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初步勘察完毕之后，众人将白骨带离山洞。
和出发时一样，返程时安修也主动坐了另一辆车，没有跟叶斯语同车。
回到刑侦大队，叶斯语和胡宇涛再次对白骨进行了仔细的检查之后，由胡宇涛带了一小部分骨骼和洞中白骨下的泥土去做毒素检测，其他人则围坐在一起开会。
叶斯语介绍了白骨的情况：“所有白骨都没有明显的损伤痕迹，看起来生前并没有遭受骨骼方面的损伤，而且死后也没有被什么动物拖拽移动或者啃咬过，保留得还算完整。”
安修问：“初步看出死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死者男，身高大概182左右，一共217块骨头……”
安修忍不住啊了一声：“是个未成年孩子？”
成年人就206块骨骼，未成年人部分骨骼还未融合到一起，因此骨骼数量会比成人多，通常是217-218块骨骼。
“对。”叶斯语应道。
安修又道：“未成年，身高182，怎么着也得是青春期的大孩子了吧？”
“是的。”叶斯语道，“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和耻骨连接面这两个方面的检验，初步推断是13-15岁之间的男孩，而且骨架比较大，应该是个看起来很壮的男孩。”
“死亡原因呢？”
叶斯语道：“都白骨化了，死亡原因不太好确定，但有几点可以肯定，一，致命伤并不伤及骨骼，排除击打或者砍伤颅骨、肋骨等原因，二，死者颅底颞骨岩部颜色加深，舌骨大角骨折，这些都说明死者可能死于窒息。还有，一部分骨骼和白骨下泥土都送检了，在毒素检测结果没出来之前，也不能排除中毒身亡的可能。”
安修问：“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叶斯语道：“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衣服腐烂又没完全腐烂，再根据这边的气候温度湿度，死亡时间大概是一年半到两年多之前吧。”
安修看向其他人。
刘义明道：“我拖后腿了，山洞里现在杂草丛生，痕迹这块儿我目前还没什么收获，脚印、凶器印迹、血迹等等都……唉，太难了，我想再去山洞一趟，我就不信会毫无收获。”
叶斯语说：“不，你还是有收获的。”
刘义明诧异：“什么？”
叶斯语道：“那块儿小东西不是你先发现的吗？”
“哦，对，还没说到这儿。”刘义明把一个证物袋递给安修，里面有一小片绒布，“安队，这是在死者鞋子里发现的，但因为死者的脚骨和鞋子已经分离了，所以不确定这一小块东西是原本就在死者鞋子里的，还是山洞里的东西，不小心被带到死者鞋子里的？”
安修接过证物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里面那一小块绒布，半晌之后问众人：“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叶斯语道：“这好像是首饰盒或者眼镜盒之类的盒子的那种内衬。”
“嗯，应该是，这种好像是叫植绒布吗？”安修道，“而且这个边缘非常不规则，看起来像是仓促之间剪下来的。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山洞里，出现在死者的鞋子里呢？”
众人面面相觑，相继摇头。
安修道：“如果那个山洞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话，那么死者很大可能就是这附近的人，至少也是跟这附近村民有关联的人，所以现在要做的是，一，看看辖区内曾经报过失踪的人里有没有和这名死者特征相近的人，把死者的DNA和失踪人口系统库里的进行比对。”
郑旗道：“这个我已经安排了。”
“二，加大对辖区内的排查范围和力度。十三四岁的孩子身高超过1米8，明显比大部分同龄人身材高大，就算跟成年人比，这在咱们这种地方也算是很突出的身高了，排查应该不难。”
郑旗道：“行，之前在村里我们就已经展开过一轮调查了，但当时只知道是比较高的男性，所以问得没那么具体，现在范围缩小了，是身高超过180的十三四岁十四五岁的孩子，骨架比较大，看起来比较壮，就比较好查了。我马上安排人再去！”
“行。”安修继续道，“三，根据颅骨进行容貌复原，大致还原死者生前的长相。”
郑旗道：“那这个就交给叶医生了啊，她上次就是通过颅骨的容貌复原破了一桩白骨案，这事儿她拿手。”
安修也看了叶斯语一眼：“嗯，那大家分头行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确定尸源。”
众人分头去忙，安修拿着证物袋里的那一小片植绒布仔仔细细端详了好半天，起身去了叶斯语的工作间，轻轻敲门之后探头小声道：“叶医生，小胡还没有回来？”
“对。”叶斯语正从一个专用的设备中取出那个颅骨，回头道，“怎么了？找他有事？”
“找他没事，我其实是，我其实是对你的颅面复原技术很感兴趣，想过来观摩学习一下，但又怕你工作的时候不能被打扰。”
叶斯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没事，进来看吧，我上次做这工作的时候小胡也是全程观看的，我不受影响。”
安修生怕她反悔似的迅速走到她身旁坐下，见她面前的电脑里已经形成了一个颅骨的三维图像，不由赞叹道：“你刚才是在3D扫描那个头骨吗？”
“对，激光是一段一段地抓头骨的各个立体部分，然后需要在电脑上把各个部分拼接起来。”叶斯语指着电脑屏幕说，“现在就是已经拼接完整的立体头像了。”
“然后还需要用3D打印技术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头骨是吧？”安修问。
“对。”叶斯语又指了指桌上的橡胶材料，“用这个再做一个。”
“这个是十字激光吗？”
“对，用来校准头骨的放置位置的，不然，看不准水平线的话会有偏差的。”叶斯语回答。
安修继续提问：“再造头骨之后就需要还原五官了是吧？”
“那当然。”
“五官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鼻子。”
“哪个部位还原的难度最高呢？”
“也是鼻子。”叶斯语说，“人体一旦白骨化了，鼻子这里就只有两个洞，就很难特别准确地还原鼻型，就只能从一些细节的地方来辨别。”
安修好奇问道：“那现在这具头骨上的这两个黑洞，能看出他的鼻子形状吗？”
叶斯语指着电脑里3D颅骨鼻子底部和人中上方处：“看这里，这叫前鼻椎，这个前鼻椎的朝向是指向上方的，所以死者的鼻子是上扬的。再看这儿，能看出鼻孔稍稍有些外翻……”
“前鼻椎是哪里？”安修虚心求教。
“这里。”叶斯语想伸手戳那个真实颅骨的鼻洞处，想了想觉得不够直观，于是将手指转了一个方向朝自己鼻子指了指，“这儿，鼻子下方，人中上方。”
因为她摸过真实头骨又在操作模型的手不能直接触摸自己的鼻子，她只能用语言解释：“就是用手摸着能晃动的那个地方，一摸就知道了。”
“能晃动的地方？”安修问，“我能摸一下吗？”
“嗯。”
下一秒，安修的手竟然就伸到了叶斯语的鼻子下方，轻轻地摸了摸，晃了晃，又朝上抵了两下。
“啊我摸到了！明白了！”话一出口，安修突然回过味儿来，登时就僵住了。
叶斯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摸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在安修的手触碰上她鼻子的一瞬间她就愣了，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躲闪一下。
安修也尴尬得不知所措。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摸摸自己的鼻子就知道了吗？自己在干什么？竟然脑子一抽摸了叶斯语的鼻子？
两人都慌张地掉转了目光。安修看向那个真实的颅骨，叶斯语则忙着准备3D打印，然后就要开始制作模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倒也能让叶斯语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效率极高。
在五官还原阶段，叶斯语做完鼻子之后，开始制作眼睛。
安修轮番盯着叶斯语的手、那个原始真实的颅骨、叶斯语手下的颅骨模型，很久之后或许是觉得气氛过于尴尬，或者是实在忍不住好奇，又开始提问：“你是在用粘土调整眼睛的位置吗？”
“嗯。”
“那你怎么才能做到特别精确呢？”
叶斯语扭头看了看他，还是耐心向他解释：“重点是要判断眼睑的位置，确定了颧骨结节的位置，就能定位眼睑了。”
“颧骨我知道，颧骨结节在哪里？”安修又问。
叶斯语这次不敢指自己眼睛了，往那个真实颅骨处一指：“你看那个眼眶的外侧边缘，是不是有一个特别小的小突起？那就是颧骨结节，也是能摸出来的。”
安修这次也不敢再造次了，伸手去摸了摸那个真实颅骨的眼眶外缘：“确实，摸到了。”
“嗯。”叶斯语手下没停过，一直在模型的脸上精雕细琢。
安修看着看着忍不住再次赞叹：“好厉害，我觉得你都能当雕塑家了。”
“我还真去美院学过雕塑。”叶斯语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安修很吃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学过雕塑？”
“怀着小小的时候。”
“太城有美院吗？”安修问。
“我是在帝都的美院上的啊。”叶斯语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安修怔了怔。
怀着小小的时候？那就一定是和她现任老公结婚了。但她怀孕期间又是在帝都？那她当时是和老公两地分居？还是但是都在帝都，后来才一起来的太城？