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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姬氏(姬若颖)

    天下共主坐镇中州,统御天下,也被称作天子。

    中州为鸿蒙中心,山水环绕,交通要塞,易守难攻。姬氏先祖宸成为天下共主后,带领姬氏迁居中州。几代繁衍,姬氏已有把控中州之势。不知何时起,天下共主要么姓姬,要么带有半身姬氏的血。

    冬雪落下时节,天子召各族族长中州议事,间或有人无处落脚,暂居姬氏的颐清园。

    颐清园占地百倾,亭台水榭风雅别致。一连多日,姬氏长女若颖坐镇颐清园,早起晚歇,迎来送往,好不疲乏。

    这日,妫氏族长妫虞与姚氏族长姚长剑先后下榻颐清园。两人身份贵重,性情“古怪”,又都和姬若颖沾亲带故,姚长剑是先君后姚嘉的弟弟,姬若颖的亲舅舅;妫虞是现君后妫荣的堂姐,姬若颖得喊她一声姨。

    长辈面前,姬若颖不敢轻慢,细心周到,把这两位送下榻后,她才得了片刻空闲,在迎光厅小坐。

    迎光厅古雅大气,四处摆着盛开的红梅中和了古木冷色。它是迎客正堂,门窗全开,却无寒意。姬若颖一身通透的水色衣裙外披了件火狐绒,冷热中和,既高雅又富贵,与这园子的格调相似。

    姬若颖端起冷茶,打了个寒噤。

    “姑娘,眼线报,各族族长和使者皆下榻了。迎光厅冷,姑娘早些回玉笙堂吧。自从回来,姑娘日日在这儿吹风,不知要受了多少寒!”

    知书是听风卫出身,被姬清波指派到姬若颖身边,半是保护,半是监视。但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是姬若颖的人了,她很心疼自家姑娘。

    “嗯。我再坐坐。”姬若颖应着,人却不动。

    “姑娘,我知道你是怕回去一趟,怠慢了来客。可是,真不会再来人了。”

    姬若颖住的玉笙堂在颐清园的最北处,距离迎光厅非常远。一来一回,恐让客人空等。

    知书劝了两句,姬若颖不动,她叹了一声,扭身下去给姬若颖换茶。

    北风一吹,迎光厅外飘了雪珠子,风光旖旎。

    姬若颖又喝了一口冷茶,麻酥酥的冷意往深处游走。

    她心里藏着事。

    此时坐着,并非全然是以备不周,还是在等某个她有所期盼的人。

    知书换了盏茶的功夫,听见前门报:“姑娘,姚氏少主来了。”

    姬若颖脸上绽开了笑,忙起身。

    姬若颖几步走出去。北风一吹,飘了雪珠子,雪珠顺着火狐绒空隙进来,姬若颖打了个寒噤,驻步,停在了原地。

    “姑娘,怎么了?”知书问。

    “等等。”姬若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矜贵自持。

    男未婚、女未嫁,这个关头上,她要避嫌。

    姬若颖站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了身后传来弟弟姬昌裕的声音。

    “姐姐——你先进屋,我去迎客就行了。”姬昌裕从后面曲廊转过来,一身水色衣,金线绣异兽,毛领是纯粹的黑。姬昌裕五官柔和,俊美温柔,声音也很比寻常男子和软一些。

    “一起去。”姬若颖笑。

    中原不兴散发,男束冠,女挽发,面全露。姬氏以天下第一大家自居,又试图以礼教驯化各方氏族,最是重礼。姬昌裕金冠束发,姬若颖金钗点缀青丝,两人皆没有一根乱发。

    这对同胞姐弟长相有几分相似,姬若颖花容月貌,姬昌裕玉树临风,端着气度从容。

    但比起姬昌裕表里如一的温柔,姬若颖一双水色潋滟的眼睛温柔只是假象。若细看,那根本不是温柔的水色,而是凛凛剑光。只不过,姬若颖含笑含情,掩饰住了自己的锋芒。

    别人看不清,姚景容却清楚姬若颖的性子。

    姬若颖和姬昌裕站定,双双行礼,就连头低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表哥。”他们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姚景容看着这对契合的姐弟,笑着应下他们的礼。

    姬氏姐弟生母姚嘉出自姚氏,是姚氏族长姚长剑的姐姐。姬氏姐弟唤姚长剑一声舅舅。姚长剑以剑为伴,未曾婚娶,收弟子景容带在身边教导,定景容为姚氏少主。

    未有表哥血缘,却有表哥之实。

    “也就三五日没见,何至于如此生分?”

    姚景容银冠束发,长眉下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脉脉。他一身迷楼烟墨的衣袍,像水墨似的,撩动着姬若颖的心波。

    姬若颖流露了丝笑,说:“离开万邦城时,走得急,忘记邀哥哥来过年。路上就遣人回去送了请帖,日盼夜盼,只怕哥哥不肯来。哥哥,请——”

    说着,姬若颖和姬昌裕让出地方,请姚景容进门。

    “这话说的。接了你的帖子,我连忙来了。”姚景容没和他们客气,先抬步。

    姬若颖慢了半步,扯住姬昌裕的衣袖,轻声道:“昌裕,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去一趟万邦城。若还有没回家的姑娘、公子,以你我二人的名义,请来中州过年。”

    “姐姐,这事也值得跑一趟?”姬昌裕不解。

    “跑一趟,方显诚意。”姬若颖提点道。

    前面,姚景容转身,笑容淡淡,道:“送我的请帖怎么不见你——们跑一趟?”

    姬若颖垂眸一笑,道:“我们亲密,不讲这些虚礼。”

    姚景容的笑又回了脸上,他对姬昌裕道:“听你姐姐的,跑上一趟,才有个好名声。”

    “好。那我明日就去。”姬昌裕点头,答应道。

    “宜早不宜迟,免得昌昊抢先。你这就启程吧。”姬若颖道。

    “这么急?”姬昌裕道。

    姬若颖笑容温柔却态度坚定,传达了自己的态度。姬昌裕没再坚持,道:“那好,表哥,容我失陪。等我回来,再一起喝酒。”

    “好啊。有家新开的酒馆还未去,等你回来。”

    一听这话,姬昌裕又不想走了。

    舅舅姚长剑自律禁欲姚景容却反了过来。姚景容人前一副雅正模样,人后,是鸿蒙大陆有名的浪荡子。

    姬昌裕不想姬若颖和姚景容走近了——这对姬若颖的名声不好。

    “姐姐,我们一起去?”姬昌裕试探地问道。

    姬若颖略皱眉,隐有不悦。

    “我这就收拾一下,马上启程。表哥,失陪了。”姬昌裕一看姬若颖的神色,连忙告辞。临走,他还担心地看了眼姚景容。

    姚景容笑笑,说:“你这个弟弟啊……”

    姬若颖没接话,欲言又止。

    一时,只剩下姬若颖和姚景容两人。

    姬若颖没领着姚景容进迎光厅,穿廊曲行,直接往深处东北角的听雨轩去。听雨轩很远,风寒雪冷,姬若颖身子微颤。

    她在前,姚景容慢步跟在后。

    “又不是第一次来。你只说将我安排在了哪里就行,不必走一趟。”姚景容看姬若颖冻得脸发红,他一伸手,一团温暖的火洒在姬若颖的肩上。

    姬若颖略有暖意,道:“听雨轩,方便我溜出去。”

    四下无人,侍女远远跟着,姬若颖暂时不再演端庄世家女。

    姚景容笑:“溜出去?”

    “回来闷,人累,心也烦,就等你来解闷。从小玩到大,也不见被认出来过。”

    “怪不得给我写请帖,请我来过年。”

    “只说你愿不愿意?”

    “可我听说,天子打算给你议亲。各族青年才俊皆来了中州,到处有人盼着偶遇你。”

    姬若颖冷笑了一声,说:“他这可是步好棋。族中叔伯不满我已久,早就想把我嫁出去。他一直不发话,这时候突然提出来,一是不想这些世家少主回去过年,二试探各氏族对姬氏的态度,三还能解决我这个麻烦。这时候,来中州城过年的,都是想借我势的。”

    “总有例外,比如我。”

    姬若颖猛地驻步,脸上的风轻云淡荡然无存。她转身,不太确定地问:“哥哥,你——打算提亲吗?”

    “若是我提亲,你肯嫁吗?”

    雪势忽然大了,清冷冷像片寒雾,姚景容的声音也像雪般凉。

    姚景容平常说话总带着笑,很暖。姬若颖听出差别,又看着姚景容深情脉脉的眼,心颤了一下。她避开姚景容的眼神,软声道:“哥哥,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

    姬若颖眼波楚楚,温语慢言,姚景容的角度看到她极美的侧脸,唇齿说情。

    姚景容等着姬若颖的下文。

    “这座园子,一度是我的噩梦。”

    姬若颖再抬头的时候,眼中已酝酿出一层薄薄雾气。

    姚景容熟悉姬若颖的手段,温和笑着看她。

    “母亲和父亲在颐清园中成婚,有了我。也是这座院子,母亲生昌裕的时候,去世了。就在这座院子中。她抓着我的手,叫我好好活下去。”

    有些事情,始终是心伤。一旦提及,不必刻意,也会动情。

    姬若颖声音发颤,情绪渐起。

    “她头七才过,父亲便和妫氏议亲。不到三月,娶了新君后,年底又生了一个儿子——昌昊。他们一家人在中州府阖家欢乐,昌裕的奶妈被下毒、侍女被收买……昌裕浑身青紫。那时候,我也不大,像抱狗一样抱着他,不让别人碰他。新君后叫我放手,说会照顾好他。但我清楚,只要我放开,我就再也见不到昌裕了。”

    姬若颖眼泪掉落,一颗颗盈如珍珠。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姚景容,轻声说:“哥哥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来接我了。”

    姚景容怜惜地说:“是。我来的时候,家丁挡着我,不让我进。我拔剑一路震慑,才进来了。玉笙堂里,你紧紧抱着一个小娃娃,看见我来,以为是刺客。你瞪着我,威胁说,你舅舅是姚氏族长,敢动姚氏子,必要我血债血偿。”

    姬若颖抽出帕子,轻擦脸上泪,羞赧地笑了一下,说:“这我倒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你说来接我去锦州。去锦州的路上,也有不少刺客冲着昌裕来。他们不敢杀你。是你挡在我们姐弟身前,我们才平安到了锦州。”

    姚景容一笑,道:“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你一路哭哭啼啼,遇事就掉眼泪。我这个人啊,从小就怕姑娘家哭。”

    姬若颖擦去落下的泪,眼中还有盈盈水光,唇边一抹笑,说:“那时候,总有我不得不回来的情况。我每次回中州,你陪我来,再陪我走。后来,我想带昌裕在中州府站稳脚跟,你也陪我来了。”

    “姬氏内斗,天下氏族唯恐避之不及,可你来了。我住中州府,你也住中州府;我住颐清园,你也住颐清园。一直都有你陪我。”姬若颖看着姚景容的眼睛,说。

    “我只是帮了你一点儿小忙。事情都是你干的。”姚景容笑笑——他对姬若颖的情,从心疼怜悯而起,陪她风霜与共后,只增不减。

    “我让昌裕拜访各位叔伯的时,送的都是锦州特产。借你的势,各位叔伯才会慎重考虑姚氏,妫氏也不敢太猖狂。”

    “不敢居功。师命不可违。师傅是你和昌裕的亲舅舅,我只是奉命行事。”

    姬若颖没和姚景容争辩,她继续柔声说:“那些年,幸好有你。我拿下昌昊,你是我不可缺的帮手。昌裕长袖善舞,虽有我在背后给他出主意的原因,也是有你步步不离他,当面指点他的原因。。”

    “你的两个弟弟,一个优柔寡断,畏手畏脚;一个文不成武不就,性情暴虐,都非天下良主。反倒是你……”姚景容客观评价止住,笑看着姬若颖。

    当年,姬若颖携姬昌裕回中州府,妫氏与姬昌昊步步紧逼。

    姬若颖先请姚景容陪姬昌裕拜访各位长老,一令姬昌裕赚个好名声;二令各位长老考虑姚氏态度。

    同时,姬若颖以退为进。她每在姬昌昊身上吃一分亏,便会“不经意”间哀哭给众人看。没多久,姬昌昊的名声直转急下,人人说他狠辣无情。

    继而,姬昌昊得了怪病,身高停滞。他因此发了大疯,几次生死杀招。

    姬若颖一边苦肉计,一边攻心计,竟把缺根筋又发大疯的姬昌昊给收服了。现在,姬昌昊依旧和姬昌裕相争,但却顾忌着姬若颖伤心,不会对姬昌裕下死手,还和姬昌裕争起了姬若颖的偏爱。

    借力打力、苦肉计、攻心计,还有捧杀……

    姬若颖的这些手段,只有姚景容清楚。

    他不觉得他是姬若颖的帮凶,也不觉得姬若颖心思深沉。这是姬若颖自保的手段。如果姬若颖不这么做,中州府吃人的府邸,早令他们姐弟粉身碎骨了。

    姚景容笑:“何故旧事重提?说说吧,天子有意嫁你的关头,你又想让我做什么?话说在前面,你嫁给不如我的男人,我不会无动于衷。”

    姬若颖微微笑着,梨花带雨,说:“哥哥,你问我是否愿意嫁你,我心里是愿意的。从以前到现在,我都只有哥哥。只有哥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

    “但是,你不能嫁我?”姚景容提炼出姬若颖的意思。

    “昌裕与昌昊不和。姬氏少主会继任天子之位。若昌昊继位,纵然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对昌裕动手。可其他人未必能放过昌裕。”

    北风卷雪间,姬若颖神情坚定。

    “嗯。”姚景容淡淡。

    “我身为姬氏独女,看似身份高贵,却处处不自由。纵然我文武齐修,样样出众,我依然没有说话的余地。他们眼中,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嫁人。所以,我不会轻易许人。”

    姚景容笑了,他摇摇头,说:“时局易变,总有你不得不嫁的局面。”

    姬若颖也笑:“对。若时局所迫,我能许给任何人。但现在,我不想。我不想离开中州。没了我,中州府容不下昌裕。”

    温暖的火焰感受到主人心伤,变得灼烫。在它将烫破姬若颖的衣服前,姚景容拂手,姬若颖身上落下了满身璀璨的花火。

    姚景容笑笑,说:“以现在的时局,我不费力就能让天子点头。我是有办法逼你嫁给我,但那会……”

    令你心远。

    这半句话被姬若颖打断了。

    姬若颖说:“那也好啊。哥哥尽管耍手段。我相信你会保护我和昌裕。”

    姚景容一笑,轻叹,说:“这话你不要和别的男子说。想算计一个姑娘家,很容易。”

    “你又不是别人。”说着,姬若颖又走近一步,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

    “哥哥,你若想娶,尽管算计我。我不会恼。”姬若颖笑中带泪,好像她真愿意把身心都给姚景容一般。

    “不见得。”姚景容后退了一步,避开。

    他仰手,暖和的花火又落了姬若颖一身。

    “你口口声声说是保护昌裕,但你们一根绳上的蚂蚱。昌裕性子和软,他拿不起天下共主的位置。若颖,你不愿离开中州府,不止是要保护昌裕。为了自保,你必须别有所求。”姚景容点破真相。

    他的话一点儿没错——只有姚景容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姬若颖想笑,眼中却浮现了薄薄泪光,楚楚可怜,软声说:“哥哥,你愿意帮我吗?”

    姚景容不为所动,说:“你的两个弟弟,莫说天下氏族,就是中原氏族都不会信服。若你嫁给姜氏少主,或者我,你可以做君后。”

    “姜氏全族心无大志,就连少主都是抓阄出来的冤大头。至于哥哥,你忘记你的名声啦?鸿蒙大陆都说你荒唐浪荡,很难支持你。”姬若颖没忍住,眼中有泪,唇边有笑。

    姚景容无奈地递了帕子过去,说:“不就是天下共主?你想当,我帮你。”

    “我想。”姬若颖承认了。

    姚景容不太意外,笑容反而更深了——不愧是他喜欢的姑娘!

    继而,姬若颖眼中浮现感动的泪水——她装的。

    她对姚景容的话没有丝毫意外,她明白他的心和为人。可是,她习惯了真心中间杂算计,一切藏在雾里。

    “哥哥……谢谢你……”

    姬若颖声音柔婉。

    哪怕知道她真假参半,姚景容的心尖还是颤了一下——难过美人关。

    “如你所愿,我不会提亲。”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我要我的婚事彻底掌握在我的手里。法子已经有了,只看哥哥愿不愿意帮我。”

    姚景容笑:“接到你的帖子,我就猜到了你要我帮你。我不愿意,就不会来。若你没见我来,也不会支走昌裕,对吧?他是你的后招。”

    “昌裕不在园子里,我好溜出去和哥哥玩。我想的就这么简单。”姬若颖脸上一抹狡黠的笑。

    姚景容抬头,又挥落她一身的火,道:“太冷了。进屋细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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