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杀

    “阿莲他们,阿莲他们......”桑溪玉不断抽泣着,她的手如铁一般掐着褚负雪的肩膀。他此刻深知桑溪玉得知了姚莲心与游跃安的死讯,只能闭口不言,他又能说什么呢?

    桑溪玉的哭声逐渐止住,她的手逐渐探进褚负雪的腰间,在触及到一个熟悉的形状后,她通红的眸中神色一凛,即刻将他推开。

    褚负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呆立在原地还保持着双手环抱的动作。

    在看见桑溪玉的眸光时,她已是满眼恨意。桑溪玉将眼睛移向一侧自己逐渐抬起的手臂,一滴清泪从她眼眶坠落,她唇瓣颤动着。褚负雪的目光顺着她移过去,瞳孔一寸寸扩大。

    桑溪玉紧握的五指根根松开,从掌心重重落下一枚青色的玉石,正是一枚玉蝉。

    “桑女侠——”褚负雪正准备开口,他试探地想要靠近,却被桑溪玉一声怒吼止住。

    “你不要这么叫我!”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两行泪涓涓流下。她的手紧紧攥起,捏着方才从褚负雪身上取下来的玉蝉步步走到褚负雪面前。

    褚负雪满心寒凉,露在他眼前的玉蝉上正好碎了一角,他的双臂垂下,意识到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原来是你啊,”桑溪玉走到他面前,她苦笑出声,又狠狠止住,“是你杀了梁追,一直都是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怒吼一声,将玉蝉砸在褚负雪身上。

    褚负雪像失去了魂魄,他软着身子向后一退。落在他衣襟上的玉蝉滑落,响亮一声掉在地上。

    有风吹破了窗子,他一阵战栗。

    “对不起。”他轻声道。褚负雪知道解释一切都是多余的,不如就将真相都告诉桑溪玉,他抖着声音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对不起有何用?”桑溪玉紧紧攥着手,她唇边还有干涸的血迹,口中满是血腥。她双肩不断地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到最后一刻还是相信着褚负雪。

    “阿莲他们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也杀了我?”

    褚负雪闻声只紧紧闭着眼,他不敢去看桑溪玉的眼睛,痛苦如急雨冲撞着他的心房,他只能沉声道:“桑女侠,你恨我吧。”

    桑溪玉愣了一下,接着一股强烈的讽刺感涌上来,她嗤笑一声,抬起一双心如死灰的眼睛,“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无用。恨我从不曾怀疑过你。”

    “恨我......”她顿了一下,双腿一软整个人扶住一旁的灯架,低垂着头,豆大的眼珠砸在地上,“明明你欺骗了所有人,害死了阿莲他们,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更恨我自己。”

    褚负雪向前一步,桑溪玉却后退一步,一挥手将灯架摔落在地,火星飞溅。

    “我本想等你们安全离开王宫再将一切都全盘托出,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现在解释还有何用?阿莲的尸体就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桑溪玉捂着胸口,眼中满是血丝,她的筋脉似乎快要裂开,“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利落地抽出长剑指向褚负雪。

    她的手腕轻轻抖着,胸口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地一起一伏。

    剑尖指在胸口,褚负雪眼中却无一丝惧意,若能死在她手中也算赎罪,“若你愿意杀了我,那就——”

    他的话语突然被来人所截断,桑溪玉手腕一抖,长剑从掌心掉落在地。接着三两个死士踹门闯进来,一左一右钳制住桑溪玉。

    跌在地上的长剑被他们一脚踢远,桑溪玉拼命挣扎着,见状不由得惊叫出声:“银蛇!”

    那是十五娘留给她的银蛇!

    桑溪玉原本力气不小,三两个死士不是她的对手,只是她方才毒发,些气急攻心,难保有些力不从心,被身侧两个人死死抓着臂膀。长剑横在她颈间,眼看就要在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褚负雪突然开口制止:

    “放了她!”

    那些生杀营的死士却丝毫未动,语气中带了些恭敬道:“回少主,主上让我们时刻保障您的安全。此女方才妄图行凶,我们必须——”

    “闭嘴,”褚负雪冷声道,他眼眶通红,咬牙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放开她。”

    桑溪玉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无比讽刺,只道:“你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是只差我一个了对么?”

    褚负雪闻言怔怔地看着她,一瞬间心如刀绞,他的唇瓣无比苍白迟迟说不出话来,他明白,从此以后他跟桑溪玉之间只余残恨了。

    他压下双眉,神色一凛,用脚勾起地上长剑,剑柄飞进掌中。只一瞬间,桑溪玉感到自己双臂上的禁锢松开,她双臂脱骨一般软软垂在身侧。

    褚负雪持剑半跪在她面前,混乱中他对上她含泪的目光,只觉那目光仅剩冰冷的恨意。

    “我说过会安平带你回去,我说到做到。”

    一旁被他击倒的死士闻言立马趴下,谨慎道:“少主,若您硬要袒护这个女人,主上那边说不过去,若是朔月杀来了,小人便要以死谢罪啊。”

    他话音刚落,被破开的门外忽地涌入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来,为首的死士脸上带着一个银色面具,朝着褚负雪微微行礼。

    “朔月杀?”褚负雪微微蹙眉,下意识挡在了桑溪玉身前。

    朔月杀没有劝告他反而靠近过来,在褚负雪耳边轻声道:“主上说了,少主您若是想保住桑溪玉,就自请去试练场。”

    褚负雪闻言一诧,试练场,那是每个想要进入生杀营的人必须经历的一环。分为试炼与训诫两个部分,任何一个人妄图成为生杀营的一员,必须在重重选拔之后进入试练场,历经无数机关之后,再自相残杀,只有活到最后的人会获得一个从上一任死士那里继承得来的玉蝉和名字。

    曾经他也是一样,与血腥与杀戮之中活下来。

    ......

    桑溪玉再次醒来时,面前是一片昏暗,有滴滴哒哒的水声回响在耳侧。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要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的手腕通通被锁链缠住,而她整个人被束缚在一个架子上,动弹不得。

    她皱起眉“嘶”了一声,被铁链捆绑的地方磨地皮开肉绽,淅淅沥沥地渗出鲜血。

    眼前一格一格或明亮或昏黄,头顶坠着深黑的血渍,泛着浓重的腥臭。这里看着像是一个处于地下的暗室,旁边挂着一排血淋淋的刀具。

    在她还没说出话的那一刹那,又一桶水从天而降,淋在她身上。

    桑溪玉浑身一抖,咳了好几声,眉眼上湿淋淋的一片模糊。她低头暗骂一句,抬眼时眸光中逐渐显露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除了那个身影,其身后还跟随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桑溪玉对上面前人的目光,忽然感到有一丝熟悉,还没等她开口,面前的人自己解开了面纱。

    绛露清冷娇艳的脸就这么绽放在她面前。

    桑溪玉呼吸一滞,她没想到这位清冷出尘的茶烟女竟然也跟生杀营有关,那她身旁的人——她的目光挪到绛露身后,果然不出她所料,绛露身侧的人正是在库房中她雾里看花的钟桡迟。

    钟桡迟眉目间有她看不出的神色,明明在库房时,他是想要放过自己的。

    桑溪玉打量着她,打破沉默道:“真没想到,你也是生杀营的人?”

    绛露面上不带笑,轻轻扫了桑溪玉一眼,轻声道:“桑女侠不要责怪我们,怪只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不该知道的?”桑溪玉戏谑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什么?说来听听,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你想知道什么?”绛露到没有生气,拢了拢衣袖道。

    桑溪玉的目光转了转,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绛露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泛出一丝笑容,她朗声道,“上九天揽月,往二重天摘星,这里便是生杀营的摘星阁。”

    摘星阁?桑溪玉在心底里重复了一边,半晌她张开苍白的唇瓣,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钟桡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他没有说话,却直直盯着一身白衣的绛露,后者却没回望她一眼。

    “桑女侠,”绛露淡淡道,“当初公子为了能来到漠北完成任务才设下金笼之局,以五百两为诱找到你们几个江湖人协助。你可知何为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本来你们都无法活着离开乌沙堡的,可公子为了你自请去了试练场,受尽十八班苦楚,也该两清了。”她道。

    桑溪玉闻言笑了,她咬着嘴唇颤抖着,忽地道:“两清?除非他死在我面前,赔了阿莲他们三条命,才能两清。”

    绛露没有因为她激烈的话语做出反应,面色不变道:“若我们平等而视,才可算两清。有什么话,便去黄泉路上谈吧。”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钟桡迟突然慌了,他上前拉住绛露的衣袖,激烈地唤了一声:“绛露,你忘了少主他......”

    绛露顿了一下,她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没有说话只朝钟桡迟递了一个眼神,“主上说,若是想保住她的命,就让她变成一个身无武功,手不能提的哑巴。”

    钟桡迟睁着的眼睛顿了一下,接着慢慢移向不远处的桑溪玉。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