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养宦 > 第 21 章

第 21 章

    久不见赵琦应声,冯太后只以为她年轻姑娘面嫩羞于开口,笑道:“丫头别怕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亘古不变的人伦常理,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挑,旁的自有哀家与你撑腰做主。”

    冯太后是长辈,琮儿眼下刚刚登基,亲政之前,少不得还有许多事要她襄协。这样一件小事,没必要下她的面子让她不痛快,她若不想,任谁也不能逼着她嫁。

    赵琦不喜欢心口不一,但此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虚与委蛇。

    她敛了敛神,勉强将浮躁的情绪压下,脸上堆起笑寻了句话出来应付。

    “太后看得上眼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琦儿尚在孝期...”

    她话只说一半,便顿住口低着头不再言语。

    冯太后也记不得她几时出孝,听了这话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忙笑着轻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哀家知道你孝顺,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只慢慢相看,多挑几个,你能有个好归宿,老太妃她们泉下有知,必也喜欢。”

    又闲话了两句,一时又有公侯家的诰命们来敬酒,冯太后便笑着同她们吃酒叙家常去了。

    赵琦得了空,忙悄声叫过郁离回去取烫伤膏来,又嘱咐她另备一盒吃食,点心要甜糯些的,备好了只在园外等她,她一会儿自有用处。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曲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听得赵琦头昏眼塞,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冯太后精神渐乏,起身要退。

    冯太后年老之人,白日拉着赵琦叙了一回家常,未曾歇过午觉,此时说笑了一回,又饮了三巡酒,精力便有些难以支撑。她笑着嘱咐赵琦好生赏灯,多玩一会子,便带着金嬷嬷等回了。

    赵琦笑着答应,估摸着郁离也应当回来了,遂悄声叫过文竹,命她悄悄地去找修德,就说她想去祖母旧时住的地方看看,叫赵琮一会儿席上不用找她,吩咐毕寻了个空她便也悄悄离了席。

    焦勖强打着精神心不在焉地侍立在席上,直到见到赵琦悄悄起身离了席,他整个人忽然就像被抽干了气力,强撑到现在的劲头随着她的离开霎时一泄而尽,心中只余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厌倦。

    这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他真的倦了。这些年,他连睡觉的时候都绷着根弦,从未有一刻敢放心踏实地去睡,生怕自己在睡梦中吐露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咬着牙熬到现在,双手沾满了鲜血,何谓好人何谓坏人,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

    时常闭上眼睛时,他都万分希望可以再也不用睁开,就这么沉进那片不见光亮的世界里去反倒轻松了。

    再多撑一些时日吧,等赵琮亲政,大权在握,到时她才能真正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也再无人可以强逼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他便也能安心去找他爹娘了。

    “焦公公。”

    忽有一个细细的嗓音悄声喊他,焦勖收敛心神凝眉望去,见是贴身侍奉赵琮的修德,正招手叫他跟他走。

    焦勖面上忙重新堆起笑,一面跟着修德往外走一面温声问他。

    “林公公,陛下有何事吩咐?”

    修德笑着回身悄声回道:“不是陛下,是郡主有事找您,您跟我来吧。”

    再也想不到会是赵琦叫他的,她不是已经走了。

    焦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顿住步子,心中一时又无措起来。

    修德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怔怔地顿在原地,疑惑地回头望过去。

    焦勖深吸了口气,终是抬腿跟了上去。

    转过木香花棚,绕过曲曲折折的鹅石小径,御花园里高高低低的笙箫管乐声渐次已听不分明。

    新君登基,夜开宮宴,犒赏群臣,宫里今日也跟着沾了喜气,宫女宦官们俱都得了些赏钱恩德,除了宮宴上需得侍候的宫人,其余人等跟着也讨了半日闲,有三两成群相约着远远在御花园外偷摸瞧热闹的,也有趁着主子们今日用不着人早早歇了的,是以整个皇宫,除了御花园那一片格外热闹,其他地方反倒比往日更静了。

    焦勖心神不宁地跟着修德来到一处僻静的山石后。

    打眼便见赵琦长身玉立静静伫立在石洞下,仰面望着半天边上一丛丛绚烂盛放的烟花。

    焰火的光点忽明忽灭地打在她脸上,她的侧脸在漫天烟花里潋滟旖旎,任是无情也动人。

    赵琦似有所觉,忽地回过头来,目光恰巧与焦勖的撞上。四目相对,她扬起脸冲他笑得灿烂。

    焦勖的喉头滚了滚,顿时仿佛被火烧了一般,红着脸慌忙撇开眼不敢再看。

    在一捧又一捧绚烂夺目的烟花爆裂声中,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却仍旧清晰可闻。

    焦勖死死垂着眼,听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心中只剩仓惶而逃一个念头。

    你怎么敢,你如今怎么还敢肖想她,你已经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了,你的任何一丁点靠近对她来说都只能是困扰,你的喜欢除了叫人恶心,还会弄脏了她。

    半扇折枝花纹的藕合纱裙轻轻步入眼帘,焦勖连着往后退了两步,才强忍着惊慌无措,好歹没让自己当真就此落荒而逃。

    正又惊又惧地战栗着,他的右手却忽的被赵琦握住。焦勖倏地抬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正温温柔柔凑近的赵琦。一瞬间,整个人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跳起来挣着就要往回抽手。

    “别动!”

    赵琦也不抬头,轻轻嗔了一句,用了点力握紧他颤抖着乱挣的手,温声道:“我给你上点药,你乱动我会弄疼你的。”

    这样热的三伏天里,他的手怎么凉成这样,赵琦蹙了蹙眉。

    焦勖挣脱不过,愈发抖得厉害了,被赵琦握着的整条手臂僵直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站在他身后的修德不知何时走的,连带着赵琦的两个侍女也悄没声息地不见了踪影,意识到石洞这里现下只他和赵琦两人时,焦勖的身体便越发僵硬了。

    赵琦好气又好笑,他怎么年纪愈长愈往回去了,旧时她摸他抱他赖着他,他也只是红个脸啊耳朵什么的,如今倒好,她还什么都没做,只稍微走近些他就僵成块木头,好似她要吃了他似的。

    赵琦任由他去了,反正次数多了他自然会慢慢习惯,日子且长着呢。

    赵琦借着月光看了一回,还好,略红肿了些,不算太严重。她凑近轻轻在手背上吹了吹,焦勖又抖了一下,愈发连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琦只当不知,从药盒里抠了点药膏出来细细涂抹在他手背上红肿处。

    滢绿的膏药清清凉凉,手背上火辣辣的灼痛感一层浅过一层。

    她轻轻捧着他的手,温柔又耐心,不过就是烫了一下而已,她却那样小心,好像他是什么瓷做的,重一些就会碎似的。

    焦勖垂着脸,忽然就红了眼睛。

    “还有别的地方烫到吗?”

    赵琦一面问着一面伸手卷起焦勖右手的衣袖,方才卷了一半,他忽然跟被鬼上了身似的,猛地用力甩开她的手,倒把赵琦唬了一跳。

    “没...没了。”

    焦勖惊慌失措地猛抽回手,脸色发白,一连往后退了三四步,手指紧张地蜷缩起,背着手紧紧将系着红豆的手腕死死藏在身后,眼神惊疑不定,愈发不敢去看赵琦的表情了。

    反应这么大,她牵他手都没叫他这么激动。什么东西这么怕被她看到,赵琦微微蹙眉。她只记得他腕上好像戴着条黑金色的串绳,绳上隐约坠着的是颗艳丽似血的红豆。

    赵琦的目光一看过去,焦勖白着脸又往后退了一步。

    赵琦气笑了,目光顺着焦勖死死藏在身后的那只手看去,一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忽的跟着鲜活了过来。

    她想起来了。

    有一年春天,英叔在院子里给芸姨做红豆香串,她觉得那些红豆亮晶晶的,好看得紧,便也吵着要跟英叔一起做红豆香串。

    彼时她年纪小,心中全然没有世俗间所谓男婚女嫁的观念。

    好不容易把红豆香珠手串做好了,她便献宝似的套在了焦毓腕上,趴在他膝上笑嘻嘻地望着他,天真地对焦毓说:“阿焦哥哥,你把这个收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好不好?我会像英叔对芸姨那样好一样对你好的。”

    焦毓哪里想她人小鬼大,当着他爹娘的面,竟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立时羞得面红耳赤,捂着那手串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焦毓兀自红着脸正自难为情着,偏他爹娘都还跟着起哄。

    梁芸忍俊不禁,笑得眉眼弯弯。

    焦陆英更夸张,捂着肚子笑得眼泪直流,偏还要逗赵琦:“小阿若,那说好了,等你长大了,我就把我们家阿毓嫁给你。”

    焦毓见他爹没个正经,这种时候还打趣他,哄赵琦玩,越发急得连眼尾也羞红了,伸手捂住赵琦的耳朵不叫她听他爹胡说八道。

    焦毓一家笑的笑,羞的羞,只有个赵琦懵懵懂懂地也听不懂焦陆英是在逗她,把焦陆英的话当了真,小大人般十分认真地点头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为定哦英叔,你可不能反悔,以后一定要把阿焦哥哥嫁给我。”

    赵琦任由焦毓捂着她耳朵,仰着脸张开手一把将他抱住,宣誓主权似的,天真又烂漫地冲他乖巧地笑着。

    焦陆英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愈发忍不住了,直笑得捂着肚子滚在地上,抱着梁芸的腿边笑便说:“阿芸,咱们家阿毓可许给这小丫头了,我可赖不掉了。”

    赵琦回过神,轻轻笑了。

    原来他还戴着呢。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