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

    风吹得落羽杉林呼呼作响,刀刃在颈间一凉,桑溪玉如同鬼魅的声音在耳侧冰冷地响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铁面人的面容抽动了一下,文双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凛色,当即大叫出声:“他服毒了!”

    桑溪玉反应过来,没想到他能做到此处,宁死也不能吐露自己的身份,她敏觉伸过手,掐住那人的下巴,防止他将毒物吞咽下去。

    可惜迟了,一道黑色的血线自他干裂的唇缝间漫开,颗颗滴落在她的虎口。铁面人眸中的最后一丝光也消失,脑袋软趴趴地歪下。

    桑溪玉松开手,那人便如棉花一般软绵绵倒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这人已经死了。

    文双莺凑过来,朝着倒在地上的人踹了两脚,没有丝毫动静后,她叉起腰有些怒道:“这个人竟然服毒自尽了,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呢!你等会再死啊......”

    桑溪玉一条腿跪在地上,伸手预备解开那人的衣服,一边嘱咐文双莺道:“双莺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配着一块形似蝉的玉。”

    “玉蝉?”文双莺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弯下腰在死人的腰间摸来摸去。

    “我有些怀疑他是生杀营的人——”桑溪玉的话还没说话,手已经解开了死人的衣服,露出颈后以及肩膀上的一块皮肤,她的手顿了顿,上面并没有她意料之中的寒蝉印记。

    “不是。”她淡淡道了一声,将衣物重新覆盖上了去。

    “什么?不是吗?”文双莺道。

    桑溪玉直起身子,拍了拍手道:“他们虽衣着打扮和形式手法跟生杀营有些相似,但玉蝉、寒蝉印记,一样也没有。要知道,玉蝉是生杀营的死士至死也不会脱手的。”

    “那他们会是什么人?跟殿下有关吗?是来阻拦我们的?”文双莺心中有许多疑惑,于是一连串地吐了出来。

    桑溪玉摇了摇头,思前想后还是将自己之前晚上收到纸条的事告知了文双莺。

    文双莺听完,目光在地上扫视一圈,“十二弦,那有什么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生杀营有玉蝉,那这地上躺着的可能是十二弦的人又该有什么来证明和分辨他们的身份。

    “这个。”桑溪玉向前迈了一步,俯身从地上一人面上摘下一个面具,面具之下不过是一张普通再普通不过的脸,带上面具他们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此面具设计巧妙,几乎是烙在面上的,摘下时似乎还连带着扯下了一点皮肉。

    看着那人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面上可怖的疤痕,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够狠的。”文双莺抬起头,跟桑溪玉对视一眼,“你说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是能豁出命和尊严的。”

    桑溪玉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她也曾不理解那些选择成为死士的人,为何能为人做事,视死如归,后来她明白,人生在世,总是有那么多牵绊,有太多不能宣之于口的,叫做苦衷。

    她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人将他们派来,手中唯有的便是这一具连着皮肉的面具。

    顺着落羽杉林直直往前下行,霞光如血惨淡地躺了一地,二人灰头土脸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赵琮行口中的酒肆,这间酒肆实在是太小太过隐秘,只有门口悬挂着的一片破旧的酒旗上落着几个草字。

    梧桐锁。

    文双莺拖着两只手,远远朝里投了一眼,虽是破旧些,但与平常的酒肆毫无分别,难不成就在此处接头。

    “反正也只是跟人碰头而已,又不是要交易什么东西,没必要那么紧张。”说到最后一句时,桑溪玉的语气松了些。

    望着愈加昏沉的天色,她们进入了酒肆。

    酒肆之中连个打扫的伙计都没有,只有一个师傅在厨房烟火中里外忙活着。桑溪玉迈步进去,高呼一声:“师傅,来二两梅花酒!”

    “溪玉,溪玉,我还想吃肉。”文双莺屁颠屁颠跟在她身侧,焦急地嘱咐着。

    “双莺,”桑溪玉一面用眼睛搜寻着座位,一面语重心长道,“你别光顾着吃肉,这吃肉什么时候都能吃,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

    她声音放低,文双莺都憋地喘不过来气,良久她反应过来,气道:“那你还顾着喝酒?”

    方才那句“师父,来二两梅花酒”也不知道是出自谁人之口。

    桑溪玉才不睬她,大步流星地往座位上走,一俯身,用袖子抹去桌上覆着的一层薄灰。

    “坐!”她用脚踢开条凳,空出一条路来。

    文双莺不高兴地扭捏着走过来,就在她将要坐下时忽地眼睛一亮,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点菜了,是不是我们的盘缠不够了,只能供着你喝酒,是不是?”

    她拿着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桑溪玉。

    桑溪玉一扬眉毛差点呛住,笑嘻嘻地握住筷尖,道:“你这小孩,要明白挣钱的不容易,不能一张嘴就是吃肉的。”

    明明平时她们的盘缠都是靠自己坑蒙拐骗换来的好不好,人家殿下愿意给银子她不要,偏偏来占自己的便宜,文双莺撇嘴,正要反驳,桑溪玉的瞳孔却微微一移。

    她的唇瓣轻轻抿着,从文双莺的身后看去,灶台间忙活的酒肆师父好像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那目光很是复杂,平静中带着微微的审视。

    桑溪玉与他对上目光一瞬,感到背后一紧。

    她伸出手按住文双莺的肩膀,压着她不得不往下坐,嘴里有意无意地念叨着:“好,等会姐给你买肉吃。”

    文双莺没反应过来,迟疑片刻也发现了桑溪玉眸中的变化,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刚才死里逃生,现在又羊入虎口。

    她回过头去,隔着烟火往厨房一看,正好有触及到师傅冰冷的眼神,当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颤颤巍巍的目光移向了桑溪玉,桑溪玉接收到,给她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就在这时,酒肆师傅端着桑溪玉方才点的梅花酒慢步走到了二人的位前,梅花酒香气醉人,瞬间勾起了桑溪玉肚子里的馋虫。

    但是直到酒杯落在了面前,她也没急着取,反而明里暗里打量着这个酒肆唯一的师傅,或许也可称之他为酒肆老板。

    “二位姑娘,你们要的梅花酒。”酒肆老板哑声道。

    他看模样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中等,有些微胖。脸盘子圆圆的,头顶有些斑秃,只剩几根须须似的头发,他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一说起话来粗声粗气,又显得十分憨厚。

    桑溪玉宁愿是自己看错了,她佯装无聊打听道:“师傅,这间酒肆里只有你一个人?”

    酒肆老板正转过身,听到她的话又转了回来,沉默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店小,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桑溪玉顺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就是这间酒肆的老板喽,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胖老板有些愣住了,呆得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一直到角落里传来一声咳嗽声,他才像反应过来一样慢吞吞地回复:“在下姓袁,二位叫我一声老袁就好。”

    “那,麻烦你了老袁。”桑溪玉微笑,不过她的注意力已经被角落里那声咳嗽声吸引了。

    目送着袁老板回到后厨后,她才拿起酒杯佯装品酒一般凑上前朝着文双莺使了使眼色。

    文双莺显然也注意到那道看似意外却又不意外地咳嗽声,袁老板一开始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直到那声咳嗽出现,他像是得到了某种准许,才勉强将自己的姓氏告知了二人。

    这间酒馆,绝非简单的地方。

    也不知道赵琮行将这一切安排在此处有什么目的,还有跟自己碰头的人在哪。

    桑溪玉清楚地了解,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这间酒肆里,无论是袁老板还是那个咳嗽的主人,都是处在迷雾之中,难分善恶,但她明白,赵琮行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自己留在充斥着危机的是非之地,至少不是现在。

    她想着,将冰凉的杯壁往唇边一靠,凛冽的酒香直直往鼻子里钻,她却没有饮下。

    听说初春的梅花酒都是用雪水酿成的,自带冬日的凛冽之气,颇有些香自苦寒来的韧劲。

    “现下我们该怎么办?”文双莺瑟瑟道,她现在可是一点吃肉的胃口都没了。

    眼看着夜幕一点一点落下来,如果她们没猜错,整间酒肆就只剩下袁老板,她们二人,还有那个角落中的咳嗽声。

    “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桑溪玉沉着道,“且不说此地是殿下定下的,即便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文双莺最是相信桑溪玉的,现在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于是壮着胆子道:“既然这里只剩我们几个人,那接头的人会不会就在他们二人之间?”

    她此言一出,桑溪玉也愣住了,是啊,自己只顾着对周围的人防备,却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任何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除了是想对自己下手之外,也可能是在观察,看看她们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想到此她腾得一下站起身,端起那杯醉人的梅花酒就往那处咳嗽声传来的角落走去。

    文双莺跟在她身后,心里惊叹她的鲁莽,但是也明白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做。

    万一帘子后面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给他收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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