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双莺啧了一声,打量着老袁道:“我说你在这当厨子这么久了,做的菜也一般嘛。”
袁行愣了一下,嫌弃地瞥了她一眼,瓮声瓮气道:“我看你也没少吃!”
“不爱吃下次少吃点啊!”袁行边走边丢下一句。
这厢云先生还为桑溪玉撑着伞,身后袁行将手搭在额头小跑过来,在他身后道:“传信过来了。”
云先生微微点头,将伞柄完全交至桑溪玉手上,欲言又止后便转头离开。
“唉......”桑溪玉刚想提醒他不用打伞吗,忽然意识到他方才的眼神,像是有什么想要告诉自己,却没能说出口。她叹了口气,想起老袁来是告诉他有消息来了,难道是叶飞来了?或者是其他人?
雨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她赶紧牵马,一面呼唤着文双莺的名字,文双莺打着伞疾步过来,她蹙眉道:“怎么了,我看老袁和老云刚才急急忙忙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桑溪玉将伞塞到她手里,文双莺慌忙握着两把伞,看着雨即将落到桑溪玉发上,又匆忙为她遮雨。
“有消息来了,说不定叶飞已到,或是其他的人来扰乱计划,”桑溪玉牵过马,她低着头,眉眼间格外肃然,“你觉得叶飞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你是觉得会有人提前来找我们麻烦?”文双莺跟在急匆匆的桑溪玉的身后不断追问着。
“当然。”桑溪玉忽然顿住,她噤了声,抬起头时一只白羽红喙的鸟正从屋顶当空飞过,她心头一跳,是阿苏鸟,难道这里还有生杀营的人?
“怎么了,溪玉?”文双莺不解。
桑溪玉转过身,沉思片刻极为认真道:“我怀疑今日还有生杀营的人来这里。”
“当真?”文双莺激动,她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快又见到生杀营的人,难道她很快就要知道自己爹娘的踪迹了?
两人商量片刻便赶紧上马朝前追了过去,酒肆屋前屋后共有两个马厩,估摸着云先生和老袁正在前面那个马厩。
桑溪玉骑着马到酒肆前时,一棵正冒芽的桃树下,云先生正用手抚摸着马头。那马头病恹恹地垂着,一副毫无精神地模样,老袁在一旁弯着两条眉毛道:“这马今天怎么回事,到关键的时候反而不行了。”
“可能是病了,”云先生叹了口气,摸了摸马儿的头,嘴里呜呜几声。
“时间快来不及了,要不我们先共骑一匹马?”老袁预备着上马,双手抓着脚蹬上的扶手,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云先生。
云先生苦笑,那匹被老袁压在身下的马几乎要折了腰,正当他手足无措时,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们骑一匹吧。”
他有所动容地转过身,正巧对上桑溪玉的目光,她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朝他伸出一只手。
她挑挑眉,“要来不及了,不是吗?”
不容云先生反应,桑溪玉直截了当拉过他的手,就直往上一拽。
“那麻烦桑姑娘了。”云先生木讷道。
雨势减弱,如今打在人身上便是毫无感觉,桑溪玉心里一团乱麻,目光微微一移,往身后似若无意道:“他们快到了是吗?”
身后的人似乎愣了一下,许久才回道:“你怎么知道?”
桑溪玉“哦”了一声,道:“老袁跟你说的话,我听到了,来的是叶飞还是其他人?”
“叶飞、董廉都来了,不过他们兵分两路,叶飞去解救他的妻儿,董廉则带人从酒肆那一条路堵截我们,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云先生失笑,“我们早猜到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犯,故而向殿下请了你们。”
“你什么意思?”桑溪玉一边问道,一边“驾”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云先生凑近了些许,“我们也得分开走,你们快马加鞭先去转移叶夫人母子,我和老袁去找董廉带的人。”
“你和老袁能行吗?”董廉带的人必定是精兵加上康王的十二弦,甚至说不定还有暗中蛰伏的生杀营的死士,云先生和老袁的武功她摸不清楚,但即便再厉害,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云先生沉默些许,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嗫嚅片刻终是道了一句:“你放心吧,打不过我们也会先躲着。”
桑溪玉点了点头,一扯马鞭停下来道:“那就行,打不过就跑,等着我和双莺回来。”
她说出这句话时忽然感觉他们好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才不到一天,她竟想他好好活着。云先生一句云淡风轻的“谢谢”忽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桑溪玉等着文双莺上了自己的马,才一夹马腹奔驰离开。
云先生站在原地看着远去地马许久,老袁才在他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现在怎么办?”
云先生转过头,道:“往反方向走,去燕雀湖附近。”
“方才阿苏鸟传来的消息还有什么?”老袁好奇问。
云先生上马道:“钟桡迟告诉我,生杀营就埋伏在燕雀湖,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便会出手助我们。”
老袁在他身后便上马便叹息,“老子还是到了这一天——”
马蹄声哒哒落在地上,越来越快。
云先生坐在马上,高高扬起头,似乎有细弱的雨丝扑洒在面上,他喝道:“这一生汲汲营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转过脸,“老袁,连累你了。”
老袁哼一声,佯装怒道:“你跟老子说什么呢,咱们是兄弟,兄弟就是要同生共死。”
......
“架!”桑溪玉骑着马,一路自山上往山下疾驰而过。
雨滴砸在脸上,文双莺紧紧抱着她的腰,直到眼前一抹房屋的色彩遇见清晰才敢睁大了眼睛。
身前拥着的人一扯马缰,马匹前腿高扬,半晌才稳稳落下在地。
所幸她们一路疾驰,这里还没有像来过人的模样,依老袁他们所说现在要将她们转移到酒肆下面的地窖里才行。
桑溪玉知道事不宜迟,一下马便推门进去。
门开的那一瞬间,一团灰尘扑在面上,她伸手摆摆,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这只是一间库房,最角落里蜷缩着一对母子,母亲牢牢地将孩子护在怀中,二人正迷迷糊糊睡着,听见了桑溪玉推门的声音才醒过来。
待看清这对母子的面容,她们二人都呆住了。
桑溪玉呆愣在原地,文双莺则结结巴巴走上前,又转过头看向桑溪玉不可思议道:“溪玉,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那天,生杀营从她们手下强抢走的那对母子吗?原来他们就是叶飞的一对妻儿。
“那现在该怎么办?”文双莺皱着眉看向桑溪玉。
她没有注意到桑溪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她浑身发抖,片刻才沉静下来。桑溪玉缓缓舒了一口气,眸色坚定起来,道:“把他们带回酒肆。”
袁行远远瞧见燕雀湖波光粼粼的湖面便停了步子,他眉头紧锁,往腰间一探,那里藏着一把大刀,常年在厨房烟火里忙碌,今日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这叶飞、董廉手下有两个人一个叫张龙,一个叫张凯,今日我们未必能见到叶飞二人,他们也不敢亲自迎战,必定先放出着二人来除了我们。”云先生道。
“那剩下的人是不是就去救那母子了?”袁行有些担忧,“桑姑娘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云先生静了片刻道:“放心,她很厉害。”
“你对桑姑娘很了解啊——”袁行朝他挑挑眉,声音有些绵长,他背着手迈步上前,“我劝你啊,儿女情长的事早些放下吧。”
“儿女情长?”云先生停下步子,看着袁行,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落灰,并拂去一片落叶,道,“你在说谁?”
袁行反应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老子说错了,说错了。”
落羽杉林中,两个身高不算高的中年男人提着剑带着一队人马走着,左边的男人八字胡,大小眼,棕色浑浊的瞳孔,叫做张龙,右边是他的双胞胎弟弟,比他稍微瘦一点,耷拉着一条手臂的,叫做张凯。
“快走!”张龙吼了一声。
上面特地交代了今日必要将那些人赶尽杀绝,所以才特别派他们带人来燕雀湖。
“那间酒肆在何处?”张龙问道,一侧的张凯冷声回复:“就在前面了,我们特地与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个时辰,定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张龙冷笑,
“那帮子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想用家眷来威胁朝廷的将军,头脑也太简单了些,以为这样能得到什么?”
“康王殿下志勇超群,料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张凯道。
“弟弟,你觉得是何人所为?”张龙弯了弯唇角,一副嘲弄。
张凯闻声背起手,意有所指,“能想到从叶将军入手,怕也只有那位了。不过,有人说,萧家那位,还没死呢?”
“没死?”张龙蹙眉,“尸身都被虫蚁啃完了,难不成是回魂?”
张凯的声音低沉了些,凑近道:“当初可未曾找到他的尸身。”
张龙闻言诧异了一下,立马转了一副冷血的面容,哼了一声道:“管他是人是鬼,现在也不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了,见到爷爷我不还是得跪下来求我给他一条生路。他现在就是光明正大出现了,也活不下去。”
忽地一颗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扔在了路中央,张龙二人吓了一跳,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颗雷火弹,不等惊叫出声,雷火弹引爆,将他们齐齐往后震了一截。
“是谁!”张龙余惊未消,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
“老子是你爷爷!”袁行肩抗大刀,从烟雾后走了出来,与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一身粗布短打的云先生。
“你,你们是谁?”张龙后脑勺受了伤,一抹全是血,他迷糊一阵子,继而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