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程话音落下，大家都静静的，只周锐眼圈更红了。

    “……真的吗？老师？我来的及吗？”

    “当老师的怎么可能骗学生？就像我说请你们吃饭，那就一定请你们吃饭，”女人说着就转身迈进小商店拿了五个面包，又拿了五盒牛奶，“刷教师卡。”

    然后她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一人分了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行了，我就说这么多。你们吃完就直接去教室吧，回宿舍是来不及了，还会打扰到其他休息的同学。下午认真听课，我会时不时去后门看着，谁要是让我抓到睡觉，那就以后都给我站在后面听课。”

    宋晓程说完便拎着塑料袋走了。

    周锐还站在原地回味宋晓程刚才的话，沈清时撕开面包咬了一口，秋棠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还朝沈清时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下吃吧，站着吃对胃不好。”

    沈清时朝秋棠笑了笑，坐下了。许晏光也坐在沈清时旁边，还把周锐拽着坐了下来。

    他拍拍周锐的肩膀，但也没说什么——他憋了这么久，今天借着王连的事爆发出来也算是好事，但有些事还是要他自己先想一想。

    四个少年少女坐在椅子上啃面包，风徐徐吹过，学校一片宁静。

    他们很少能坐着欣赏学校空无一人的安静时刻，而未来这种机会更是寥寥无几，毕竟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沈清时先开了口，声音不大，柔和而笃定：“秋棠，那个视频不是你拍的，对不对？”

    秋棠“啊呜”咬下一口面包：“当然，我哪有那闲工夫和闲心思拍。我是你们被班主任带走后管别的同学要的，不这样人家哪里会给。”

    “班长好气魄啊，”许晏光感叹，“你不知道，你进来那一段话直接就给我说懵了，闫主任那不上你这个台阶都不行。”

    “他不会不上的，”秋棠摇摇头，语气有些轻快，“你以为沈清时为什么去找班主任？她找了班主任，班主任就会去找闫主任。闫主任虽然严厉，但他一向就事论事，不会翻旧账。而且闫主任其实护短，自己的学生自己骂自己管，但看不得别人训。”

    “徐主任就不一样了。他是王连的亲戚，这事学校都知道，所以王连才敢这么嚣张。如果这事让徐主任先来一步，就算闫主任再来，这水已经搅浑，他想替你们做主都不好插手了。”

    许晏光没想到弯弯绕绕这么一堆，他看了眼沈清时，又朝秋棠看去：“这么个事？”

    周锐也往这边看过来。

    秋棠又咽下面包：“你以为呢？班主任看到沈清时来找她，心里肯定就明白这是让她帮着自己班学生了。”

    许晏光心头一动：所以同桌是刚看见他们就笃定了是王连找事？

    他看向沈清时，少女没邀功，也没对上他视线，只笑看着他们聊天。许晏光这一刻似乎觉得沈清时和一开始有些不同——

    他刚转来时的沈清时……会和同学坐在一起笑着吃面包吗？在看到有同班同学打架时会第一反应是找宋晓程为他们做主吗？

    彼时沈清时在许晏光眼里是食堂一角独自吃饭的身影，是笑着和应下老师、转身眼底藏着的淡然和孤单。

    是无人问津的山间潭水，是挺拔安静的寒冬雪松。

    但这样的人，现在笑起来嘴角上扬，眼睛弯弯的，眼底稍稍染上的笑意平和温柔。

    许晏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此刻他也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开心。

    直到沈清时对上他的视线，他才收起心思，连忙道：“同桌，当代诸葛啊。”

    沈清时好像被他逗笑了：“可别给我扣帽子。你们当时吓我一跳。”

    许晏光仰靠在椅背上：“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话说初中部不是十一点四十才吃饭吗？王连怎么那个点就在食堂？”

    周锐道：“他不学吧，早溜出去老师也管不了。”

    许晏光无语地笑笑：“我许晏光在历谭那么多年都没打个架，来南阜不到一个月倒结仇了，”

    说着他转身拍了拍周锐：“锐子，这事其实是我连累你，抱歉啊，哥们回头请你吃饭。”

    周锐抓抓脑袋，好像是缓过来些了：“没事……不过你怎么和王连结仇了？”

    咬面包的沈清时手一顿，又继续咬下去。

    许晏光大大咧咧道：“我助人为乐遇上的——正义使者和反派对上不是正统剧情？”

    “你小心点，他年纪不大，但是混得可比我们多。”

    “放心，没事。”

    许晏光摆摆手。

    他能把王连送去局子里一次，王连如果再惹事，那他也不是不能送他第二次。

    周锐再没说什么，四个人安静了一会儿，秋棠忽然道：“你们……周末想不想自习？”

    “自习？”

    “嗯，”秋棠顿了顿，“就是一起刷题，互相分享一下经验什么的。可以在图书馆，也可以在我家店二楼——就是饭点可能有点吵——说实话，我一直很想请教一下你们的学习方法。”

    少女面上说得坦然，但耳尖微红。

    周锐摸摸鼻尖，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从“请教”这两个字眼里排出去，又把自己加进了“一起刷题”这四个字里。

    沈清时下意识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上次她和许晏光出去时唐诗开心的样子。

    唐诗似乎很开心她可以有朋友一起出门。

    少女指尖蜷了一下，决定折中处理：“我可以，不过可能不能固定每周都去。而且竞赛结束前，我周六白天会去闫主任家，自习得下午或者晚上，周天都行。”

    “巧了同桌，我也是，”许晏光笑道，“我周六得给一个阿姨朋友的小女儿补课，也只能下午或者晚上，周天一般没什么事。”

    周锐耸肩：“我现在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秋棠面上扬起喜色，飒爽开口：“行，那就周天白天。”

    -

    沈清时的手机日历上多了一个日期提醒。

    【周日下午13:00 市图书馆自习】

    她敲下这行字时都觉得有些神奇，又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变了，但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回想却无果。

    “小时？”唐诗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想不想吃炖排骨？想吃妈妈把排骨拿出来解冻着，明天给你做。”

    沈清时收起手机，往厨房走过去。

    唐诗在厨房里忙乎着，鸡蛋打好在碗里还没搅，沈清时便拿起筷子开始搅鸡蛋。

    蛋黄和蛋清融合，随着筷子的转动每每在要晃出碗边时又转回来。

    “不了妈妈，我报名了散文竞赛，周六去闫主任家，老师给我指导。然后周日可能和同学出去自习。”

    唐诗切菜的动作一停，语气有些惊喜的抬头：“这样呀？这样也好啊，老师给指导指导，再和同学交流交流。你上次去闫主任家是不是还是暑假？这次正好，你带点我做得曲奇去，啊，再带点给同学。”

    女人说着竟然就打算立刻开始给曲奇装袋，沈清时放下碗拦住她，哭笑不得。

    “妈妈，不着急，先做饭吧，我饿了。”

    少女还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唐诗抿嘴一笑：“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