一把掀开了轿帘,只一瞬他也愣在原地。

    桑溪玉推开拥挤的人群走上前,定在原地,隔着虚掩的轿帘,里头的新娘歪着脑袋,紧闭着双眼,唇瓣泛着青黑,早就没了人气。

    乐声戛然而止,王石转过身朝着人群之外的赵琮行拱手道:“殿下,出事了。”

    桑溪玉转过头看着赵琮行,他清淡地一瞥,转身拂袖而去。

    如今站在门口的人都目睹了轿子中的死人,惊讶之余,更多的吓得不行,找人通传了一声便赶紧离开,大喜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怎么说都是晦气的。

    桑溪玉看着人群散去之后孤零零的喜轿,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落雁竟会选择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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