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桑姑娘。”钟桡迟站在她面前,他一双剑眉蹙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桑溪玉哼笑一声,垂下目光,“你们生杀营向来只讲生杀,不讲感情,你有什么便说。”

    “桑姑娘,少主他也是没有办法才会欺骗你们,他几乎是拼了命想要保下你们,可是......”钟桡迟语速极快,越到后面,声音越低,“有些话我从未与旁人说过,甚至于主上。少主他心有家国,如今北昭内忧外患,他有意理清朝堂,姚莲心他们的死,或许是值得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都有很多不能言明的无奈。

    桑溪玉闻言却是狠狠嗤了一声,“值得?我呸!你这些人,以为自己要做什么大事,牺牲一些无辜人的性命也再所不惜,甚至冠上一个好听的名声。谁稀罕这些?你们就是草菅人命,难道人命还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们的大事就是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甘愿牺牲的束之高阁的大事,普通人想活着就是苟且偷生,心无家国?”

    “荒唐!”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伴随着低声的嗤笑,心脏如撕裂一般疼痛。

    钟桡迟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在鹤鸣楼的时光,不过一切都回不去了。当初褚负雪为了利用到北昭中原武林,派他暗杀了在外游历的瑶山派钟桡迟,他也因此代替了钟桡迟得到了生杀营的赐名。

    而他能够拿到盟主之位也是褚负雪一手策划的。

    想到桑溪玉还身负秦筝咽之毒,即便主上答应褚负雪放桑溪玉回去,没有陌上花,她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为何要苦苦相逼呢?想到此钟桡迟忽地神情一变,生杀营所授,为人不可有怜悯之心,他背过身,眼神逐渐冷却。

    钟桡迟低下头,从腰间掏出一个匕首,在眼前一翻,倒映在剑刃之上的瞳孔冷酷无情。

    他狠了狠心正准备转身,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钟桡迟愣了一下,随即将目光落到门口,当他的目光与绛露的相交汇时,二人不约而同地弯下腰恭敬道:“朔月杀。”

    来人低低嗯了一声,朝着他们面不改色道了一句:“少主快从试练场出来了,这里交给我。”

    绛露闻言颤了一下,随即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倒是钟桡迟迟疑了一瞬。褚负雪曾嘱咐过他一直待在桑溪玉身边,务必保下她的性命,如今朔月杀亲自来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

    他虽是生杀营的人,但毕竟是褚负雪一手带出来的,心里主要向着的还是少主。

    朔月杀是主上身边的人,以阴狠残酷,冷面无情著称,任何一个生杀营的人都明白他那副手段。朔月杀见钟桡迟不动,走到他身边一把抽出他手中的匕首,冷声道:“少主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你跟绛露一起,这里有我就好。”

    钟桡迟点头,他还想补充些什么,在触及到朔月杀冰冷的眼神时突然止住,转身离开。

    桑溪玉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压着嗓音道:“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朔月杀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逐步靠近桑溪玉。

    桑溪玉敏觉的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她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些惧意,“你要做什么,你怎么这些混蛋,放开我!”

    她拼命地挣扎着,一道银光自眼前闪过,裹挟着寒凉的刺痛在手腕上划过,她痛得大叫一声,豆大的汗珠滑落。

    “啊——”

    朔月杀面色不变,只觉得身侧女子的惨叫一如寻常,他手起刀落将桑溪玉手部的筋脉尽数断去,鲜血汩汩流下。

    桑溪玉额角青筋直爆,痛的不能自已,她抬起头,后脑勺重重撞在脑后的木架上。她的右手手腕颤抖着,嗓子已经嘶喊到发不出声音。

    血腥气翻开,朔月杀冰冷的目光落在满是血渍的刀刃上,将其在桑溪玉的衣服上反复擦干净。

    耳边徒余女子重重的喘息声,他翻开眼睛伸出手掐住她的脸,强迫她抬起头来。他瞥向女子苍白毫无血色的双唇,凛声道:“你可知道如何既能保下一个人的命,又不会让她说出秘密?”

    桑溪玉痛得脸眼睛都睁不开,只迷迷糊糊从眼前一线光明中看到朔月杀手中的一个药瓶,她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紧紧抿住了唇瓣。

    眼前的人冷笑了一声,讥讽道:“还算聪明。”

    “我断了你右手的筋脉,让你永远也拿不起剑,现在,我会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他冷冷道,掐着桑溪玉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撬开她的嘴,“别害怕,至少你不会死。”

    “你......”桑溪玉用力挣脱,她口中涌出鲜血,一滴一滴顺着下巴淌下来,“你还不如......就这么杀了我。”

    朔月杀没有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凛色,手腕一动将桑溪玉紧紧抿着的嘴巴撬开,无视女主奋力的挣扎,扬手将药瓶靠过去。

    感受到冰凉的瓶壁靠在唇瓣上,桑溪玉拼命转过脑袋,她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地叫着,两行清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她不能死,阿夭还等着她呢,若被灌下此药,她便再也不能说话了。

    下巴上的力度逐渐加重,朔月杀将手一样,眼看药汁就要顺着唇缝流入口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重重的声音。

    “住手!”

    朔月杀一愣,转过头看到褚负雪冷着脸朝他本来,他浑身都是血,脚步有些不稳,一看就是刚才试练场出来。他径直向他走来,一把扯开朔月杀的手,面带着煞气道:“朔月杀你在做什么?”

    朔月杀挑眉,看向自己手中的药瓶道:“回少主的话,我在保守我们的秘密。”

    褚负雪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狠狠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不要伤害她,我要她的命。”

    见朔月杀还要说话,他继续道:“你不必拿主上说话,我已经自请去了试练营,就是为了换桑溪玉的命。主上一诺千金,你不过一个朔月杀,也要阳奉阴违吗?”

    褚负雪挪开目光,擦了一把面上的血腥,硬生生夺过他手中的药摔在了地上。

    他面色阴冷,因为带着些许残血显得更加嗜杀,“你不要忘记谁是少主,谁才是生杀营的主人。”

    朔月杀闻言没有说话,他整理了手上的手套,对褚负雪道:“朔月杀明白了,不过少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思熟虑。若留此女,日后事情败露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后面几个字咬的很重,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朔月杀离开褚负雪低头深吸了一口气,他满口都是浓重的血腥气,此刻身上的疼痛排山倒海反馈回来。褚负雪缓了一会,准备抬起头为桑溪玉解开锁链时,突然发现她右手手腕上的一片鲜血淋漓。

    他的心猛地一坠,指尖迅速颤抖起来。

    锁链被他解开,桑溪玉的双臂软软地垂下来,她低垂着头,双目紧紧地闭着,仿佛是疼晕过去了。

    褚负雪将她拥在怀里,迟迟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怀里传来女子羸弱的声音,她向来是不愿屈服的,即便再落魄了依旧将腰板挺得笔直,不会随意受别人的折辱。

    “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什么被困在金笼,什么中都绸缎庄的公子。”桑溪玉蹙眉,“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从朗宁开始我们就一直处在一个你褚负雪所设的大局中,自以为的推测探索,不过是原地踏步而已。”

    褚负雪怔住,他浑身僵直,仿佛方才所受的刑罚此刻直直落在了他的心上,痛不欲生,他开始恐惧,他从没有这么恐惧过。

    “阿莲我们从一开始就踏进了一个死局,只是有的人什么都知道,我们一定很像个笑话吧。”桑溪玉的下巴靠在褚负雪的肩膀上,曾经的拥抱是那么温暖,那么让她欣喜,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像在抱着一只刺猬,浑身都是刺,扎伤地她无处躲避。

    褚负雪的背上有许多新添的伤痕,她不知道褚负雪为了保下自己的命都做了什么,拿什么去交换,只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些欺骗,阿莲他们的尸身,都是真真切切摆在自己的面前。

    “你生杀营的少主不会缺任何一个心悦之人,不缺可以利用的人,”桑溪玉站起身来,她的声音又轻又微弱,带着无边的苦涩。她的手腕还在不断淌着血,断筋之痛难以忍受,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可是我,再也不能拿起剑了。”

    随即她抬起手抽出褚负雪身侧的长剑指向他,下颌因为极度地愤恨而战栗。

    “你杀了我吧,这里不会再有人来。”褚负雪看着她,他的唇角残留着血迹,眼眶通红,盈着泪水。

    桑溪玉却手腕一抖,长剑落在了地上。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径直从褚负雪身侧走过。

    褚负雪突然拉过她的衣袖,只一瞬又松下。他俯身捡起地上方才被桑溪玉摔落的长剑放在掌心细细端详,“这是我送你那把灯然剑,我求你把它带走。”

    桑溪玉顿了一下将那把剑退了回去,面色凉薄道:“此剑是你的,我物归原主。虽不能两清,也不要再见。”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褚负雪再也忍不住,此刻他心如刀绞,仿佛浑身一切气力都被抽空。他听着桑溪玉离去的脚步声,双手紧紧攥起来,绝望吞噬了他的全部。

    他的天从五年前就不再有过白天,直到遇见桑溪玉,短暂的光明似乎让他忘记了,还会有黑夜的到来。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