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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斜绾堕马髻,起手点绛唇,赵琦任凭仁寿殿内的宫女们倒腾。

    她昨夜一宿未睡,白天又陪着冯太后说了半日的话,不曾歇歇便又被告知宫中夜里设了宴,要犒赏平定岐王之乱的功臣,宴请文武百官并其家眷。

    冯太后见她只随身带了两个侍女和一个老嬷嬷,忙命贴身侍奉的宫女们拥了她去沐浴更衣,又将素日服侍自己妆发的几个侍人分了与她施妆梳头。

    宫中妆发喜繁复精巧,光是梳个头敷个面就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赵琦本就困倦得紧,偏一堆人在她头上脸上轻缠慢绾,涂涂抹抹,她睡又不得睡,只能干坐着熬时辰。

    正自昏昏欲睡时,忽听仁寿殿掌妆的大宫女笑着回冯太后说好了。

    赵琦如获大赦,忙醒了醒神睁开眼来。

    面前立着一屏大妆镜,赵琦睁眼看去,只见镜中那张脸上,额上点着精巧的芙蓉花钿,黛眉红唇胭脂面,分明仍是自己的眉眼,却较往常添了三分风流妍丽,好看自是好看的,就是她往常从未装扮得这样浓丽过,一时还不太习惯。

    “琦儿过来,给哀家看看。”

    冯太后早已妆毕,正歪在一旁的春塌上和目养神,听了宫女的话睁开眼来,笑着朝赵琦招招手。

    赵琦忙起身走了过去。

    “真真个好模样,这样一打扮,越发俏丽了,只是这头上的珠钗还是素简了些。”

    冯太后说着拉了赵琦的手叫她俯身,抬手将自己鬓边的一支五彩立翅金钗摘下插入赵琦鬓间,换掉了她头上那支赤金衔珠凤钗,退开身子看了看,方才满意地笑了。

    “再添上这钗子就正合适了。这支攒珠累丝金凤钗原本是一对,一支给了你妹妹,如今这支便给你了,这些宝珠凤钗的,正该你们这些女孩戴着才最是好看,哀家看着也喜欢。”

    赵琦听了这话,便也不推拒,笑着挽住冯太后的手:“那是太后眼光好,知道什么钗子配什么衣裳好看,琦儿谢太后。”

    正说着,忽闻环佩玎珰之声,赵琦抬头,只见赵瑟被一群花红柳绿的宫人们簇拥着款步走进殿来。

    但见她云鬓香腮,珠环翠绕,一身石榴红的纱裙衬得整张脸愈发地浓艳。

    赵瑟本就生得标致,如今又精心装扮过了一番,便愈发地娇若春江之水,艳若海棠春睡,真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赵瑟款步入殿,打眼便见赵琦挽着冯太后的手正说笑着。

    她的目光悄悄往赵琦身上脸上溜了一圈,眸光中隐有倨傲之色,及至目光落在赵琦鬓上斜插的那支立翅金钗上时,眸中的笑意忽的一顿。

    赵瑟今日头上插的正也是这支钗子。

    她讨厌别人跟她用一样的东西,自小到大,她有的无论是衣裳首饰,还是吃的喝的玩的,都是独一份的。

    她是大历独一无二的公主,合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眼前这凭空冒出的藩王的女儿,凭什么跟她戴一样的钗子。

    赵瑟此刻只觉赵琦连着她鬓间的那支立翅金钗,俱都都变得分外碍眼。

    她想拔了那女人头上的钗子,赵瑟紧紧攥住腰间的如意宫绦,面上勉强维持着笑。

    赵瑟脸上的笑别扭极了,赵琦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到。只是她眼下又困又乏,实在没工夫去猜小丫头的心思。左右只要她无故别来招惹她,她便也懒得理会。

    宫人们入殿来说凤辇软轿已备好,请太后公主和郡主摆驾御花园,冯太后便一手拉了一个,正要上轿,赵瑟忽然笑着软语道。

    “母后,你带姐姐先去,儿臣有东西忘了拿,一会儿我自己过去。”

    冯太后疑惑:“什么要紧的东西,遣个婢女回去拿便是了。”

    赵瑟不答,只是撒娇:“母后先去嘛,反正儿臣一会儿自己过去就是了,再说这宮宴也没什么新鲜的,每年都是那些歌啊舞的,儿臣也早就看腻了。”

    说这话时,她斜睨着眼睛轻轻瞥了赵琦一眼。

    这种小孩子炫耀华贵衣裳般的行径实在有够无聊,赵琦轻嗤了一声,都懒得多看一眼。

    冯太后禁不住她撒娇,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母后也不管你了,你姐姐今年头回来,人生地不熟的,母后先带她过去认认人,往后住在京中也能有几个走动解闷的去处。”

    冯太后和赵琦刚一出了院子,赵瑟立时便甩下了脸,扬手扯下头上的金钗,回身一个巴掌将方才替她梳头的宫女扇翻在地。

    “谁让你挑这支钗子的,俗气死了!”

    手里的钗子在那宫女的脸上划出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连带着一个深红的巴掌印。

    那宫女被她迁怒,一声也不敢辩驳,慌忙爬起来跪地垂首。

    赵瑟发了一通脾气,犹不解恨,沉声叫过近身侍奉的大宫女:“明月,把这钗子拿去浣衣局,不拘什么奴才,赏她了,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它。”

    想跟她戴一样的东西,赵瑟冷笑,去跟奴才戴吧。

    明月素知赵瑟脾气的,虽也惧她,但这到底是冯太后的东西,她不敢接,只得轻声劝道:“公主,这毕竟是娘娘送您的东西,给浣衣局那起上不得台面的奴才是不是太...”

    她话未说完被赵瑟斜眼冷冷地看过来,忙禁了声不敢再劝。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御花园中宫灯灼灼,直照得夜如白昼。

    赵琦远远地看见焦勖垂首侍立在赵琮身后,他照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绯色蟒袍,温眉软目的垂着脸,面上挂着的笑意温淡也疏离。

    自那日把他骗到帐中问过那一回话后,他就有意无意地开始躲着自己,只他是随侍琮儿的人,纵使有心想躲她又能躲到哪里去,总不能连琮儿也一并不见了。

    她约略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她和长生哥他们找到他,连长生哥这个局外人尚且还不能接受他宦官的身份,想来他自己必也不能坦然面对。

    宫刑...应该很疼吧。

    焦毓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挨过来的,但她确定,那绝不会是件容易的事。

    赵琦叹了口气,他想藏就先让他藏着吧,难道他不承认自己是焦毓,就能躲开她了不成。

    男宾女眷分了两处席面,文臣武将们随着赵琮在正园,女眷们则围着冯太后在隔了一丛蔷薇花架的小花园里叙家常。

    赵琮过来陪着冯太后说了两句家常,悄悄问赵琦可还习惯。赵琦知道他往后且有一段日子要忙得焦头烂额,笑着悄声叫他不要担心自己,冯太后对她很好。

    赵琮这才放了心,笑着敬了冯太后一回酒,留下焦勖在这边席面侍奉,便又忙忙地回那边席面应酬去了。

    焦勖垂着脸,眼睛从始至终不敢往赵琦裙面以上看。

    她今晚很美,美得叫他心惊胆战,美得他哪怕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他不配的,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没有资格了。

    赵琦看了焦勖好几眼,偏他一如既往地垂着脸犹如老僧入定,除了布菜传酒,其余时候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

    她是有毒不成,沾了能要他的命。

    赵琦越看越气,难得她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就不值得他高抬尊眼瞅一眼吗。

    赵琦兀自生着闷气,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离席上前来敬酒的众家诰命小姐们。

    她也记不清冯太后今晚给她介绍了多少人,反正她只要温柔端庄地笑就好。

    恨恨地瞥了一眼又躲开老远去了的焦勖,赵琦忽听冯太后笑着悄声拉她。

    “方才过来闹的那几个孩子,浓眉大眼的那个是武英侯曹达家的嫡长孙,那孩子模样品性都不错,现跟着祖父在京营中历练。容长脸一身书卷气的那个,是英国公家的老三,长得最秀丽的那个,是卫国公家的老幺,那孩子最小,今年方才十六,还在国子监念书,这几个都还未曾婚配,你瞧瞧,可有中意的?”

    什么浓眉大眼容长脸,她一个都没记住,她光顾着看焦勖去了。

    冯太后这一问,赵琦下意识又去看焦勖。

    冯太后说这话时,焦勖正弯腰在给冯太后布菜,他怔了怔。

    哦,原来冯太后已经在给她说亲了。也该是时候了,她迟早有一天都是要嫁人的,这一天本就已经迟了很久很久了。

    他一直等着这一天呢,等着自己彻底死心。

    她会有个敬重疼爱她的夫君,生几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夫君会陪着她饮刀快马,去看她想看的大漠孤烟,碧波凌云,潮平海阔,江南烟雨。她们一家人会相亲相爱,到老了,孩子们围在火炉边,听她讲那些年轻时万里路上行侠仗义的故事。

    你要离她远点,再远一点。

    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人,最好的事,她会像长生他们一样,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

    你要祝福她。

    焦勖端着汤碗的手微微发着颤,几滴热汤倏尔就溅到了手背上。

    他皮肤本就生得细白,手背上立时便红肿一片,他却恍若未觉般,只顿了顿,愈发垂低了眉眼,低着头只管布菜添酒,好似那是多么了不得需要他凝神屏气才能做好的事。

    赵琦见他手背被烫红了一片,暗暗蹙眉,偏冯太后在近前,又不能拉他去处理,顿时便烦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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