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门声清脆干练，响在并不该有人在外面的时间。

    闫戈瞥了中间立着的三个少年一眼，又挪开目光：“进。”

    虚掩着的门被打开，沈清时看见秋棠走了进来。

    周锐和许晏光在看见秋棠时神色也变得惊讶，但秋棠的视线只顺着步子扫过一圈，然后目不斜视地朝闫戈走去。

    少女短发及肩，随着步伐轻轻扫过肩膀，走过时带着干净的皂角味。她挺胸抬头，眼眸明亮又坚定——秋棠永远都是这样。

    直到她走到闫戈面前，然后双手递交了手机。

    沈清时一怔，在场其他人也愣住，就连宋晓程脸上都是惊讶的神色。

    一中其实是不让拿手机的，但管得远没有早恋和打架这种事情严。一般只要不是很过分——比如上课玩手机、自习听歌、传阅一些不良信息——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秋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来，摆明了直接舞到老师面前，老师不罚都不行。

    “老师，”秋棠道，“对不起，我私自偷拿手机带到学校，并因为看热闹就录下了当时的情况。我知道带手机上学是违反校规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如果能给周锐同学和许晏光同学做个证据，也算是我将功补过，希望老师在严惩我之余原谅我的错误，我再也不会带手机进学校了。”

    说完，秋棠手还朝闫戈伸着手机，身子已经鞠下躬了。

    闫戈抿着嘴看着秋棠，此刻王连的脸已经唰一下惨白，旁边一直坐着的徐主任倒是起身：“闫主任啊，我看其实也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而且许晏光和秋棠我知道的，成绩好，就别追究了。王连这小子我也一定带回去好好罚。”

    沈清时听着徐主任的话，神色淡然。

    倒是宋晓程开口道：“徐主任，话不是这么说得。校规校纪就摆在这里，如果因为成绩就对学生特殊处理，那以后是不是只要学习好就可以无视校规校纪？”

    “宋老师你这——”徐主任尴尬地笑了笑，看向闫主任，“闫主任，你看……”

    闫戈朝徐主任道：“徐主任，我知道你心疼学生，但刑而不诚不戒也，我们做老师如果不能及时让他们明白道理，只会是害了以后的他们。”

    语罢，闫戈根本不再等徐主任的后话，转过身直接接过秋棠的手机，点开视频，嘈杂中传来王连清晰的声音。

    “呵，周锐，你就和许晏光这种胆小鬼当朋友？怪不得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妈还在医院躺着，你却一个屁都不敢放，还在这儿当缩头乌龟。”

    -

    沈清时几人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快一点了。

    闫主任赏罚分明，周锐和王连记大过一次，分别写八百字和一千五百字的检讨。许晏光只拦未打，沈清时及时报告老师，通报上会表扬。秋棠三百字检讨，手机没收后由老师交给家长。

    徐主任脸色铁青地带着王连离开高三办公楼，宋晓程出来时脸上不带笑，但语气远没有在食堂时那么严厉。

    “行了，该说的该罚的闫主任已经说清楚了，我就不说了。高三了，你们也和成年差不多了，以后凡事做之前都想想后果。”

    女人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都没吃饭是不是？”

    四个人每一个说话的，宋晓程摇摇头：“行了，为了处理你们的事，我也饿着肚子没吃饭。上午给你们上课，中午还得给你们断案……中午不吃饭下午更没脑子听课了，跟我走吧。”

    女人说完就转头走了，许晏光一愣，悄声道：“程姐这是带着咱们吃大餐？”

    “都闹到主任室了，你还想着吃大餐？”

    沈清时又无奈又觉得好笑，说了句“快走吧”就跟上了宋晓程的步子。

    路上宋晓程朝沈清时道：“竞赛的事情你和闫主任定得怎么样了？”

    “闫主任让我先把主题和结构定下来，等周末我去闫主任家再改改。”

    宋晓程笑了笑：“闫主任这是给你开小灶啊。他夫人可是出了名的竞赛老师，带竞赛文很有经验的，就是近几年身体不太好不带了。我记得你初中时候就是闫主任和他夫人给你改得文？”

    “嗯。”沈清时点点头。

    “那就行，放轻松，也别太有压力。”宋晓程拍拍沈清时的肩膀，然后把视线转到周锐，“还生气呢？周锐。”

    “没有，老师。”周锐闷闷道。

    “没有还耷拉着脑袋？以往班里就数你话最多，不让你说都不行。”

    “……”

    宋晓程又叹了口气：“周锐，老师知道你家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也知道你年纪还小，很多事现在对于你而言扛起来还很重，但越是重，就越要找对方法去扛下来。没有谁的路是一帆风顺的，以前不是没有苦，而是你妈妈替你扛了，现在既然你长大了，那你也该学着替你妈妈扛了。”

    周锐没说话，他紧紧抿着嘴，眼圈“唰”的一下红了起来。

    半晌，他慢慢道：“可是老师，我、我太害怕了……我又后悔又害怕，我知道我现在该去学习，可每遇到一道不会的题，我心就空一下。我恨不得回到过去扇自己两巴掌，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学……”

    “周锐，你想知道这次宋先生来开家长会时都和我聊了什么吗？”

    宋晓程这话一出，周锐愣住，慢慢抬起头看着宋晓程。

    “宋先生给我转达了你妈妈的话，原话是‘宋老师，我知道锐锐在学校让你们操了很多心。说实话，是我一直太忙，没时间管他，再加上家里给了他安排，所以对他多少宽松些。但今年我们家里可能会有些变故，如果锐锐因此一蹶不振，麻烦您一定别放弃他。他非常聪明，只要他肯学，我相信他会学到最好’。”

    周锐怔在原地。

    “周锐，我也托宋先生向你妈妈带了话。我说‘您放心，周锐的水平我心里一直都明白。他只是学得不专心，但他逻辑清晰，思路很快，如果他想学，落下的知识补起来虽然困难，但只是时间问题，高考前他一定能名列前茅。”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更不会放弃周锐’。”

    宋晓程看着周锐，认认真真说下这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