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你去过漠北?”桑溪玉很好奇,他看起来无半分像那些北方蛮子。

    云先生点点头,他的五指被指套包裹着,露出一点点指尖,“战乱时去过一次。”

    “你怎么跟殿下认识的?”桑溪玉把问题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或许她实在不该过问太多,于是急忙摆手缓和道,“算我多嘴了,脑子不太清楚......”

    晚风吹气她鬓边的发丝,被她拢至耳后。

    云先生倒是面色无半分一场,他朗声道:“算起来早些就认识。”

    桑溪玉点点头,不时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说呢,或者撒个谎骗我,没想到你会直接告诉我。”

    “说不定我是在骗你呢,你怎么能看出来?”云先生笑,他看着桑溪玉,忽然极为认真,“我没有骗你,因为我曾在心里对一个人暗暗发誓,不再欺骗她。”

    桑溪玉愣了一下,失笑,

    “那他真是幸运,我就很讨厌欺骗。”

    她似乎自动忽略了那个“再”字,那表示欺骗已然发生。

    “人都不喜欢欺骗,以后不会有人欺骗你的,如果有那就让他天打雷劈。”云先生云淡风轻地补充。

    桑溪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用手在两颊处扇了许久才散去余热,她道:“借你吉言!”

    “对了,”云先生倒是想起来了什么,从身侧摸出一个坛子来,推到桑溪玉面前,“你是睡不着吗?喝些酒会好吧。”

    桑溪玉眼中有些惊喜,取过小酒坛在鼻尖靠了靠,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自打发生了一些事之后,我便夜夜睡不好,睡不好便起来喝些小酒,助眠嘛。”

    云先生没有问下去,只摊开手道:“姑娘请用,不用客气,这可是老袁那家伙私藏的。”

    “恭敬不如从命!”桑溪玉立马开始拧酒塞,往云先生递来的碗中倒,一点也不讲客气。

    “云大哥你也喝点吧。”她将酒碗递过去。

    夜色朦胧,酒香醉人,冰冷的晚风让着些迷醉多了几分清醒。

    “对了,桑姑娘你们这一路走来,有没有遇见什么人?”云先生忽然道。

    经他一问,桑溪玉倒是想了起来在落羽杉林中遇到的那几个身戴面具的神秘人,她垂眸,半晌从衣中掏出那面从死人脸上摘下来的面具,递给了云先生。

    “云大哥,这就是我们白日在落羽杉林中遇见的人身上所带,他们妄图伤害我和双莺,不过失败了。”桑溪玉简单述说了一下,补充道,“我们刚想询问他们的身份,结果他们竟然服毒自尽了。”

    她话语间带着失落,似乎没把那几人的身份揪出来而感到难过,“也是我掉以轻心,竟然让人有机可乘,服下了藏在舌头下的毒药。”

    “与你无关,谁能料到呢。”云先生轻声回道,他手里拿着那副奇怪的面具,翻来覆去良久了然地叹息一口气,“原是他们,我早就担心或许你们路上会遇到他们地人阻拦,没想到会这么快。”

    “消息总是漏风地。”

    “是什么人?”桑溪玉凑过去,眼睛眨了眨。

    云先生微微抿着唇瓣的样子让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认真多思的模样。他注意到桑溪玉的目光,愣了片刻,躲了开道:“十二弦。”

    “十二弦?”桑溪玉在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原先就猜测这些人正是那晚信上所书的要自己提防的十二弦。

    “正是,十二弦的面具与寻常的面具不同,如网状——”云先生点头应道,将手中面具往脸上轻轻一靠,“这么烙在脸上。”

    “十二弦到底是什么人?”桑溪玉好奇,看样子他们并不是普通人,而是经过专业训练和专人管控的,也明白一旦暴露则必死的结局。

    “十二弦是康王殿下在暗地里培养一支精兵,以共有十二个人和在十二招之内必败敌人而命名十二弦。”云先生如是说,“说是有十二个人,其实规模很大,最下面几级的便如你们今日碰到的,只是拿来垫背的。”

    “康王赵琮飏?”桑溪玉从未见过这个别人口中的康王,他出身不好,是一个宫婢所生,人又是极为木讷的性子,不受圣上喜爱,其他的文韬武略倒也不知出不出色。

    云先生听到桑溪玉这样的语气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你待在殿下身边,没有见过康王吗?”

    桑溪玉摇摇头。

    “这是你第一次替他做事?”

    “也不算吧,”桑溪玉摇了摇头又点头,她也说不明白这些年待在陵王府,赵琮行并未给她下达太多的命令,更多的是将她保护起来,所以平日也是她一人摸索,查当年的事情。

    云先生的目光暗淡了些,他将面具还给了桑溪玉,道了声“收好”。

    “你知道萧家吗?”他沉吟片刻,沉重说道。

    桑溪玉眼睛睁大,忙点头,“知道。”

    “当初北昭与漠北一战,萧准战死,萧家被灭门,殿下金贵之身却在战火中被俘到乌沙堡,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有所关联吗?”云先生道。

    桑溪玉保住膝盖,没有说话,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给她可查的范围实在是太少太少。

    “你来到燕雀湖替殿下取叶飞的供词,十二弦的人却来阻拦你,这就是原因。”他道。

    看着桑溪玉的脸,云先生噤了声,站起身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如同抚摸她一般道:“夜深了,桑姑娘快些去休息吧。”

    桑溪玉不困,当即站起来拉住他的衣角道:“云大哥,我不困,我还想知道更多。”

    她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像只小猫,她窥见云先生眼中闪过的一抹复杂,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他温柔的嗓音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你先提起的这个话题?”桑溪玉有些不爽,挑起自己的胃口现在又藏着掖着,“我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云先生抿唇,果然缓慢地摇头。

    “殿下当年混在军中被俘去乌沙堡便是遭了康王所欺骗,而真正与漠北勾结的也并非萧准,而是同一个人。”

    桑溪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竟然是这样,赵琮飏,不仅陷害了陵王流落漠北五年之久,还是早就北崇关兵败,萧家蒙冤的真凶,怪不得,怪不得,他们需要叶飞和董廉的证词。

    “我还有一个问题!”看着云先生欲转身的背影,桑溪玉鬼使神差道,“萧昀还活着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云先生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诧异,他嘴角抽动,像是苦笑。

    桑溪玉走至他面前,将手背在身后,一边打转一边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在提到他的名字时所有人都闻之色变,所有人都万分确定已经死了的人还能操纵这一切吗?你觉得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云先生愣了一下,斩钉截铁道:“萧昀已经死了。”

    桑溪玉闻言叹了口气,扯了扯唇角,不一会又道:“萧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声音散在风里,云先生好像来了兴致,淡淡道:“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好人,风流纨绔,惹是生非。”

    “倘若他还活着,他想必也不愿意独活吧。”

    桑溪玉看到云先生有些枉然的背影,忽然想或许是自己太执着了,所有人都说那个人死了,自己却还相信疯子的话,她不禁叹了口气。

    翌日四人出发时外面落了些细细的春雨,文双莺瞧见桑溪玉总是一副满怀愁绪的模样,便想让她开心些道:“都说春雨贵如油,我们去淋淋吧!”

    “淋了可是要的风寒的,我可不要。”桑溪玉一脸嫌弃,面上这么说还是把伞塞到文双莺手中,“我改变主意了,你可没这个福气,春雨就让我淋淋吧!”

    说罢她用手搭在额前,笑眯眯地奔到细雨里,将马牵过来。

    “哎!”文双莺握了伞柄,心里却知道桑溪玉在想什么,她想把伞留给自己,这个笨蛋。

    雨没有要变大的趋势,于是桑溪玉堂而皇之地走到栓马的棚子处,看见雨丝淅沥沥的从稻草檐上渗过,淋在马背上,亮晶晶的。

    她用手一遍一遍地抚过马背,哼哼唧唧地安抚着。

    她不会唱什么歌,也不会马语,最多是哼个不成曲调的调子。

    马匹在她手下安抚地垂着脑袋,偶尔哼哼两声,像是在和着她的调子。不知不觉她口中的调子哼得就像昨夜云先生在夜色下吹得那首思乡之曲——鸣月。

    忽然她感觉到头顶的雨珠小了些,抬头之际却撞入一抹淡青的纸伞。

    云先生的声音在其后幽幽地响起:“忘了春日多雨时节,需要给马棚修整一番。”

    “云大哥?”桑溪玉回头,见到云先生倒是有些手足无措的诧异,又注意到他的伞倾斜向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牵马。”他淡淡回道。

    “下了雨姑娘家是要打伞的。”他将伞递给桑溪玉。

    桑溪玉甚至来不及拒绝伞就被塞进了手中,云先生则钻进马棚,认真地巡视起来。

    举着伞远远瞧见这一切的文双莺不禁停下了步子,正好看到正在屋檐下躲雨的袁行,便小跑过去,压低声音道:“老袁,你跟着云先生什么来头啊?”

    老袁皱皱两条蹙眉,好笑道:“老子是士兵出身,后来受了伤便返乡了,是殿下还记挂着我,让我跟在他身边,至于云先生嘛,好像是殿下的友人。”

    “怎么?”老袁打量着她,不怀好意地笑着,“文小妹你觉得老子跟老云谁更加俊美些?”

    “俊美?”文双莺蹙眉,抱起胳膊好笑道,“你俩半斤八两吧,瞧着你跟云大哥都快能当我爹了,还是放过我吧哈哈。”

    “爹?”老袁笑出声,他插着肥腰闷声道,“我倒是能当你爹,老云嘛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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